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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118 字 1個月前

,拿自家一家人的性命開玩笑呢。

道理她雖然明白,心裡卻還是一股氣咽下不去,口中忿忿道,“我去找我三表叔來同你理論!我三表叔也不是好惹的!莫說是強買強賣,便是……便是……”忽然勾起了傷心往事,再也說不下去,掩麵哭著跑了,留下花財主搖頭歎氣,花玉郎淚水滴答。

青葉沒有去找她三表叔,而是去找她的柿子樹君、杏樹君、枇杷樹君們道彆。她這幾日幾乎得了空便去與她的果樹君們訴說心事,果樹君們也答應她明年多結果子給她吃。忽然一日,這些與她已有了深厚情誼的果樹君們就變成了人家的,叫她怎麼甘心?

她心中越想越生氣,腦子忽然一個激靈:那姓金的為何早不買晚不買,偏要在這個時候出高價來買這宅子?莫不是侯懷玉在暗中指使?如此一來,事情便說得通了,定是侯懷玉暗中使壞,想要自己跟他回京城去。

轉念又想道:不對不對,他不是說將來到揚州來找她了麼?他連同他的那一窩侍衛這幾日不是與自己在一處遊山玩水麼?沒有看到他與生人說過一句話呀……呃,好像是說過一句。

前日,有個她正隨著他在一處極美的湖邊看風景,忽然有人遠遠地吹了聲呼哨,又對她呼喊:“小妞兒,小妞兒——”她回首一看,遠處的一個市井無賴正對著她拋著賊兮兮的眼風,比劃著下流手勢,麵上笑容也極是猥瑣。

若是在七裡塘鎮的時候,她早喊上甘仔,手持鍋鏟去叫罵了。大小海盜她都不知道見識過多少,此無賴的那點下作手段她更是看不上眼,唯覺得作嘔惡心而已。隻是有懷玉在身旁,自然輪不到她%e4%ba%b2自出馬去叫罵,遂裝作害怕的樣子他身後躲了躲。果然,懷玉冷笑一聲,三兩步走過去,眯了眼問那無賴男子:“我娘子好看麼?”

那無賴本是個愣頭青,張口便嘻嘻說了一聲“好看”,一抬眼見問話這人眼神不善,立時住口,尚未及為自己辯解兩句,懷玉已飛起一腳,踹到那無賴的的%e8%85%bf上去了。那無賴一個騰空,一聲鈍響,又重重落地,尚未來得及呼痛,懷玉已拔腳追過去,又補了一腳,那無賴也是一條大漢,卻被他這一腳又給踹飛了老遠。懷玉冷笑個不住,還要上前趕儘殺絕,那無賴曉得不好,%e8%85%bf上的一截骨頭卻像是被踢碎了,一時間疼的麵色灰白,冷汗流個不停,卻怎麼也爬不起來,急的跟殺豬似的哭叫討饒,便有許多遊人圍了上來看熱鬨。

她怕鬨出人命來,也怕被人家笑話,便急急上前將狠踹無賴的懷玉給硬拖了回來,因心中有些感激,便也不計較他適才喚她為娘子了,還大方地露出兩顆牙齒,對恩人矜持地笑了一笑,誰料卻被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憑什麼?長得好看也要怪她嘍?

想的有點遠了,言歸正傳。他前不久還情真意切地說將來要來揚州城內找她,他既然這樣說,怎麼還會再耍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來阻止她買宅子呢?再者,這一路行來,杭州城也罷,小諸莊也罷,他非但沒有出言阻止過一回,還處處為她著想,處處幫著她。總之一事歸一事,她雖然不待見他,卻也不好無緣無故地冤枉他。

晚間,廚娘端來飯菜,其中有一道青葉愛吃的醉河蝦,雖佐料裡倒了好些白酒,但卻不妨礙河蝦們在碗裡暈乎乎地歡蹦亂跳,不一時,便濺的菜碗周圍都是點點汁水。青葉心中生氣,伸筷夾了歡蹦的河蝦往嘴裡丟,咬下蝦身,丟掉蝦頭,嘴裡格嘰格嘰嚼得歡,連蝦皮都不吐。懷玉怕被濺到汁水,因此坐得遠遠的。夏西南看她麵不改色地吃這些活物,不由得咋%e8%88%8c不已,看的眼珠子都轉不動。

青葉嚼了半碗河蝦,心中琢磨出一條妙計來:請懷玉出頭將那姓金的地頭蛇趕走不就成了麼?那姓金的與他做捕頭的哥哥再橫,難道還能橫過殺人如麻的三表叔侯懷玉?也無需動手,隻消報上他的名頭,還怕姓金的不乖乖地將這宅子讓出來?

青葉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歡喜得隻差為自己拍手叫好了。她心中計議已定,麵上就不知不覺帶了幾分笑意出來,遂要來茶水漱了漱口,再淨了淨手。

看懷玉麵前的幾個菜是清炒茼蒿,毛蟹炒年糕,蝦仁燉蛋,清蒸鱸魚,還有一碗牛肉羹。因才上桌,幾個菜與湯羹正冒著熱氣,看著也油膩,不好下手。想了想,便伸手從自己麵前的碗裡拎了條活蹦亂跳的小河蝦出來,揪下蝦頭,仔細將蝦皮剝了,拉了凳子,挨到懷玉身邊,將蝦肉送到懷玉麵前,殷勤道:“殿下,請吃蝦。”

懷玉嘴角微微彎起,抬手遮住眼角眉梢,輕輕咳嗽了一聲。夏西南知機,急急轉身退下。果然,青葉一見屋內再無旁人,便放得開了,擎著一塊咪咪小的蝦肉,嬌滴滴道:“三表叔,三表叔……有人欺負我……求你老人家給我做主……”

懷玉先不說話,微微俯身,張口把她手中蝦肉連同她的手指一起叼住了。青葉麵紅耳赤,心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有求於這等樣的好-色之徒,少不得要吃些虧了,心內雖有些微微的氣惱,麵上卻強忍著沒露出半分惱意羞意。

懷玉將她兩根手指慢慢%e8%88%94乾淨,方才慢條斯理地問道:“哦?誰敢欺負你?說來我聽聽。”

青葉便將姓金的地頭蛇要強買這宅子的事添油加醋地與他說了。懷玉聽後,哦了一聲,斟了一杯酒,一仰頭,飲下半杯,將剩下的半杯殘酒遞到她麵前來。青葉裝作不解其意,伸手抓過酒壺,提壺要給他續酒。懷玉按住她的手,再將酒杯湊到她的%e5%94%87邊來。

☆、第69章 侯小葉子(六)

青葉想起被他劫回來的那日,他對自己口對口哺酒時的情形來,腦中轟地一聲,臉上是一陣紅一陣白,忙扭了頭,死活不願意飲他手中的酒。

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隻聽得懷玉嗤嗤輕笑,伸手過來捏她的下頜。

青葉被他捏的嘴%e5%94%87嘟起來,曉得他要做什麼,心中害怕,忙叫:“我喝我喝。”言罷,閉了眼,就著他的手,到底將那半杯殘酒都飲光了。酒是竹葉青,芳香醇厚,倒不甚烈。

懷玉見她裝模作樣地吐%e8%88%8c頭,輕聲笑了笑,道:“這宅子又不見得有多好,你重新另找更大更好的,銀子我給你出。”

青葉問:“這裡就很大了,為何還要更大的?”

懷玉笑:“將來我也過來,再將來隻怕還要增添人口,不大怎麼夠?”

青葉又紅了臉,惱道:“我偏要這裡,我就要這裡。”

懷玉看她發急吵鬨,便笑著叫夏西南去喚西風來。未幾,過來兩個人,問懷玉有何吩咐,懷玉道:“去將揚州城內的地頭蛇金二龍捉住,將他的房契找出來給我燒了——”

青葉一聽,心中暗暗得意,更加篤定懷玉並沒有指使金二龍來壞事。又聽得他繼續吩咐道:“再將他腦袋割下來扔了,順便把心肝挖出來給本殿下下酒。”

青葉尖叫一聲,嚇得渾身亂顫,險些暈倒在地,忙向西風道:“你隻消報上名頭嚇唬他一下,叫他不許再買這宅子便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西風搓著手為難道:“這哪裡成?咱們要麼不出手,一旦出手,便不能留活口。”

青葉又怕又氣又驚,賭氣道:“我不買了!我不買了還不成麼!”言罷,哭著轉身跑走了。

是夜,青葉淚水漣漣地傷心了許久,想著明日隻好去找經濟,再去彆處看有無合宜的宅子了,到時定要買個更漂亮的氣死姓花的姓侯的姓金的。合計了許久,正要躺下歇息時,夏西南來敲門,站在門口小心翼翼道:“咱們殿下吃蝦吃壞了,現正發著燒,請姑娘過去看看。”

青葉正在鬨心,聞言便沒好氣道:“他連人家心肝都吃,還怕一隻生蝦!?你編謊話也編個像樣的!就算吃壞,頂多是鬨肚子,哪有發燒的道理?再者,吃壞了自然有大夫,找我作甚!大夫住在西廂房,對門就是,好走不送!”

懷玉吃人心肝一事夏西南倒不知情,悶了一會兒,接道:“……咱們殿下是跟你鬨著玩兒的罷?殿下他從小兒就不吃生食,哪裡知道吃一隻生蝦會發燒?適才已叫了大夫來看了,但燒遲遲退不下去,我都快要擔心死了,好姑娘,求你去看看罷!姑娘心細,若是能為咱們殿下端個茶水,殿下隻怕也能好得快些。”

青葉聽他這話說的不三不四不倫不類,活%e8%84%b1%e8%84%b1像個拉皮條的,還是個學藝不精未能出師的,因此心中更加氣惱,叫嚷道:“我既不是大夫,也不是你家奴仆,你喊我有什麼用!我要歇息啦!”

夏西南死活不走,趴在她的門前一聲聲地喚:“侯姑娘,侯姑娘——要不你看上半夜,我看下半夜?殿下那裡病著,也離不開人,好姑娘,求求你啦。”又道,“你當初發燒生病時,咱們殿下是怎麼對你的?做人怎能這樣沒良心?更何況這蝦是你喂殿下吃的,要不是你,殿下怎麼會發燒?”

青葉本被他說的有幾分良心不安,卻又被後麵那一句喂蝦給氣得麵目漲紅,差點厥過去,生怕他還要再說出更難聽的話,被滿院子的人聽了去,隻得恨恨地叫他閉嘴。這邊廂,她氣哄哄地跳下了床,在寢衣外胡亂穿上一件大衣裳,頭發隨便綰了個鬆鬆散散的發髻頂在頭頂,開了門跟著夏西南去了懷玉的臥房。

懷玉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房內燃了安息香,滿室芬芳清甜。她進了門,想試試看他是真發燒還是假發燒,但又不願意觸碰他,想了想,還是不去管他了,便給自己倒了杯茶,坐在窗前伸頭看外麵的夜色,慢慢地品茶。

懷玉忽然睜開眼睛,道:“給我也倒一杯。”

她不做聲,默默倒了一杯給他。他接過去喝了一口,嫌燙。她又換了一杯,他又嫌涼。她冷笑連連,卻故意不同他說一句話。其後,懷玉躺在床上作天作地,命她端茶送水,指使她做這做那,她也都默不作聲地一一照做了。懷玉作了許久,兩杯茶喝下去,看也不看她,自拉上被褥蓋在身上,慢慢睡去了。她本想等他睡著便起身溜走的,因白日裡在瓜洲逛了一整日,早已疲累不堪,又是最能睡的年紀,不過才枯坐了一會兒便打起了瞌睡,連連喝下三四杯茶水也無濟於事。

懷玉還未睡去時,她便已困得不行,先是趴在梳妝台上睡了一會兒,因台麵太硬,趴著不舒服,口水淌了一攤,隻好站起來,揉揉發麻的手臂,擦擦腮邊的口水。迷迷糊糊中瞧見身旁的雕花床空出半邊,遂拉著圓凳,湊到床邊,趴在床頭又睡著了。才不過一時半刻,覺得後背發冷,到底是九月底了,白日裡倒不覺得,一到夜裡,寒氣便上來了。

青葉揉揉眼睛,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