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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155 字 1個月前

一行三人躲躲閃閃地挪到船尾處,那處活動的木板已被掀開丟在一旁,木板旁則是一個兩尺見方的圓洞。結月潤冷笑道:“那廝果然先跑了。”

奧寺率先跳下去,但聽得撲通一聲水聲,奧寺在水下道:“水中無事。”

結月潤在青葉身後催逼她道:“還不快些跳,還等我將你丟下去麼!”

青葉回身,一隻手從懷內伸出來,手中赫然是一把精光閃閃的匕首。結月潤大驚:“你!你膽敢!?”

青葉冷笑道:“敗家之犬,我又為何不敢?咱們今日便死在一處罷!”說著話,一把匕首已往他身上連連紮了數下。結月潤驚愕之際,不及提防,身上已挨了幾下,一時間鮮血淋漓。他怒極,牙齒咬得咯咯響,竟忘了拔刀殺人,不顧她手中匕首,伸手將她捉住,用力去掐她的脖子。生死關頭,青葉自然也全力與他爭鬥。

水中的奧寺不明狀況,怕結月潤%e8%85%bf腳不便會吃虧,趕緊又攀著洞口,露了個腦袋出來查看。青葉生怕他爬上來,到時就變成兩個對付自己一個了,遂瞅個空子,把手中匕首往結月潤身上用力一擲,結月潤一個不防,匕首直直釘入他的心口上,他口中慘呼一聲,身形晃了兩晃,奧寺趕緊從洞口裡爬上來,慌張道:“都是大人對她太心軟了,非要帶著歹毒女子走,若是剛才拔了刀子出來,一刀將她結果了,哪裡還會叫她得手!”

結月潤口中已然說不出話,一手緊緊抓住青葉的衣袖,慢慢低頭去看掛在腰間的倭刀,奧寺見狀,便將他平放在地上,去拔他腰間的倭刀。青葉見狀不妙,拚儘全身力氣,從結月潤的手中掙%e8%84%b1開,拔腳便跑。船上倭人被斬殺大半,餘下的幾個人也僅剩招架之力,既要與爬上船來的官兵們近身搏擊,還要提防遠處飛過來的冷箭與鳥銃,竟然沒有人發現結月潤與青葉的這一番爭鬥。

青葉的腦袋適才被掐得發暈,身上力氣已儘,卻怕逗留原地,萬一奧寺趕過來便再無活路,隻能扶著牆,一路摸到自己的艙房,推開門,便往門內一倒。她本來腦子裡迷迷瞪瞪,耳朵內又嗡嗡作響,眼看著要暈死過去,但因為自己一身倭人吳服,怕暈過去之後被人當做倭女子,拉下去殺掉賣掉,亦或被人占了便宜去,便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虎口,留住一線清明,強撐著不使自己暈死過去。

才支撐了沒多久,便聽得漢人官兵一窩蜂地攀上了船。官兵們四處散去,點檢死去的倭人屍身與留下的兵器等物,給尚未死透的倭人身上補刀子。其後,青葉迷迷糊糊之際覺得似乎有個人大踏步而來,而後在自己身旁蹲下,將自己從地上抱起來。

這個人攬著她的頭,拍著她的臉叫喚:“青葉?青葉?傻婆娘?傻婆娘?”

這個人身上的味道及說話的口%e5%90%bb熟悉得很。這個人,乃是她連日來既恨又怨、躲之不及的人,不知為何,她鼻子一酸,喉頭哽了一哽,極想嚎啕大哭,心頭也是沒來由地一鬆,才要放心地昏死在他懷裡,卻又覺察到他的手落到她的一雙%e8%a3%b8——露在外的腳踝上,而後由腳踝一路慢慢摸到她的小%e8%85%bf,再順著小%e8%85%bf往上,再往上,最後停在了腰%e8%87%80處的肌膚上,前前後後摸了個遍,隨即“嘶”地一聲吸了一口涼氣,手在她大%e8%85%bf及腰%e8%87%80處細細查看,遲遲不鬆開手。

她心裡一驚,又起了一身%e9%b8%a1皮疙瘩。衣衫被結月潤撕破,之後竟然沒顧上找一身衣裳換掉,也沒想起來找一條褲子穿在這破爛衣衫之內了,今日不曉得已走了多少的光,眼下更是被這人占了天大的便宜去。

她才要掙紮著推開這個混蛋,再勉力跳起來罵他個臭流氓,卻聽他發怒嘶吼道:“混賬!混賬!簡直豈有此理!老子都還沒舍得睡你,你竟叫旁人給睡了!?”

青葉發誓,她是強撐著睜開眼皮,往侯懷玉的臉上啐了一口口水之後才暈死過去的。

青葉當夜發了一夜的高燒,總也睡不安穩,又做了一夜紛擾的夢。

她小時候,一到冬日裡便要常常發燒,因為她夜裡睡覺愛踢被子,一旦著了涼,便要咳嗽發燒。爹爹就會整夜不睡,將她抱在懷中,用手巾子給她擦汗,陪她說話,或是嘮叨她:“叫你踢被子,叫你踢被子,下回看你還敢不敢再踢被子?”

每回一發燒,娘%e4%ba%b2就會燒些她愛吃的吃食給她吃,爹爹白日黑夜地陪著她,她其實一點也不以為苦。有時她覺得讀書認字或是做家事太辛苦,還會想,要是能立刻生一場病該多好啊。

這一夜的夢裡頭,爹爹還是訓她斥她,說她不該使自己胡跑,不該著涼,讓大人憂心。她靠在爹爹懷裡,笑嘻嘻地應道:“是,爹爹。”其後又捉住爹爹的手搖晃,撒嬌道,“爹爹不要生氣嘛。”爹爹抱了她許久,要起身去做事,她又抓住爹爹的衣裳,哭哭啼啼道,“不許你走!不許你走!”

爹爹歎了口氣,複又坐回床頭,將她攬入懷中,揉了揉她的頭發,這才柔聲道:“傻孩子,我是去倒水給你喝呢。”

青葉這一夜的夢做得斷斷續續,沒頭沒尾,然而卻算得上是一個千金不換的好夢。早上半睡半醒之時,她還不願意醒來,隻管閉著眼仔細回味夢裡頭的光景,嘴裡喃喃地輕聲喚。用倭話喚一遍,再用漢話喚一遍:“爹爹。爹爹。爹爹。”

她聲音極輕,哼哼唧唧的本以為隻有自己聽到,卻聽見身畔有個人輕聲答道:“嗯——”

她便曉得爹爹還在,心內安定,喜悅得幾乎要掉下眼淚,遂伸手過去,摸到爹爹的一隻手,拉過來,緊緊地握住,將臉埋在爹爹的手掌裡,彎起嘴角,又撒嬌輕喚:

“爹爹。”

“嗯。”

“爹爹。”

“嗯。”

如此一來一往,爹爹便也伸出另一隻手將她攬住,試了試她的額頭,看高燒有無退下去,還揉了揉她的腦袋。她嘴角又彎了彎,嬌聲嬌氣地哼哼了兩聲,向爹爹撒了個糯米嬌,發了個糯米嗲。

她的臉悶在爹爹的手掌心中許久,呼出去的微燙的鼻息把爹爹的手掌心都打濕了,爹爹怕她呼吸不暢,便將手從她臉上拿開,她不依,捉住爹爹的手腕子,身子向前蹭了蹭,又把臉貼了上去。爹爹再拿開,她再往前蹭。如是反複,她終於蹭到爹爹的身畔,把腦袋頂在爹爹的的%e8%83%b8膛上,心滿意足地睡了個香甜回籠覺。

日上三竿,夏西南端了熬好的藥進了懷玉的臥房,卻又不敢貿然靠近床頭,隻得試探著叫喚:“殿下,殿下。”

懷玉尚未應聲,卻聽得一個女子驚聲尖叫。臥房內,青葉哆嗦著嘴%e5%94%87,懷裡緊緊地抓住被褥,懷玉一身中單,坐在床頭,與她同蓋了一床被褥,正含笑看著她。

青葉尖叫了一聲,緩過來神,再細看這臥房,房內一張楠木拔步床,牆上掛有兩把裝飾用的長劍,臨窗一張書案並一把太師椅,擺設簡單,分明是男子的臥房。房裡還有個侯懷玉,想來這是他的臥房無疑。

青葉摸摸身上衣裳,身上是一身潔淨的女子衣裳,衣帶好好地係著,想來沒有叫這廝占了便宜去。她這才放了心,從他身上連滾加爬地掙紮著要下床,誰料一條%e8%85%bf才踩到腳踏上,頭便是一暈,險些栽倒在地,趕緊又爬回到床上來。心中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掀起被褥仔細查看床鋪,萬幸,萬幸。

上月是初九來的,這個月應當是初七八來才對,大約是昨晚被冰涼海水一激,受了風寒便沒來。幸而沒來,不至於弄臟床鋪大丟麵子。她心裡一鬆,拍拍心口。

☆、第48章 褚青葉(四十六)

懷玉坐在床頭,從始至終都笑%e5%90%9f%e5%90%9f地看著她,看到她自己又爬回到床上後尤為滿意,待她坐定,他將手伸到她麵前來,掌心裡赫然躺著一隻用紅繩係著的淡綠玉韘,她尚未看清,也未來得及開口問,他已不由分說地將玉韘往她脖子上套,套好後,理了理紅繩,又將玉韘塞到她的衣領裡頭。

玉韘溫熱,還帶著他的體溫。她不解,重又將玉韘從衣襟裡拉出來細看。這玉淡雅潤澤,刻有雲紋蝙蝠,取的是流雲百福之意。

她扯著脖頸裡的玉韘,呆呆傻傻地問:“你為何要給我這個?”//思//兔//在//線//閱//讀//

“自然是見麵禮。”懷玉哈哈一笑,麵上神情極其愉悅:“承蒙你不棄,喚我一聲爹,我既認了你這個女兒,自然要送你個見麵禮。”

青葉眼裡閃著淚花,嘴裡分辨:“你,你胡說八道!我如何會喚你為爹?”

懷玉雙手背到腦後,半眯了眼睛,嗤嗤笑道:“何止喚爹,我昨晚放下你本來想走的,但是你拉著我的手不放,我隻得勉為其難地在這裡睡了一宿,隻是一宿都不得安寧,我動一下,你就嚇得趕緊拉住我,不許我走——”

青葉以生無可戀的眼神絕望地看著他,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沒說出什麼,呆了半響,將被褥拉過,把自己的頭臉蒙了起來。

耳邊又聽得他笑道:“你既然認了我做爹,將來便隨了我的姓氏,叫做侯小葉子罷。”

她從被子裡露出臉,呆呆問道:“你說什麼?”

懷玉笑看她一眼,喚了一聲:“小葉子。”

她看他一眼,神情變了幾變,複又將頭臉都蒙進被褥中去,一聲不響的,身子卻輕輕顫唞起來。懷玉笑了笑,看她無聲哭了許久,怕她悶著,伸手去拉她起來,她執拗地甩開他的手,他再用力去拉,她被他拽起來,不得已而抬起頭時,被褥竟已哭濕了一片。

懷玉去給她擦眼淚,口中笑歎:“傻孩子。”

夏西南端了藥送進去,看他二人情形,不敢多停留,趕緊又踮著腳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聽得身後懷玉溫言道:“侯小葉子,快起來喝藥。”

褚姑娘則帶著濃重的鼻音,打著哭出來的長長短短的嗝,賭氣道:“我,不喝!我,不喝!”

其後便是懷玉耐著性子的哄勸聲:“乖女兒,來,把這碗藥喝了,爹爹帶你去買頭繩珠花、金銀首飾,你要什麼,爹爹我就給你買什麼。”

夏西南隻覺身上陣陣惡寒,連打了幾個哆嗦。卻又舍不得走太快,便支著兩個耳朵仔細聽。

再其後,便是褚姑娘一聲絕望且悲憤的長哭聲和一通撲打掙紮聲。之後便沒了聲息,想來是褚姑娘喝了藥。不知殿下他用了什麼法子。

青葉喝下藥後,懷玉自去了軍營。他不日將啟程返京,事情多得是,自然不能一整日都留在住處。臨走前,留下一瓶跌打膏,交代她道:“這個是太醫院配的跌打膏,消腫祛痛,一日兩至三次,彆忘了塗。”

青葉風寒頗重,燒是退下去了,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