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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086 字 1個月前

十之一二……”

懷玉接道:“於茫然失所的沿海民眾而言,要麼忍饑挨餓,要麼鋌而走險,若是入海從盜,隻怕還有一線活路。”

劉伯之拍手道:“正是!若是能廢除海禁,開港通市,則……”

懷玉苦笑:“陛下深恨倭寇,因此海禁比往年更嚴,這些年也有江浙福建一帶的官員上書,卻都被陛下駁回,因此你我隻能白說說,這海盜倭寇該滅還是要滅的。”

劉伯之微微欠身,問道:“臣鬥膽,陛下之所以深恨倭寇,可是因為早年的那樁舊事?”

皇帝早年的那樁舊事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聞,不過是早年皇帝還不是皇帝時,他一母同胞、從小%e4%ba%b2厚的弟弟領了先帝的旨到江南一帶巡察,於福建為一夥倭寇所刺傷,後不治身亡,先皇後為此悲傷不已,日日啼哭,後來沒幾年,便也追隨懷玉的小皇叔去了。皇帝自此深恨倭寇,近些年皇帝上了些年紀,性子越發的左,與蒙古、突厥等地早已通商互市,這些年也都相安無事,唯獨海禁卻一年嚴似一年,以致海盜倭寇侵擾日漸繁複。

懷玉緩緩點頭,道:“正是。”

二人議了許久的事,內侍夏西南入內問:“天已不早了,殿下可要用膳?”

懷玉向劉伯之笑道:“正巧,先生同我一道用膳吧。”

劉伯之不過笑著推辭了幾句,便也淨了手,坐到了懷玉的下首。晚上的幾個菜個個軟爛甜,劉伯之出身江南,因此吃的開懷,不住口地稱好。

懷玉如今的居所便是餘姚知府送的,地方雖小,卻也是個清靜幽雅之所,妙的是距軍營不過幾步路。而這廚子也是隨著宅子附送的,他倒也會燒不少菜品,奈何都要燒成甜的,肉也甜,魚也甜,炒個小青菜也是要加點糖吊鮮。夏西南跟他說了好幾回,他卻總是改不掉。不過三五日,懷玉便膩味得很,想著要換廚子,隻是這幾日忙亂,竟又忘記了。

又過了三兩日,懷成的傷已養得七七八八,便命人來請懷玉,道是為他接風,懷玉欣然而往。懷成自命風流,所選的接風之處既不是自己的公館,也不是尋常的酒樓飯館,而是鎮東的神仙浴肆。

能讓風流二皇子流連忘返的自然不是麵有菜色的窮民,也不是鎮子邊的暗灰海景,而是此地青樓楚館中滿坑滿穀的江南美女。這些青樓楚館有的在明,有的在暗,而這神仙浴肆則屬於半明半暗。

這浴肆雖也有正宗的溫泉池子,窮漢與女客卻不得入內,因為這浴肆做的乃是不折不扣的掛羊頭賣狗肉的勾當。神仙浴肆的老板娘朱琴官是個有上進心又會動腦子的人,早些年便招了許多年輕貌美女子,一一起了倭國的花名,再教這些女子學上幾句不倫不類的倭語,以充作以柔順聞名的倭國女子。泡著溫泉,再摟著柔順嬌美的倭國來的花姑娘,快活堪比神仙,雖然此處價錢比彆處要貴上許多,卻還有許多富家子弟慕名而來,神仙浴肆因而名聲大噪。

懷成泡的池子叫做“蓮花湯”,懷玉進去時,隻見熱氣繚繞,夾雜著濕氣的濃香撲鼻而來,懷成已等不及,先下了池子,此刻正坦%e8%83%b8露懷,身畔則伏著兩名絕色女子。這兩名女子俱是身著透明紗衣紗裙,衣裙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露出上下起伏的曼妙線條,衣裙內的□□展露無遺。

用白話來說,這衣裳穿了就跟他娘的沒穿一個樣。

懷玉饒是見多識廣,也不由得身上發緊,麵上卻不動聲色,草草與懷成見了禮,說笑幾句,便也褪了衣裳,僅著一條綢布褻褲下了池子,懷成一揮手,便有兩個同樣裝束的妙齡女子悄無聲息地下了水,一左一右地貼了過來。

懷成說是為懷玉接風,但才泡到一半,同懷玉說了一聲:“為兄的先走了,改日再請你去我的公館喝酒罷。”便帶了那兩個女子急急走了。

懷玉知他素來如此,行事最是乖張無狀,也不以為奇,由得他去了。懷成走後,懷玉便也慢騰騰地爬出了池子,穿了衣裳,兩個女子說不出成句的倭語,又不能露餡,隻能拿水靈靈的眼睛楚楚可憐地看著他。懷玉失笑,想了想,便道:“你兩個跟我回去罷。”

神仙浴肆今兒來了貴客一堆,得了許多賞銀,老板娘朱琴官心中歡喜不儘,殷勤地將懷玉一行人送到門外老遠,學了倭人的做派,深深鞠躬,腦袋幾乎垂到鞋麵上去,口中嬌聲道:“爺慢走——”

懷玉在溫泉池子裡悶了許久,乍一出來,隻覺得空氣冷冽,頓時神清氣爽。夏西南牽了馬來,懷玉微一抬頭,便看見麵前“七裡塘人家”這幾個半舊的大字迎風招展。

☆、第5章 褚青葉(三)

懷玉上了馬,又盯著七裡塘人家看了幾眼,裡頭是燈火半明,靜悄悄的,大約沒什麼客人,同隔壁客來客往的神仙浴肆相比,有如天壤之彆。浴肆裡帶出來的兩名女子正喜滋滋地站在門口,等著車馬來接,忽然一陣夜風吹過,當中一個“阿嚏”一聲,隨即小聲嘀咕道:“娘呀,有些兒冷。”她的話隨風刮進到玉的耳朵裡,他在馬上回首看了看那兩個贗品倭女子,忽然想起那日胡亂給人通譯的女子來,不由得噗嗤一樂,回頭吩咐夏西南道:“還是令她們回去罷。”言罷,雙%e8%85%bf一夾馬腹,疾馳而去。

鄭四海久聞三皇子懷玉的威名,自他駐紮此處以來,便不再出頭惹事。周遭一帶一時平和得不像話,這期間,懷玉雖然也抓了幾個海盜裡的蝦兵蟹將,然而這些人卻都說鄭四海狡兔三窟,誰也弄不清頭子他的老巢到底在何處,也說不清他手下到底有多少人馬。懷玉也不急,每日裡好吃好喝地將這些人關著,如此過了幾日,忽然又命人將這些人全都放了,並修書一封,備了禮物無數,讓這些人帶與鄭四海。

一時間,懷玉帳下眾人嘩然,劉伯之也頗為擔憂,道:“鄭四海能走到今日這一步,斷然不是尋常莽夫,他既然在這一帶稱王稱霸,哪會輕易——”

懷玉卻笑道:“若是不費一兵一卒便能招降納叛最好,若他不識抬舉,咱們正巧練好兵,屆時再開打不遲。”

隨後數日,懷玉除了到軍營裡練兵之外再無他事,每日空暇之時,便身著常服,帶上幾個隨從東逛西逛,吃吃喝喝,美其名曰“體察民情”。這一日,晃悠到鎮東的七裡塘人家,正巧到了飯時,懷玉站在七裡塘人家的幌子下沉%e5%90%9f片刻,抬腳進了店內。

七裡塘人家這個名字起得有韻味有風致,店內一應擺設卻甚是簡樸,既無雅座也無包間,僅有台子三兩張,也還算得上雅致乾淨,隻是店內小二也僅有一人,且還是個黑瘦矮小的半大孩子。

懷玉也不嫌棄,自挑了一張靠窗的台子坐下。那個半大的小二口齒倒伶俐,上來就報了一堆菜名,又殷勤笑道:“咱們店內還有十年陳的女兒紅,客官可要來一壺?”

懷玉便要了幾樣大廚的拿手菜,又叫了一壺十年陳的女兒紅。不一時,小二上了酒,劉伯之端起來才喝一口,便“噗”地一口全吐了出來,皺眉問:“你酒裡摻了多少水?”

小二圓睜一雙小眼睛,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狡辯道:“咱們百年老店,最是講究信譽,何來摻水一說?”

劉伯之生氣,將手中酒杯一頓,斥道:“這七裡塘鎮十數年前還是一片荒灘,鬼都沒有一隻,你的老店是如何開到百年的?叫你們掌櫃的出來說話!”

懷玉也嘗了一嘗,卻也不發怒,隻低低一笑,把玩手中酒杯,半響,方抬眼向小二道:“罷了,快些兒上菜罷!”

小二見懷玉一身氣度,知道是個有錢人,又像是個好說話的,心道等一下會賬時定要好生宰他一頓才成,遂滿麵帶笑地應了一聲,轉身進後廚催了幾個菜出來。酒摻了水,誰也不願意喝,菜色卻還精致,味兒也不錯,比軍營裡的夥夫及餘姚知府送來的廚子的手藝強多了。

懷玉等人正吃著飯,忽聽店外有人喊“甘仔,甘仔”,不一時,便見門外轉進一個麵皮黝黑發亮的粗壯男子來,那男子手裡拎著一個竹簍,裡頭是半簍子的魚蝦。

甘仔接下魚蝦,掂了掂分量,送入後廚,旋即轉身出來,將空竹簍還給那男子,又數了一把碎銀錢給他。男子將碎銀子放入錢袋,口中嘀咕了一聲:“這是我冒了風險偷偷打撈上來的,才給我這個價錢……”嘴裡如是說著,臉上卻並無懊惱之意,這且不算,竟又挑了靠門的一張台子坐下了,恰好就在懷玉等人的身後。

那個叫甘仔的小二便上前問:“今兒也要在咱這裡用飯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男子笑了笑,頗為不好意思似的說道:“咳,是。叫褚掌櫃的燒幾個新鮮又拿手的小菜上來。”吩咐完,忙又擺手加了一句,“酒不要。”

懷玉暗笑,這才曉得這七裡塘人家的掌櫃與大廚竟是一個人。

不一時,褚掌櫃的為那男子燒的“新鮮又拿手”的小菜轉眼便上了桌。那男子小聲囁嚅道:“這不是我才剛送來的魚蝦麼?”

懷玉一樂,險些兒嗆著,乾脆停箸,豎起耳朵聽身後動靜。

甘仔“嘖”了一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是你送來的?”

男子道:“我下海摸這螯蝦時被夾了一鉗子,恨得我把它鉗子給扯掉了,你端上來的這盆也少了鉗子,必是我捉的那一隻。”

甘仔也覺好笑,遂道:“咱們掌櫃的烹製鮮魚鮮蝦最是拿手,你的這些魚蝦才剛送來,都是活的,可不是咱們店裡頭最新鮮的?”

男子張口結%e8%88%8c,說不出話,隻得悶頭吃了。懷玉等人吃完,也不急著走,又要了一壺茶,各人一杯,慢慢地喝。

靠門的那個男子吃飽後便叫會賬,甘仔同他算賬道“八錢銀子。”

“什麼!?”那男子幾乎要跳將起來,扯了甘仔的袖子怒道:“老子賣給你半簍子,你才給我一錢二分銀子,我吃了你這兩盤子,你竟然收我八錢銀子?臭小子,你可還有半分良心!”

甘仔歎氣道:“你回回如此,何苦來?你下回自己家裡煮了吃,一文不花,多少好?”

那男子隻扯著甘仔的袖子不放,口中喝道:“臭小子,把褚掌櫃的給老子叫出來!老子要找她理論!”

正吵鬨著,青葉從後廚出來,將頭上汗巾扯下,撣了撣衣裙,將汗巾往肩上一搭,倚了櫃台,叉腰問道:“找我作甚?”

那男子放下甘仔,聲音竟低了下去,道:“褚掌櫃的,你,你……”說到後頭,氣勢減弱,抬眼偷看青葉一眼,說不下去了。

青葉也不惱,隻冷冷道:“滿仔,虧得你是個男人,三番兩次,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