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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089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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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作者:吳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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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褚後〔一)

皇後與貴妃李二扣兒口角時又落了下風,眼看著李二扣兒得意洋洋地扶了宮人的手揚長而去,一時間氣得口不能言。昨日也是,她氣不過那賤人氣焰衝天,便派兩個老嬤嬤去收拾她,誰料兩個老嬤嬤非但沒有討著半分便宜,反而被李二扣兒打了幾個嘴巴,羞辱了一番,最後捆了雙手給她送了回來。

皇後再是好涵養也不禁氣得七竅生煙,但她心裡卻知道找那個人也是無用,畢竟眼下這個局麵便是那個人縱容出來的。想想自家爹娘也幫不上忙,不由得又是悲從心來,於無人處恨恨地哭了好幾回。

前一陣子,皇後也是生氣不過,趁她爹國丈六十大壽,出宮為她爹拜壽之際,向她爹她娘儘情哭訴了一番。她娘心疼得哭一氣,歎一氣;她爹國丈屏退眾人,將她請進內室,待內室的門一關上,轉眼便對她跺腳悄聲喝道:“癡兒!癡兒!若不是你兩個哥哥在邊疆拚命,若不是他兩個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整日裡出生入死,以今上的性子,你如何能坐得上又坐得穩這後位?我勸你今後收了性子,莫要再說這些氣話混話為好!”

皇後氣苦,哭嚷道:“我這皇後做的還有什麼趣味?不過是天下人的笑柄罷了!連那粗鄙下賤女人都敢給我氣受,如今誰人還拿當我是個皇後?誰人不知我是天下有名的受氣包?這樣的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到個頭?”

國丈冷笑:“你看今上對太後又如何?你為何不能學學太後?連太後都尚且如此,你又有什麼好抱怨的?你隻回宮去老老實實做你的皇後!你父兄在一日,便能保你一日平安,你但凡聰明些兒,便不該再有半句怨言!”

皇後不服,辯解道:“從前那件事上我是有一二分私心不假,但卻沒有存著害人之意,我也不是那種人!我不過一時糊塗,自作聰明了一回而已!”皇後抹了把眼淚,又恨恨道,“更何況,那人不是半年前就已經找到了麼!不是被他如珠如寶地看在身邊了麼!”

貴妃李二扣兒得意洋洋地回了她的寢宮。如今這後宮內,太後不管事,一天到晚一年四季隻管燒香禮佛,從不管後宮諸事,也從不叫皇後貴妃前去請安磕頭;而皇後吵架的本事更是不值一提。貴妃李二扣兒得意之餘,心中卻也不由得生出幾分天下再無對手的寂寥之感。

天色還早,李貴妃已使人去問了一趟,來人回來說:陛下政務繁忙,今兒也過不來了,貴妃也請早些歇下罷。

皇帝已有兩三個月未曾踏足景陽宮了,說到底,她李二扣兒不過白擔了一個受寵的虛名。

她初入宮時,皇帝倒時常過來,來了也不甚說話,隻喜歡在她身側靜靜地看著她,有時也會因為她的言行而露出似有若無的笑意,她卻知道,他十有八九隻是聽著新鮮而已,他哪裡聽過她那些市井俚語呢。

那時她以為他天生便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直至有一次,皇後身邊的宮人嘲笑她的出身與再嫁之事,明裡暗裡諷她不懂得羞恥。旁的事也就算了,能以再嫁之身入宮為妃可是她生平第一件的得意事,且陛下是那麼樣一個周正的人才,她又怎能容許旁人去冷嘲熱諷?一時沒忍住,當場將皇後的宮人罵個狗血淋頭,不過才使出一分的本事,便已將皇後氣得渾身發抖。她們也不去打聽打聽,她當初在娘家時的綽號可是李二辣子,那時一條街上的人哪個敢來招惹她?

及至回宮後,她卻後怕起來,生怕被皇後傳去打板子,生怕像戲文裡唱的那樣,將她送往冷宮,或是賜死。誰料那一回皇後還未及發作,皇帝當晚卻趕過來,捉住她的雙手,同她說:“你今兒做得很好,有我在,看誰敢欺負你。”他說話時的麵容與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她也察覺他竟然沒說“朕”,而自稱“我”。她出身市井,為著討好後母與幾個同父異母的姐妹,年紀小小便已學會了察言觀色,看了他的神色後,她終於知曉,原來京城中所流傳的帝後不睦的那些傳言竟是真的。

自此,她與皇後口角爭吵,他便對她溫柔。她作得皇後毫無招架之力,不過短短數月,她已憑自己的好口才好本事從品階低微的美人一路升到了貴妃。她不是不得意的。她也聽說有禦史台的禦史們紛紛上書彈劾他縱容妃嬪,冷落皇後等等行徑,又說她是狐狸精轉世惑主雲雲,他卻一概置之不理。禦史們唾沫星子噴的多了,他便拉幾個出頭鳥出來,剝了衣裳打了板子。最後那些禦史們見她除了喜愛吵架、苛待自家娘家人之外,也未做出什麼惑主之事,便也都漸漸地放了心,天下終於又太平了。

天地良心,天老爺在上,她大字不識幾個,除了找找皇後的茬以外,她連“惑主”這兩個字是什麼個意思都不明白。

總之因為他對她的回護,她心裡越發的得意,近些日子連後娘及%e4%ba%b2爹的臉看著也順眼了許多。這短短數月,已算得上是她出娘胎以來最美最好的日子了,她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將來再誕下一兒半女,她這一生便圓滿了。

然而,卻不曾想,半路上竟殺出來個小褚後——鬆風間的那一位。皇後姓趙,人稱大趙後,而新來的那一位因為受寵非常,據說出身高貴,雖未有位分,宮裡卻都暗暗將她稱作小褚後。

如今她除了找皇後的茬以外,日常行動中,又多出來一樁事:得了空便心有不甘地凝視著鬆風間的方向,想象鬆風間那一位到底是方還是圓,是醜還是美。

說起來,那小褚後已入宮有半年有餘,至今卻尚未有一人見過她的模樣兒。能叫他寶貝成那樣,想來必定是天仙一般的人物。然而她也曾聽年老宮人偷偷嘀咕,說那小褚後就是因為從前的一場大火而容貌俱毀,無臉見人,才將自己關在鬆風間內,從不出來鬆風間的大門,也不叫生人靠近,她所使喚的也都是既聾又啞的宮人。但不管那小褚後容貌如何,他如今對她也好皇後也罷都是無可無不可,這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

李貴妃悶悶坐了半響,向左右宮人笑道:“陛下政務繁忙,卻偏偏有空去鬆風間,當我是瞎子聾子?”兩旁宮人皆不敢答話。李貴妃又問一個年長宮人,“既是他心愛的人兒,怎地不賜給她大些好些精美些的宮殿,卻偏將她藏到偏僻狹小的鬆風間?”

年長宮人笑道:“這個,奴婢也不知道……”見李貴妃目光灼灼地死盯著自己,隻得含糊道,“大約是那裡清淨罷——”轉頭向宮門外看了看,又道,“天色已暗了下來,貴妃可要傳膳?”

李貴妃擺手,長歎一聲:“真是無聊哪——”發了一回呆,又自言自語道,“話說回來,自那小褚後入宮後,我還沒見過她呢。擇日不如撞日,不若今兒我前去見見她,若是與她性情相投,今後也能多個說話的姐妹,多個走動的地方。”

“娘娘難道忘記陛下的令旨了麼?”適才說話的年長宮人上前兩步,“前兩日奴婢還聽聞有人在鬆風間的宮牆外喧嘩而遭黜罰,便是皇後娘娘怕是也不敢無故去打擾那一位呢。更何況,‘小褚後’這幾個字,娘娘今後還是不要再提的好。”宮人麵上恭恭敬敬,說話時也是微微躬著身子,一派再謙恭不過的模樣,然後言語間卻頗有幾分嚴厲,甚而有些居高臨下之感。

李貴妃拿眼去瞧那宮人。初進宮時,要不是有此人在旁處處提點,還不知要鬨多少笑話出來,便是平素與皇後爭吵口角,也少不了此人幫腔以及明裡暗裡的煽風點火,誰料今日一提那一位小褚後,她卻又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一個兩個,真拿當自己是嚇大的麼。

李貴妃心裡冷笑一聲,口中嘻嘻一笑:“瞧你說的,我也隻是說說罷了,你道我真的要去找氣受?誰不知道那一位如今被陛下拴在褲腰帶上似的寵著愛著?”

左右宮人聽她說的不像,雖對這位貴妃的言行早已習以為常,卻還是紛紛掩嘴駭笑。那年長宮人隻垂著頭,也看不出神情如何。

李貴妃悶坐了一會,將那年長宮人支使開,又交代兩個心腹宮人務必將她絆住,自己帶上兩個宮人出了宮門,一徑往鬆風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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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褚後(二)

鬆風間原名憶錦樓,是前朝一位無兒無女的老太妃所居之處,後老太妃移居皇陵,宮人也都散去,加之地處偏僻,尋常無人到此處來,自此便荒蕪了。

往鬆風間的路上也是冷冷清清,一路行來,隻遇著兩個捧著錦盒的內侍正邁著小步子往鬆風間的方向不徐不疾地行走,他兩個冷不丁地見著李貴妃的步輦,忙駐足行禮。

李貴妃先打量了一下這兩個內侍的服色,才開口問:“針工局的?給那一位送去的?”

兩個內侍垂首稱是,李貴妃略點了點頭,自顧自地往前去了。

鬆風間的宮牆不高,能看到牆內僅一坐孤零零的小樓,幾枝桃花從牆內探出來,桃花開得甚好,春風拂過,一陣暖香撲鼻。李貴妃不敢靠太近,便於遠處先下了步輦,才悄悄走到鬆風間門口,便見旁邊站出兩個帶刀侍衛。李貴妃嚇了一跳,忙拍拍%e8%83%b8口,跟著她的兩個宮人趕緊上前一左一右扶著她的胳膊。

兩個侍衛手按在刀把上向她施了一禮,當中一個道:“陛下有令旨,等閒人等不得近前,娘娘請回——”

他話音未落,李貴妃身側的一個宮人便喝道:“咱們貴妃娘娘也是等閒人麼!咱們貴妃娘娘可是一片好心來看你們褚……你們褚……”她雖聽說住鬆風間的這位姓褚,隻是這位從未露過麵,也未有個位分,因為也不知道到底怎麼稱呼才好。

侍衛黑了臉,抬手便拔刀出來,往那宮人麵前一亮。李貴妃橫行霸道慣了,見兩個區區侍衛也敢對自己作色,早已窩了一肚子的火,冷著臉才要上前罵人,忽然聽到身後踢踢踏踏一陣腳步聲傳來,轉過頭去,見他率了一群內侍正急急走來,麵上則是她從未見過的森然冰冷。

李貴妃驚愕,忙屈膝行禮,口中委屈道:“陛下——”

他並未像往常那樣伸手拉她起身。她暗暗咬了咬牙,直起身子往他跟前靠,他不動聲色地挪開少許,這才冷冷問道:“誰給你的膽子?”

她身後的兩個宮人才從地上爬起身,聞言又趕緊往地上一跪。她這才覺著心慌,期期艾艾辯解道:“我……人家隻是好心來探望——”又要伸手去拽他的衣袖。

他將她的手一把拂開:“下不為例。”還是冷冰冰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