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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湯蹈火 叫我阿喵 4192 字 1個月前

來葉琴輕輕的說話聲:「你不知道自己血壓高嗎?跟個孩子置氣,傷了身體怎麼辦?」

爾後,是聞明濤沉沉的聲音:「她那樣罵你,你就不生氣嗎?」

「不生氣,她還是個孩子,我能理解。」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小,聞西在二樓盡頭的一間臥室外停下來,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鑰匙將緊鎖的門打開。他剛進去,一陣風從開著的窗吹了進來,拂在他的麵上。

被風吹起的白色窗簾下,聞楠閉著眼睛躺在地上的毛毯上,捲縮著身子。在她的四周散落了一地的物件,有枕頭被子,花瓶相框,所有能拿起來的東西都被她扔在了地上。她染過色的長髮披散開來,夕陽照在上麵,微微泛著光。

他將門關上,輕輕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將地上的物品撿起來。每一樣東西,他都清楚的記得原來的位置。彎下腰,打算把地上的人抱起來,伸出的雙手在看見她皺著的眉頭後收了回去。跟著,他坐在她的身邊。

宋萍萍過世之前,一直久病纏身,那段日子聞明濤很少回家。每次回來,聞楠都會和他大吵一架。她的脾氣很倔很強,與性情溫柔的宋萍萍南轅北轍。她似乎從不把聞明濤當作自己的父親,偶爾會喚他一聲『叔叔』,但語氣一直很疏離。

他們爭吵的次數多了,聞明濤對女兒也越來越不喜。直到宋萍萍過世後,聞明濤才覺得對母女二人有所愧疚,想把一切補償在女兒身上時,聞楠沒有給他機會。在宋萍萍的葬禮上,揚言不再踏進聞家一步。

而這兩年,她確實沒有再回來過。

這個家一下子少了兩個人,每天都很安靜。即使後來,葉琴以女主人的身份住了進來,他依然覺得這是一個沒有生氣的家。

他把她帶了回來,她也鬧騰了兩天。每天他去上班,都會將她鎖在房間裡,擔心她逃跑出去,他甚至沒有讓人給她送吃的。隻有等到他回來,才親自將飯菜端給她。她很倔,不吃就是不吃。當著他的麵,將飯菜掃在地上。

今天,她大概鬧了很久,應該很累吧。

聞西看著睡著的聞楠,這副溫順的模樣,他也許久沒有見過了。素顏下她膚色白皙,額前的劉海就快要遮住眉毛,睫毛很長,和她的媽媽宋萍萍很像。在聞西的記憶裡,宋萍萍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他伸出手將她眉宇間的褶皺撫平,她動了一下,睡得不是很好,發出輕微的歎息聲。在他的眼中,她就像是一隻渾身插滿刺的刺蝟,小心翼翼地在這個世上生存下去。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小小的人被宋萍萍抱在懷裡,他跟在聞明濤的身後,兩個人就那麼相看著。

聞明濤指著宋萍萍,對他說:「聞西,這是媽媽。」

然後又指著聞楠說:「這是妹妹,叫楠楠。」

那時候,聞楠才三歲,而他已經十一二歲了,正是懂得是非對錯的年紀。他知道宋萍萍是聞明濤在外麵的女人,聞楠是聞明濤和這個女人生下的私生子。

他沒有叫宋萍萍媽媽,隻淡淡地叫了一聲:「阿姨。」

宋萍萍並沒有介意,反而對他溫柔地笑,那笑容裡沒有一點惡意。如一縷春風,拂過他緊閉的心房。

聞西每天上學回來,都會看見宋萍萍帶著聞楠在花園裡玩,她們嬉笑的樣子,總讓他想起自己的出車禍離開人世的媽媽。如果她還在,也會那樣對他笑,也會柔聲和他說話,撫摸他的腦袋。

不可否認,宋萍萍對他很好,記得他的飲食習慣。晚上在他學習的時候,會給他準備一杯牛奶,知道他排斥她,她會讓聞楠給他送去。紮著兩個羊角辮的聞楠,趴在他的%e8%85%bf上喊他『哥哥』的時候,讓聞西無法拒絕。

她們母女,就那樣在他無法拒絕下,一點一點地進入了他的生活。

後來的日子,宋萍萍會讓他帶著聞楠一起學習,教她認字寫字。小時候的聞楠,對誰都是笑顏迎人,唯獨見到聞明濤時,會有點膽怯。她時常會在寫字的時候,抬起頭來問聞西,「哥哥,叔叔今天回家嗎?」

她的語氣,似乎很不希望聞明濤回到這個家。

這時候,聞西會放開握著她的手,告訴她事實,「他是爸爸,這是他的家,他當然會回來。」

「他不是爸爸,他是叔叔。」她的固執,很小就這般。

聞西一直不清楚,聞楠對聞明濤的敵意從何而來。她總是會在宋萍萍和聞明濤擁抱的時候,皺起鼻頭。在聞明濤回家的時候,拉著他躲進房間。她甚至從來都沒有喚過聞明濤一聲爸爸,有好幾次,聞西看見聞明濤執意讓她喊他爸爸,無論他如何威脅誘惑,聞楠始終叫他,「叔叔。」

聞明濤看著這個女兒的時候,眼底會有一絲慍怒,還有一點期待。但當期待一天一天減少時,慍怒便開始增多。

聞楠上中學後,聞西大學畢業,攻讀心理學研究生。那時候,宋萍萍的身體越來越不好,隔三差五需要請醫生來家裡看診。聞明濤的工作卻越來越忙,聞西給他打電話讓他回來看看,他總是有很多理由推辭。在宋萍萍生病的期間,她見到聞明濤的次數越來越少。

十幾歲的年紀,聞楠心底對聞明濤還是有怯意的,隻是每次看見宋萍萍唉聲歎氣,或者偷偷哭泣的時候,聞楠都會在心裡多怨恨聞明濤一分。她曾在聞西放假回來的時候,告訴他,「哥哥,我討厭他。」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聞明濤。

她還說:「我不懂,媽媽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男人?哥哥,我要帶媽媽離開這裡,去一個可以讓媽媽每天開心的地方。」

說這話的時候,聞楠眼眸裡閃著光亮,那是她的希冀。聞西多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帶著宋萍萍去一個能夠每天開心的地方。

可是,宋萍萍開心的時間越來越短。

聞楠開始指責聞明濤不顧家不顧念宋萍萍,聞明濤則訓斥她沒大沒小,不把他這個爸爸放在眼裡。他們早就看對方礙眼,於是開始吵架,一次比一次激烈。宋萍萍想要相勸,卻隻能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聞明濤第一次打了聞楠,在宋萍萍的房間裡,聞西趕到的時候,聞楠就像一隻刺蝟,紅著雙眼怒視著她麵前的敵人。

宋萍萍的病越來越重,最後在床上睡著了便不再醒來。那時,聞楠趴在床頭,搖著宋萍萍的手,一聲一聲地喚她醒來。出奇的是,她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聞西站在一旁,看著床上的人,那張美麗的容顏蒼白得讓人心悸。

那是聞西在二十多年裡,第二次見到生離死別的場景。第一次,是他和他的媽媽。這一次,是聞楠和她的媽媽。他們的爸爸,總是遲遲趕來。

聞楠做了一件在世人眼裡算作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在聞明濤出現的時候,上前打了他一巴掌。狠狠地,尖利的指甲刮破了聞明濤的臉。他火氣上湧,反手就要回她一巴掌,她不躲不避,如果不是聞西手快將她拉開,那一巴掌必定生生地落在她的臉上。◇思◇兔◇在◇線◇閱◇讀◇

那天,聞明濤抱著已經閉上眼的宋萍萍,流下了眼淚。聞西不知道這個男人有沒有愛過自己的媽媽,但他卻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對宋萍萍是有情意的。因為,他抱著宋萍萍的雙手在不停地顫唞,他的雙眼裡有了恐懼。這些表現,在他媽媽去世的時候,是沒有的。

聞楠還是將他推開,她守著自己的媽媽,指著聞明濤,讓他滾出去。

宋萍萍的葬禮,宋家沒有一個人參加。聞楠跪在她的靈位前,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很久很久以後,但那些送別的人都走光後,整個靈堂隻有她和聞西兩個人,她終於開口。隻是聲音沙啞得可怕,「哥哥,一個男人不愛一個女人為什麼還要給她承諾?」

「楠楠...」他輕喚著她的名字,卻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問題。聞明濤,他的媽媽,還有宋萍萍,他們之間的事情,也許隻有當事人才清楚其中的愛恨。

「她那麼美麗,卻隻能永遠地生活在相片裡。」聞楠自說自話,低低地笑著,「聞西,你給我做個證吧,從今以後我不再踏進聞家一步。」

那是聞楠第一次沒有喚他哥哥,也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聞西突然有些心疼起這個妹妹,她一直昂著頭,眼睛直直地看著照片裡的人。

宋萍萍的葬禮過後,聞西回到學校。而聞楠離開了聞家,帶走了宋萍萍所有的照片。等聞西再回到家裡,已經找不到人了。

她和宋萍萍的臥室和她們來這個家之前一樣,一樣的乾淨整潔,一樣的沒有一點人氣。聞西在書房裡見到聞明濤,燈光下他的雙鬢上的幾縷白絲尤為明顯,佝僂著背彷彿一夜間老了許多。

他愣愣地抬起頭,看著門口的聞西,「聞西,你回來啦。楠楠,她已經搬出去了。」

「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始終站在門口的聞西,輕描淡寫地說道。他的聲音極冷,是這二十幾年裡,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聞明濤說話。

聞明濤詫異地睜大眼睛,看著聞西越來越與他肖像的五官,%e8%83%b8口重重地起伏,呼吸沉了。

「我自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可我對你們...算了,你這樣認為我也不會怪你,聞西,我是你們的爸爸,虎毒不食子。我對你們的愛,與其他父親對子女的愛無異。」他嘲弄地牽起嘴角,神色黯然無光。那略有幾分憂傷的聲音,在一室迴盪。

聞西捏了捏拳頭,看他一眼,微微蹙眉。聞明濤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倒真的有幾分悲傷,聞西想到自己的母親,想到那個始終微笑著的宋萍萍,想到倔強的聞楠,低聲說道:「愛?你根本就不配。」

父親二字,重如泰山。聞西從記事開始,便知道聞明濤不愛他的媽媽。一個家的存續,有時候並不一定要用愛來維護。而一個溫暖的家庭,必須要用愛來營造。聞明濤對他們沒有愛,所以這個家在他的眼裡,有和沒有都一樣。

聞明濤娶聞西的媽媽,從一開始就是商業聯姻。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卻有彼此的需要,有一個兒子。聞明濤雖然不愛聞西的媽媽,卻也不會主動離婚。因為聞明濤不止是一個商人,還是一個看重臉麵的人。即使他在外麵有了其他的女人,即使他口口聲聲告訴聞西的媽媽,他愛著那個女人。

在宋萍萍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