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原本以為賀珠是賀氏的意思，現在才發現竟然是賀老婦從中搞鬼。再想自己這些日子埋頭欽差的事，的確是甚少關心產後的賀氏。這回賀氏的死，何嘗沒有他不夠體貼的緣故。再一看見端著茶進來的賀珠、探頭探腦在門口的賀陳氏，心中就已經是厭惡至極了。立即喊了身邊得力的人，連行李都沒叫收拾就匆匆押著兩人上車送回了鄉下莊子。

要再回到鄉下過那種苦日子，賀陳氏哪裡受得了，當即撒潑叫嚷了起來：「沾了我女兒的身子就要叫人送回去！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你今日敢將我們娘兩打發出去，明日我就敢去府衙門口告狀！」

賀珠臊得沒臉，哭著了起來，恨不得上去堵住賀陳氏的嘴，「娘，我沒被……沒被姐夫碰過身子。」

賀陳氏哪裡不知道，可這會要將事情鬧大了非得這麼說才行，越發撿了難聽的來說，也不顧名聲了。

方延祿身邊的人沒辦法，隻好在她耳邊道：「你再不知好歹，休怪我家爺追究你兩人氣死太太的事情。」

賀陳氏驟然變了臉，看他惡聲惡氣，真怕了被弄進牢房裡，訕訕不敢出聲了。隻是被推擠著出方府的時候仍然心中不忿，一步三回頭往回看，帶著切膚的恨。

☆、各歸各【第一更】

——

方家連著做了幾日白事，楚雲中過也不安生，倒不是因著賀氏的死，而是蔣嘯此人知曉了她是出身方家的義女後，越發不許她外出走動，叫了人看著她不許出枕雲院。

楚雲中此番回來便是為了尋仇，若是以往她大有可能使出渾身解數再去哄蔣嘯遂她的心意。可自從幾日前的那個深夜偷偷見過一麵陸衡玉後，連著幾天都用身子不爽推了蔣嘯近身。陸衡玉說的那些話也著實打動了她，楚雲中也想要跟他遠走，可另一方麵也實在割不下心中的仇恨。眼見她跟著欽差進了方府就是來查方家底細的，隻消再等上一段時日就能親眼見到方家的下場了。

楚雲中犧牲了這麼多，就是為了那一日，不甘心就這樣離開。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進展得順順當當的，卻被安寶橫插了一腳，將她的那些舊事都抖落給了蔣嘯。楚雲中恨安寶多管閒事，卻也對他無計可施。她出不去院子，就好像籠中鳥。加之蔣嘯對她的態度相較之前稍有冷落，底下那群侍衛便將眼都抬到了頭頂上，再不是之前那副任他驅使的唯諾模樣。

楚雲中也是真切感受到身為妾室的淒涼境遇，以色侍人，過得如何全看恩寵薄寡。相較之下，又想起了當日陸衡玉抱著她說的那些溫聲軟語。

隔了會，楚雲中起身坐回了妝奩前，抽出自己最常開的抽屜，忽然發現最上麵擱了一封信。那信的造樣完全跟上回那封一樣。

楚雲中立即往四下看了眼，確認了沒人瞧見才將信收入了自己袖中。

貼身伺候的丫鬟錦屏進來問道：「夫人，那蘇媽媽……」

楚雲中捏了捏袖中那封信的一角，皺著眉問道：「她人死了沒？」

「沒……沒死，不過大人吩咐了不讓夫人再虐打她。」錦屏小心翼翼的說道。

楚雲中當即麵色就難看了下來，蔣嘯竟還為這麼個婆子這樣關照了一聲，那安寶果真也是個有手段的。「你去將她收拾收拾，我這就親自送她去安大人那，免得總有人不放心我對她怎麼的。」楚雲中現在等閒不能出枕雲院，不尋個極佳的借口恐怕不能見到寫信的那人。

等錦屏退了出去，楚雲中背過身撕開了信來看，幾麵寥寥幾句交代了他現在住在哪兒。她看完了之後就隨即將東西湊在燈火上燒成了灰燼。

楚雲中收拾了就帶著這幾日被折騰得消瘦了一圈的蘇媽媽過去安寶那，過後又往側門去。那錦屏跟在後頭心裡打鼓，問道：「夫人這是要去哪裡？」

楚雲中回過身來橫了她一眼，挑著眉帶了幾分厲色道：「怎麼，我現在出去買些胭脂水粉都不成？」

錦屏不好多說，隻好默然跟在後頭。

最後坐著馬車去了生煙齋。

陸衡玉被穆舟的人帶著來了碧城，就一直被安排住在了生煙齋。陡然一見進了內堂的楚雲中，便立即起身過去，「你想好了嗎？」

楚雲中還未開口說話，就已經滾下了淚珠來。她在蔣嘯那過得並不快活，就好像重新回到了方家那段被老傢夥欺淩的日子。兩方相較之下，已然動搖了起來。

——

下午，穆舟就已經接到生煙齋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陸衡玉已經說服了楚雲中的離開。其實現在離開已經是楚雲中迫在眉睫的事了。方延祿這段日子一直在查蔣嘯的差漏，而楚雲中當初派殺手襲擊過尋仙這就成了極大的把柄。倘若真被逮住了，這回真是無退路了。

穆舟原先一直不敢確定方延祿背後京城的勢力到底是哪一方，現在也終於知道了，仍舊是藺王那一黨的。以前、將來不清楚到底是怎麼樣的，至少眼下他跟藺王是保持著共同利益的。

隻要楚雲中肯就此罷手不瘋狗一樣藉著蔣嘯的勢力攪合，後頭的事情他另有安排。

到了晚飯時，穆舟見尋仙神色淡淡，便知道她心中還被兩樁事情壓著，一是蘇媽媽，另外一個就是祠堂中的那口棺材。蘇媽媽那邊，他就早就囑咐了織蝶多照看，蔣嘯對楚雲中也有所交代，應當不會如何了。

正想開口將這事情提一提讓她寬心，外頭引錄進來回稟道：「小姐，蘇媽媽回來了！」

尋仙心中一緊，趕緊讓人進來。帶著蘇媽媽進來的還有一個佩刀侍衛，一併將手中的錦盒也呈送了上前。「這是我家大人問方老夫人要來的賣身契。」

尋仙問過之後才知道這人原來是安寶的手下，連連道了謝。等人告辭了後，上下打量著蘇媽媽，忍不住動容道：「都是我不好，讓蘇媽媽受了這樣的委屈。」

蘇媽媽連連搖頭，如今能獲得自由身，再想想之前遭受的一切便也都不算什麼了，反而寬慰起尋仙來：「小姐放心，老奴身子好著呢。」

尋仙便將錦盒中的賣身契取出塞到了她手中，「蘇媽媽以後就是自由人了，再不用那般叫自己了。」

蘇媽媽反而覺得不妙，她伺候了三房這麼多年，也不肯改了習慣。

「小姐還是先讓蘇媽媽去換洗一身吧。」袖袖插了一口，轉而又對蘇媽媽道：「小姐早叫人留了屋子給您，裡頭東西一應都是新的。」

尋仙遂點頭，讓引錄和袖袖兩個一道跟著過去照料。

蘇媽媽能回來的確是了了她壓在心頭的大事。原本以為楚雲中那架勢，是勢必不肯罷休的，卻沒想到安寶能辦成此事，尋仙對他多了些感激。

然而穆舟現在不說，她便也不知道他其實已經在背後做了不少的事。或許楚雲中外表看起來風光還在，可實際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她再耽擱些時日，真叫方延祿逮住了她的把柄要挾蔣嘯，隻怕蔣嘯再怎麼好色也隻會捨棄了她。

這蔣嘯原本有個姐姐蔣貴妃在宮中，原本能緘王的母妃寧貴妃平分秋色，可前些年暴斃而亡。將貴妃一死，蔣家風頭就逐漸熄滅，在朝廷上也處處寧氏使絆。蔣嘯雖然平日紈褲了些，卻也費心去查了蔣貴妃的死因，查來查去竟然是查到了宮中一個女官的頭上。那女官原本是罪臣之後沒入宮中為奴的，是他姐姐心軟去求了陛下赦免其罪，後來更是封了正五品的女官。這算是一番天大的知遇之恩，可那個叫秦眉的女官卻反而下了毒手。蔣嘯查出這位秦女官是藺王手下的人，又一路追其蹤跡發現了她前一段日子來了方家。他跟藺王一派有深仇，自然不肯為了一個美妾就不查下去。

穆舟查明了蔣嘯的身世背景，知他雖然行事紈褲，有些事上卻不肯含糊了事。楚雲中怕也是已經摸透了他的心思，那邊陸衡玉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她怎麼會不動搖。就算今日安寶不送蘇媽媽過來，楚雲中也不會再又機會在枕雲院下狠手，蘇媽媽也不過就是仍做個奴婢在那伺候。☉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而尋仙今日受了安寶的好，心中生一種難以細說的酸澀滋味。要說當日她雖然對安寶寬厚，可卻另有所圖的，任由他拿自己屋中的東西出去變賣賭錢也是變相的縱容。以至於後來安寶偷盜的事被捅破，他從哪處地方翻牆入府都是她精心設的局。那事最終於累及了滿祥嫂的性命，他也被方懷雲帶人打得幾乎死在牢裡頭。而今雖然回來，卻已經是成了太監之身。

說到底，他念著當初的情分給予她現在的回報，尋仙受之有愧。

☆、生死局【第二更】

隔日下午方言葦從外頭回府，逕直去了老太太房中一趟。方老太太用了老太爺的名帖在正廳設了席宴請欽差大臣。原本帖子也要下給安寶，可誰知安寶今日並未露麵，人也不知是去到了哪裡。

晚上，蔣嘯便過去了，因著住在方家，他這回推脫了隻怕還有下一回。

方治思也在那，他官位低就在門口迎候了，寒暄了幾句見蔣嘯隻身一人前來，就脫口問道：「綏夫人怎麼沒來？」

蔣嘯便笑了道：「哪是什麼夫人，不過是我剛納入府的一個小妾。平日裡被寵得有些天高地厚，下人們也是不知分寸，不是什麼夫人，更擔不起方老弟這樣關照她的。」

這話一出，方治思便也不再多說了，將人往上位引著。

其實這蔣嘯剛才回枕雲院便沒看見那楚綏，他問了底下人說是去了街上買東西。蔣嘯心中如何不稀奇，這天色已暗了這會還出去買什麼？何況真要買什麼支會一聲便也就罷了。他立即發了怒，責問下人，隻是方老太太那邊又送來了帖子，他也不好耽擱，一麵叫人去找著，一麵自己來應酬了。

入了席，方老太太親自端了自己麵前的酒壺給他斟酒，款款笑道：「蔣大人這些日子可真是辛苦了，不知柏老王爺你案子在這可有什麼進展沒有？」

那蔣嘯便敷衍了兩句，並不透露什麼緊要的事情，喝了杯酒，笑著夾菜吃。這方家跟藺王一派牽扯甚深，先前藺王心腹那個秦眉就在方府住過一陣，他早就探知了秦眉是來方家做女先生教導方家幾位小姐的。其中最盡心盡力教的便是那個方家三小姐方言葦。

蔣嘯便將目光轉到了方老二方治思的身上來，也問了道：「既然是家宴，怎麼也不見二夫人出來？」

方治思歉然笑道：「婦道人家上不了場麵，那日在府前接了聖旨便一直心中焦慮不安的。」

「這有什麼的，是皇上看中方家才讓方家協辦此案，這是天大的榮寵。」蔣嘯藉著三分酒意便笑了出來，又對著老太太問：「方老太爺的身子如何了？」

「多虧了嚴禦醫日日照料。」老太太一麵打量著蔣嘯，一麵笑著應道。心中暗想，要說這酒也早該發出來了，怎麼到這會還沒動靜了？老太太又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