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那方家小姐受家中長輩阻撓，幾欲尋死，最後被送去了淹月庵出家清修。隻是，心上人仍找到了她，兩人又偷偷在了一起。後來更是生了個孩子。方家知曉了這事情，便覺奇恥大辱，將方家小姐和她那心上人悄悄的毒害了。那孩子命大，僥倖不死，可到底是身落殘缺。」

尋仙聽他這樣說，又算了算年紀。這崔緒絕不可能是那孩子。「你……又和這事情有何關聯？」

崔緒臉上喜怒不辨，沉聲道：「當年的那孩子，正是我娘。」

尋仙從未想過崔緒竟有這樣一段身世，不禁正色去看他。若真是像他說的那樣，他豈不是也是方家的後輩？可……可再仔細想一想，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具體是哪裡，她一時也說不上來，隻覺得好像差了些什麼。

「這些就是緣故。四小姐，方家上下如何本性，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崔緒說罷這些話，就緊閉了薄%e5%94%87，定定的看著她。像是在耐心等待她的回復一樣。

尋仙腦中卻是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若是照著崔緒這樣的說法，那月下廟的那具屍體和柏老王爺絲毫沒有半點牽連，玉匣也根本不可能在女屍那。可為何又在屍體倒扣的手下尋見過一小塊玉屑？這根本說不通……除非，除非這崔緒同上次一樣，並沒有將這故事說完整，刻意隱瞞了一些。

可見此人雖說這時候口口聲聲的說要同自己聯手，故意投誠似得翻出了這些陳年舊事的來說，卻未必是抱了十二分的真心來。尋仙知道既然是做交易，也不靠那些虛無縹緲的信任，「利」才是頭一位的事情。

崔緒見她沉默不語，白皙如玉的臉上神情像是凝滯了一般，心知她是未必肯相信自己的。是了，在方家這地方，他捫心自問也是不敢相信任何人的。「四小姐若是不信，就請靜待些時日。等那時候，四小姐自然會見到崔某的誠意。」

尋仙神色有些愕然猶疑的看了他一眼。隻見崔緒眸光一閃，又繼續道：「今日在淹月庵，我曾經看見四小姐登高——像是在找尋什麼。」

尋仙忽然想到他既然自稱是那方家小姐的孫輩，難道說私底下和淹月庵有接觸？

果不其然，崔緒繼續說道：「不知道四小姐要找的那人……是不是楚雲中？」

尋仙笑了一笑，把玩著手中的團扇，目光在絲絹的扇麵上一寸寸掠過。「崔管事知道雲中如今在哪裡嗎？淹月庵的姑子說近來未曾收留過外人。」

崔緒搖了搖源頭，「在下現在也不知道。她已經有的兩日沒有回過淹月庵了，看來……以後也是不會在出現在淹月庵了。」

「為何？」尋仙心裡頭咯登一聲，他為何能這樣肯定楚雲中不會再出現在那淹月庵了？

崔緒道：「那淹月庵原本不願收容她，她是被庵裡一個姑子偷偷收留的。前陣子我時常在淹月庵敦促修葺那事，也曾經見過她兩麵。她離開，應當是知道方家上下要去庵裡，特意避開的。」

尋仙追問：「那你如何肯定她一定不會再回去？」

崔緒從袖中掏出了一物，赫然就是當日從枕雲院槐樹下挖出的小人偶。「四小姐還記得這東西嗎？我前兩日私下問過楚雲中——她若是乖覺，自然曉得這方府裡頭還有人在對付她，把她當棋子使。」

這話已然佐證了楚雲中果真如喜婆所說的那樣，並不是槐樹和這厭勝之物的背後指使人。可——崔緒大有旁的手段去查，分明沒必要這樣。尋仙冷笑：「你這是什麼說法？」

崔緒竟然是露出一笑，「四小姐心急什麼，用一個已經被趕出府的楚雲中來揪出府裡頭那個深藏不露的，豈不是大劃算的買賣？」

尋仙皺著眉看著眼前的男子，見他高瘦俊朗，卻一眼瞧不透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還在失神的時候，崔緒已經將那東西又重新收攏回了寬大衣袖中，低聲道：「四小姐隻需靜待幾日。」

☆、成群蜂

尋仙同那崔緒說完便分開，袖袖迎上來道：「他同小姐說了什麼這樣長時間。」其實她也無意打探這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麼，不過是嘟囔抱怨了句。再抬頭看了眼天上，隻見天上太陽火辣辣，正懸在頭頂，催促著道：「小姐還沒用午飯，咱們快些回去吧。」

尋仙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先去老太太那一趟，輕喟著道：「先去給老太太請安，說來我病下這些日子也沒來得及去拜見。」她說得一派雲淡風輕，可袖袖早因著先前下毒那事情對老太太深有忌諱。然而她也曉得這事情緊要，隻抿了抿嘴道：「小姐想去，奴婢就陪著小姐一道去。」

尋仙點頭，兩人往老太太那院子去，走至一半又低聲同袖袖道：「我中毒那事情你盡快忘掉，何況老太太本意不過是在尤氏，知道了嗎？」

袖袖撞上尋仙珍重的眼神，點頭如搗蒜一般答應了下來。「小姐放心，奴婢……權當不知道這事情。」

才剛進了院子，就見到有五六個婆子穿得嚴嚴實實用紗網在張捕著什麼。站在台階上指使著的阮嬤嬤見到了來人，立即三兩步跨了過來。一麵走一麵用手在自己麵前不斷的扇動著，才剛停下就道：「四小姐怎麼來了？快跟嬤嬤進屋子。」不由分說的拉著尋仙的手穿過院中空地，往裡屋去。

進了屋，阮嬤嬤將門簾嚴嚴密密的擋了下來，嚴絲合縫。她轉過身去上下打量了通，才鬆了口氣道：「四小姐不是去淹月庵了，怎麼這時候就回府了？」

尋仙嬌憨一笑，「我惦記著老太太。」又轉念問道：「這外頭是怎麼了？哪裡招來了這樣多的蜂子？」

阮嬤嬤道：「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晌午就一群群的往這院子裡頭飛。總想著一會就會散了，哪知道越聚越多，這院子裡已有兩個人被哲了。」她拿了撣子拂了尋仙全身，確定了沒蜂子帶進來，才道：「四小姐快進去吧，老太太被這蜂子鬧得頭疼，沒能午睡正煩悶著呢。」

尋仙朝著屋裡深處探身看了看，老太太正倚著軟枕閉目，一手持著紫色琉璃珠撚動。她轉過身問道：「老太太的%e8%85%bf怎麼樣了？」

阮嬤嬤道：「還不能下床，到底傷了骨頭。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老太太年歲也大了，還有得日子要養。」

「怎麼不見李嬤嬤的？」

阮嬤嬤也不疑尋仙為何這樣問，因為向來是的李嬤嬤左右不離的在老太太身邊。「她這陣子時常趁著中午去小光廟唸經。」

尋仙往裡頭走的時候，閉合雙眼的老太太已經睜開了眼，她伸出手對著尋仙招了招，道：「你這丫頭——她們可有叫人陪你一道回來？」

「有袖袖陪著我，大太太又特意多加了兩個僕役跟著了，老太太放心。」尋仙順從的將手遞給老太太握著，自己也在床側的圓凳上坐了下來。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道：「她們真小心就該陪著你一道回來。」說完又抬手在尋仙頭上揉了揉，滿是溺愛之情，「養了這些日，怎麼還這樣清瘦？還難受嗎？」

尋仙臉上帶著如花笑靨，自然流露出親暱之態：「不難受了，尋仙才幾日就能下床走動甚至是出府了，隻是苦了老太太，還要休養段日子。」

老太太見她目光清澄，不帶絲毫閃躲，顯然還是那副不諳世故的模樣。再聽她這些話，自然也就被逗笑了起來。

祖孫二人說笑了一會，尋仙便要告退。外頭阮嬤嬤進來，回稟道：「我道這外頭好端端的怎麼來這麼多蜂子，原來是新請了料理侍弄花草的一個婆子偷偷養了兩箱蜂子。咱們院中苗圃裡又開了好些花，這才都引了來。」

老太太麵上仍是平靜，說出的話卻已露了威儀：「怎這麼不知道輕重，府裡頭如何能養這些東西。」

阮嬤嬤點頭，「已經叫人去喊她過來了。她既是養蜂子，總有將蜂子捉回去的手段，比我們胡亂在外頭抓來得強。」她轉頭見到尋仙，笑了道：「四小姐要回去不妨等等，等著蜂子都被抓了再出去穩妥些。」

老太太正想著這遭，點了頭對著尋仙道：「正是這話，你再陪我這老婆子說會話。」

等尋仙離開的時候，院子中已經沒了蜂子。她才出了院子幾步，忽對袖袖道：「咱們繞去花園瞧瞧。」

袖袖訥訥道：「小姐是要去看看那養蜂的婆子？」她想起方才院子裡頭密密匝匝的蜂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尋仙看了她哆嗦神色，忍不住笑了道：「出了這檔子事情，蜂子肯定是不會放出來了。可……府裡頭居然養起蜂子來，這新來的婆子也真是個稀奇的。」

袖袖聽她執意要去，隻得癟嘴跟在後頭。然而等到了花園，見已有四五個婆子守著一人，那人手下正在蓋著一隻木箱。袖袖先前和阮媽媽在屋外是見過那新來的養蜂婆子的，立即指著道：「小姐快看，那個就是新來的婆子。」

尤氏事情一出，後宅的男性僕役不論年歲大小都被陸續換了出去，故而又從外頭或招或買了批婆子進來做這些活。那養蜂的婆子合上了蜂箱就被後頭的人推推搡搡，她的兩隻擱在樹下的箱子也被人抬了起來一併往外頭去。

那婆子也知是闖了禍，一麵走一麵抹著淚。

待那群人走了後，樹下還遺落了幾隻蜂。尋仙朝著四下看了眼，這坐落在方宅最中的花園中奇花異草不少。她心內一笑，這蜂子也稀奇，也能出捨近求遠的事兒。

「走吧，回去了。」

袖袖自然樂得，在這大熱日頭下走了這樣長時間，兩頰已被曬得通紅，肚子也早就咕咕響了。

回了枕雲院。

蘇媽媽想著庵中齋飯未必合口，早就煲了羹暖在蒸籠中。知道她們二人皆是沒用過午飯，就立即讓人盛了兩碗送來。

罐煨山%e9%9b%9e絲燕窩被盛在鬥彩蓮花瓷碗，上頭冒著氤氳白氣。袖袖早被這四溢的香味挑得顧不上其它，蒙頭吃了起來。

蘇媽媽道：「還以為小姐要晚些回來，這午後才叫人才在屋子裡灑了水，這會還沒全乾。」

屋裡頭的窗子全都敞開著，有清涼的風輕輕穿過。尋仙擱下碗，「我們在外頭走了好些路，現在坐在吹風正覺得涼快。」她透過窗子朝著外頭看了眼，問道：「蘇媽媽你瞧見外頭來蜂子了嗎？」

蘇媽媽回道：「這月份，哪來什麼蜂子？」

尋仙卻將先前在老太太那見到的一幕說了出來，蘇媽媽聽罷追問著道：「小姐怎去老太太那了？」

「光天化日下又能出什麼事。」尋仙簡短的說了一句，又道：「蘇媽媽傳個信去給徐老頭，讓他幫我查個婆子，才被趕出府。」她又將那婆子的麵貌如何描述了番。蘇媽媽一一謹記在心。

尋仙交待完這事，又問：「那喜婆呢？這兩日還關著？」

蘇媽媽先前才去那屋看過，「能吃能喝著，也不像先前那樣哭鬧不止了。」

尋仙聽了沉默不語，她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