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句貌似淡定的話是如何艱難地吐出口的……
若是她意識到這一點又應下了呢?他應該沒什麼捨不得的,畢竟一開始就是這樣打算的,可是。莫名就有些不希望她是這樣的反應……
玄朗的心田長了一片雜草,亂而豐茂。
好像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期待什麼……
「那也不能這樣做啊,二哥是需要,但你也需要啊。我是要二哥沒事,但若是把你最得力的暗衛借給了二哥。那你呢?二哥對我很重要,你也一樣啊……」
我想讓你幫我,但不是要你將自己的安危放置其後,榮嬌雖無意打探玄朗的真實身份。但他身邊的人如岐伯如阿金如麥子,都是這般厲害,想來他並不是普通人。需要暗衛保護的,就說明他可能會有潛在的危險。
「你和二哥。我都不想有事。所以不要麥子,你另借人給我。」
語氣因為理所當然毫不見外,愈發的具有力量,隻在霎那間便催開了玄朗心中歡快喜悅的花朵,一路怒放至喉間,他眼底的光芒愈發璀璨,表麵上卻依舊是從容淡定的樣子:「我不會有事的……我身邊還有麥子這樣的暗衛……」
不過,比他稍遜一點點而已。
「大哥,我看起來很好騙伐?」
榮嬌毫不客氣地揭穿了玄朗的底細:「你走到哪裡都帶著阿金,看他倆的配合就知道,麥子是在暗的,阿金是明的,還說他不重要?若是像他這樣的你手下有好幾個,那為何不帶別人卻要帶著他?」
「……」
玄朗雖然有點小尷尬,卻不會真表露出來:「嗯,觀察入微,有進步……」
「大哥,你不要轉移話題,顧左右而言他!」
「謝謝你,小樓。」
玄朗忽然輕聲道了句謝,他看著榮嬌,眼神溫和淡定。
謝謝你能關心我,那份紛湧的溫暖和感動席捲著他的心,讓一貫風輕雲淡不動聲色的他,眼底有著絲絲的酸澀。
「我不會有事的,想想看,你一路奔波而來是為了什麼?沙場無情,刀槍無眼,有麥子在,至少能多幾分保證……我找不出比他更適合的人選。」
「我畢竟不會像池二少那樣身涉險境,有其他人暗中護衛,也就夠了……再說,我並非身無縛%e9%9b%9e之力的文弱書生,若真有危險,自保尚有餘力。」
「……這件事你要聽我的安排,乖……」
最後一個「乖」字,好似一聲歎息,百轉千回,繾綣旖旎,仿有餘韻盈盈繞耳。
榮嬌的小心臟似乎被一根小羽毛輕拂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類似「乖哦要聽話」這樣的短句她從小聽哥哥們說到大,再平常不過,從來沒有這次入耳的感覺,暖暖的,柔柔的,心都跳漏了半拍,像是被捧在掌心中的珍寶,還有一點在哥哥們麵前不會有的小小的羞澀。
在他灼灼的注視下,她忽然有些小彆扭,不知道怎麼回事,跟玄朗相處了這麼久,這一次卻好像忽然有些不一樣了,這種感覺,與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感覺不同,與哥哥們也不同,是一種完全陌生的全新的感覺。
「那,那你真的不會有問題?」
她忽然有些侷促,半垂了頭,穿著小牛皮靴子的腳尖來回無意識地磨蹭著地麵。
「不會。」
玄朗含笑注視著她藍色的束髮巾……
即使有事,也不會是因為這個,不過,都沒關係的。
他想起在棲城臨行前,與阿金的一番對話。
「……公子,您真的要陪小樓公子一起去?」
阿金眼裡是明顯的不贊成:「池榮勇在白草城,整個北境局勢風雲詭譎,您這個時候出現在那裡,若是露了行跡,恐怕會引人多心……」
特別是龍椅上的那位,不能不多想!
「沒關係,她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多想少想是他們的自由,當年他既選擇急流勇退,多年閒雲野鶴不問政事還不能令某些人放心,那也沒辦法,他總不能為了別人的安心,找根繩子結果了自己吧?
「屬下可以護送小樓公子,保證毫髮無傷將他送到池二少麵前!」
阿金主動請纓,安全護送小樓公子到白草城,對他是沒有難度的任務。
「然後呢?」
然後?
阿金目露不解,然後看他的行程啊,他若小住幾日,就等他敘完舊再護送回程,若他要逗留一段時間,他等不得沒關係,還可以派別的人手,無論如何,都會將小樓公子安全護送回都城的。
「她不會輕易離開的,若不親自跟著,我不放心。」
阿金哪裡知道小樓的目的?她心裡壓著的那副隱形的重擔,不會輕易卸下的,誰都不能給她確切的保證,池榮勇自己也不能,因為這不是個人主觀意識能夠決定的事情。
他心疼,不捨,更不放心她到了白草城後的決定,說了要與她一起解決的,無論如何,也要陪她一起,見見池榮勇,有些事情也要提前部署防範。
「要多心的,不會因為我不去百草城就安心,我已經告訴小樓要陪她了,至於其他的別人,誰管他們怎麼想?麻煩還怕多?」
是的,他從來不怕麻煩,所以,不管小樓的麻煩是大是小,全都由他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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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會麵
百草城。
遼闊的荒野盡頭矗立著一座黑色的城池,與荒野的廣袤相比,城顯得很小。
黑色的城,安靜地沉默在明亮的陽光下,護佑著這片大地,凜然不可侵犯。
榮嬌騎在馬上,莫名感動,然後莫名有種近鄉情怯,她從都城出發,千裡迢迢,為的就是這座城,這座城的一個人,她的二哥。
嗯,想到二哥見到自己時可能的表情,榮嬌就不禁頭疼,兄妹抱頭痛哭類的戲碼,絕對不是自家二哥的風格,見到她出現,二哥向來冷峻的臉,肯定直接成了皚皚雪山!
不知道撒嬌耍賴管用,還是拉著他的袖子無聲的掉眼淚,更能快速令他沒轍?
榮嬌拿不定主意。
「我們先進城住下,你休整一夜,明天再去軍營找池二少。」
玄朗已有打算,不想讓她進城直奔軍營找池榮勇,不過,他倒是不擔心池榮勇會把小樓怎麼樣,不管那做二哥的有多驚嚇,有多大的火氣,在看到她明顯削瘦變黑的小臉後,都隻會剩下心疼。
因是邊城,進出城門盤查地要比其他地方嚴格了不少,不過小樓公子的身份路引早已經過一路無數城門的考驗,榮嬌倒不擔心自己的身份會有問題。
百草城是座軍城,居民不多,且多是駐軍家屬,一條南北中心大街,臨街兩旁開著鋪子,阿金沒有帶大家找客棧,不知他何時在城裡租了處宅子,不算很大的二進院子,提前有人打掃過了,乾淨整潔。內院最好的上房毫無疑問,又是給了榮嬌主僕。
就知道會這樣!公子真是慣孩子!這是要將小樓公子當嬌小姐養?
阿金暗自腹誹,這一路上,公子對小樓公子的照顧簡直令人髮指,他跟了公子這麼多年,就沒見過他有那般精心照顧過誰!
話說,這是養閨女還是供祖宗啊?
哪有這樣待弟弟的?再說人小樓公子年紀雖小。行事卻成熟大氣。哪裡又需要公子事無钜細地照顧?
對於玄朗的決定,阿金從不會置疑,雖然此次百草城之行。他有些不解。關心小樓公子就罷了,現在連他朋友的事情,公子也當成了自己事來做,先前是為了池三少拜師。公子用掉了莊大師欠的人情,當然。那個莊大師對池榮厚這個弟子很滿意,人情後來還是不算了……
這回又是池二少,眼下的局勢,公子出現在百草城。實在不算明智之舉。
又不是了不得的大事,何必要親至呢?
「……話真多!膽子卻變小了!」
玄朗輕笑,語氣淡然:「怕了?」
「屬下怎會怕?」
阿金最受不得這個。他是關心好不好,哪個會怕?*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屬下是擔心。您把小樓公子慣壞了!養成溫房裡的花朵了!」
「……有嗎?」
玄朗認真了,他已經很注意了,狠下心放手讓她自己去飛,難道還是不夠?
「那您現在在做什麼?」
對上玄朗認真思索的眼神,阿金真想撫額,睿智英明的公子啊,這麼明顯的轉移話題與玩笑話,您居然沒聽出來,還當真了?
不過,這是人家小樓公子與池二少之間的事情,您這半夜潛軍營代俎越庖,真的好嗎?
彼時夜色已起,荒原上吹來的風帶著寒意,玄朗與阿金正隱藏了身形,在去往軍營的路上。
「……!」
玄朗瞥了他一眼,明顯嫌棄的眼神,噎得阿金一縮脖,不就是要去找池榮勇嗎,誰不知道!搶在小樓公子與他見麵之前會麵,也不知是幾個意思!
弟弟的朋友,又得著這般謹慎嗎?又不是老泰山考校女婿!
阿金總覺得自家公子遇到小樓公子的事,就各種緊張在乎,各種古怪莫名,說實話,他真懷疑過小樓公子的性別,可一來自家公子從來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小樓公子即便是個女子,也不是能令公子青眼相看的理由,況且,初次相逢時他也在場,並無預謀;
二來他仔細看過了,小樓公子沒有耳洞,據他所知不紮耳洞的女子是鮮少有的,哪怕窮苦人家沒錢買耳飾,插兩根草枝也要打耳洞,這是習俗。
小樓公子的耳垂白嫩飽滿,卻沒有一絲打過耳洞的痕跡……額,還有喉結,他似乎也沒有……不過,這個年紀的少年,沒有喉結與鬍鬚也是正常的……
其實阿金沒將心思往女子方麵想,關鍵還是緣於對自己公子的瞭解,公子向來對女色不喜,若小樓公子是女子,他一定避之不及的,斷絕來往的,哪有對著假小子噓寒問暖的可能?
阿金就這樣掉在自己事先設定的坑裡了,不然,以他洞若觀火的眼力,應該是有可能發現榮嬌的底細的。
……
營房裡,池榮勇還沒有睡,卸了甲衣,坐在燈下全神貫注地讀兵書。
他側耳凝神,似在思索書中內容,卻忽然對著空氣出聲:「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語調平靜,麵色如常。
「池二少果然名不虛傳。」
伴著一道清淺的嗓音,屋裡多了一個人,清雅如水,舉止斯文,臉上帶了絲歉意的微笑,彷彿是對自己半夜突兀地出現,驚擾到了主人而不好意思。
「你是何人?所為何事?」
池榮勇對他的突然出現以及那絲不知真偽的歉意,沒有半分驚訝,甚至連姿勢與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依舊語氣冷漠。
「我是玄朗。」
玄朗?
嬌嬌的朋友?小樓喚做大哥的那位?
池二少如冰山般的俊臉閃過一抹暖意,放下手中的書策,站起身,抱拳:「久仰,請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