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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比喻最不合適的地方是什麼!太子剛剛的話說的是“換做父皇,會把愛人贈送臣下嗎?”

他這樣說,不就是把單維意放在“愛人”的位置上了嗎?

這樣怎麼合適?

太子下意識地否認,他搖頭:“不……”

皇帝仍是用那種好笑好氣的眼神看他:“去吧。”

太子離開中樞殿。

中樞殿到東宮之間的隧道是無重力的,太子通過時,身體浮在真空中,像漂在水麵的青萍,無根無蒂。他的心仿佛也是這樣,臉上浮現出無措。

當他的身體穿過艦橋,來到東宮的時候,模擬重力再次抓住了他的腳,將他的身體往下拉。他再度腳踏實地,而臉上也重新擺出唯我獨尊的孤傲。

沒有人能知道太子在中樞殿的狼狽和脆弱。

隻要離開中樞殿,太子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儲君,從不許任何人窺見這尊金身露出任何裂縫。

麵前兩排內侍迎接他,個個恭敬。

太子以傲慢的口%e5%90%bb說:“他們兩個有誰死了沒?”

他們兩個,說得含糊。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當然是單維意和太傅大人。

太子故意說得這樣輕挑,這樣漫不經心,就好像他真的不在乎一樣。

仿生人內侍說:“門沒有打開,大約都還活著。”

太子口諭,單維意和沈逾之間隻有一個人可以活著走出去。仿生內侍自然忠實執行。他已輸入指令,宮室的智能門鎖死,隻有檢測到其中一人的生命體征消失才會自動打開。

太子下這道命令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這一點沒有人知道。甚至連太子自己都不太清楚。

幾乎是在命令送達的那一刻,太子的心裡就開始感到煎熬——這種情緒或許叫做後悔,但太子絕不承認。

“去看看。”太子儘力用隨意的口%e5%90%bb說。

仿生內侍自然不會違背太子的話,他領著太子前行。

太子想了想,又讓四個機械侍衛以及小黃門跟上。

小黃門趨步上前的時候,心臟也跟他的小碎步一樣淩亂急促。

他其實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他能看得出,發生了大事,而且太子的心情極其不妙。他侍奉在旁,很容易變成炮灰。

但是,他也沒得選,隻好低著頭跟上。

小黃門跟在仿生內侍後麵。小黃門一直稱呼這個仿生內侍為“大哥”,因為“大哥”入東宮最早,經驗最足,資格最老,而身材確實比他大。仿生內侍的身體是參照著兵馬俑做的,自然高大威武。

更讓小黃門敬佩的是,“大哥”的氣質也很兵馬俑,極有一種風霜不破的堅毅。

仿生內侍走在前頭,領著眾人來到宮室門外。但見宮門依舊緊閉,也就是說,二人仍活著。

太子不知道自己是否願意看到這個的結果。

單維意是A級武者,沈逾是S級改造人,他們一旦打起來,生死很快就能揭曉,不可能拖這麼久。

過去了這麼久,二人都活著,說明了什麼?

說明二人根本沒有自相殘殺!

——為什麼不自相殘殺?那肯定是因為愛情啊!

——反正太子是這麼猜測的,他甚至腦補出這樣的場景:在宮室之內,單維意和沈逾相依相偎,誰都沒有動拿把刀子。他們說不定還在情話綿綿,約定一起赴死。

想到這些畫麵,太子的手就握緊,關節發白。

就在他怒火叢生的時候,腦子裡卻響起父皇不輕不重的那一句“太小氣”。

這如同兜頭一盆冷水澆滅了他的怒火。

他心頭發涼,表情更加冰冷,隻說:“開門。”

“遵命。”仿生內侍回答著,便上前更改自動門的指令。

更改成功後,自動門緩緩打開。嗅覺靈敏的太子立即聞到裡頭傳出的血腥氣。

眼前的所見,完全出乎太子的意料。

仿生內侍依然處變不驚,小黃門卻嚇得張大嘴,正要失禮地驚叫一聲,卻被仿生內侍掩住嘴。小黃門忙對“大哥”投向感激的眼神,要是他這時候敢叫出聲來,絕對逃不掉太子的一記窩心腳。

太子頂著冰寒凝凍的臉色邁步踏入宮室。

第35章 嚶

太子的身影在白色的瓷地上拉得極長,仿佛一筆纖長的墨印。在他的另一端,是雪白的牆壁,單維意背脊靠在牆上,雙目微微下垂,月色灑在他陰柔的輪廓上,使他仿佛油畫裡的聖母。在聖母的懷裡,自然有受難的聖人。

沈逾就如受難者一樣倒在單維意的膝上。今日進宮,他特意裝扮得體,選了熨平的綢緞青衫,是綠竹的青,充耳琇瑩,會弁如星。但現在卻狼狽不堪,竹青色的綢緞灑滿桃花一樣斑駁的血痕。

他身上的刀痕一道又一道,腳踝、小腿、側腹、肩胛、到臉上,都留有深淺不一的刀痕,汩汩流出紅血。

他本是S級改造人,應該很快止血,卻因為這把特製匕首,他血流不止。不過,這些刀傷都沒有命中要害,所以身為S級改造人的他,隻是這樣淌著血,卻也死不掉,生命體征還能維持在一個尚可的水平。

但他看起來還是非常虛弱,失血過多,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如木偶一樣躺在單維意的膝上。單維意一手扶著他無力下垂的頭,偶爾還會輕輕撥動他藍色的長發,仿佛情人般親昵——如果忽視單維意另一隻手握著刀的話。

單維意持著刀正刺在沈逾的肩胛上,看見太子進來了,單維意還惡劣地轉了轉刀柄。刀刃便如同攪拌機裡的刀片一樣在沈逾的血肉裡轉一圈,榨出更多淋漓的鮮血。

沈逾悶哼一聲,卻沒有反抗,看起來像是無力掙紮一樣。

單維意沒有看沈逾,隻是朝太子抬起頭,露出一絲頑劣的笑容。

他的笑容讓太子頓住腳步。

太子從未見過這樣的單維意。

在他的印象中,單維意雖然惡毒,但卻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狠毒。

太子定在那兒,直到這一刻,才發覺自己從未了解過單維意。

單維意斷然把刀從沈逾的肩上拔出,沈逾的肩上便立即多了一個血流如注的窟窿。這回,單維意不再對沈逾繼續投入關注,隻把他從自己的膝上推開,如同推走一個玩膩了的玩具那樣。而沈逾也很像一個被熊孩子玩壞的玩具那樣軲轆翻轉、倒地。

沈逾身下潔白的瓷磚地上血痕交錯。

看著這樣慘烈的場景,太子突然對太傅產生了憐憫與同情。同時,他心裡也騰起幾分得意和慶幸。他想象中的沈逾單維意患難真情的畫麵沒有出現。他們確實選擇了自傷殘殺……啊,不對,從現場的情況來看,這是一場單方麵的“殘殺”,卻並無“自相”可言。

如果沈逾決定要和單維意廝殺的話,單維意不會毫發無損,沈逾也不至於這樣淒慘。

看到這個場麵,太子非常意外:他實在沒想到沈逾會這麼……愚蠢。

他居然會為了單維意連命都不在乎!

他瘋了嗎?

太子再次看向單維意的時候,目光裡的含義都變了。他好像沒法像之前那樣看輕單維意了。

單維意朝太子一拜:“我記得太子的口諭,是讓我和太傅之間隻有一人能活著出去。”

太子冷笑不已:“你倒是下得了手。”

“為什麼下不了手?”單維意一臉疑惑,這份疑惑裡充滿天真,卻又異常殘忍,“既然規定了我和他之間必須死一個,我當然下得了手。難道我還會舍己為人?”

太子冷笑道:“他倒願意舍己為你。”+思+兔+在+線+閱+讀+

“談不上吧。”單維意把無情無義寫在臉上,“不過是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太子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嗤。

不得不說,單維意對太傅的無情取悅了太子。太子突然發現,單維意雖然不喜歡自己,卻也並不喜歡沈逾。沈逾算什麼?沈逾比自己還不如。

起碼自己還能掌握單維意的生殺大權,所以單維意還對自己保持恭敬。沈逾呢?沈逾像一條狗一樣,把骨頭和肉都給了單維意,單維意卻隻惡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而太子所不知的是,沈逾就是喜歡單維意踹他。

太子走到沈逾身邊,低頭俯視,隻見滿身血汙、形容狼狽的沈逾全然沒有平日帝國太傅的風範。太子對這個老師的尊敬和喜愛降到低無可低點。鄙薄的神色現在他的臉上。他俯視沈逾,說:“還活著嗎?”

沈逾撐著滿身血痕,顫悠悠地伏在地上,勉強行禮:“托殿下的福,還活著。”

太子眼裡鄙薄之色更甚:“我可真瞧不上你這個樣子。”

“讓殿下見笑了。”沈逾答道。

在這個時候,沈逾依舊恪守臣禮。太子不得不認可皇帝的教誨,可是太子的心卻更憋悶。他隻能用最不在乎的態度來掩飾他的在意與憋屈。他便用輕飄飄的語氣說:“單維意算什麼東西?值得你這麼上心?”

沈逾用謙卑的語氣答:“是我糊塗了。”沈逾的態度越來越恭謹,因為他內心知道自己越來越接近勝利了。

在太子對太傅生疑之後,沈逾就知道自己會迎來這樣的問題。他用錦袋暫時掩飾了項圈的事情後,不但開始努力消滅證據,還私下跑到中樞殿請罪。

還沒等他陳述自己犯下什麼罪過,皇帝就說:“小事,何罪之有。”

沈逾原本就猜到,皇帝對此不會一無所知,也猜到,皇帝會同意把單維意給自己。

聽到皇帝說一句“小事”,沈逾就知道自己不會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為了讓太子出一口氣,沈逾知道受些苦楚是難免的。

所以,即便被推進宮室裡,被要求“你和單維意隻能活一個”,沈逾也沒有表現出慌張。他知道皇帝不會讓自己死。

並非篤定皇帝對自己寬容,而是身為太傅,沈逾比誰都了解皇帝的教育方針。他知道,皇帝一定會借此給太子一次教育。就像是兩個孩子搶玩具,皇帝這個當家長的,會選擇逼迫自家小孩把玩具讓給彆人。

是以,沈逾也能無後顧之憂地全程投入被單維意傷害的遊戲之中。

單維意一刀又一刀地刺痛自己,卻隻割傷皮肉,從不往深處、或是要害處下手——這樣的行為,在沈逾眼中彰顯著默契的浪漫。

這使得單維意的每一刀都帶著蜜糖,甜得讓沈逾似醉了的螞蟻,願為他原地亂轉。

現在,太子的出現則宣布遊戲結束,勝負分曉。

沈逾的小動作使他從儲君手裡偷香竊玉成功。他心內暗喜無窮,臉上卻表現得越發惶恐恭謹。

果然,太子用傲慢的語氣宣判道:“既然這麼喜歡,就賞你了。”

好像他真的對單維意不屑一顧,又真的對沈逾慷慨大方。

沈逾裝作誠惶誠恐地說:“沈逾惶恐。”

“惶恐什麼?”太子冷道,“賞你的就是賞你的,哪裡這麼多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