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幾乎沒有表情的表情看著昱卉。
「就像現在這樣,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也不會告訴我他去了哪裡,像這種時
候,我會很懷疑,到底他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
說著,昱卉提起了上次跟電子科學長打架的事情,原來蜻蜓一直到現在,都沒有
明確地跟昱卉交代事情的始末,也沒有提過後續的發展。
「這件事情還有後續嗎?」
「當然有。」昱卉說,教官室那邊得到一些風聲,上次吃癟的電子科,聽說一直
想找機會報復,這件事情在那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甚至有人放話,說要聯合機
械科的來對付我們。
「這些事情,我一直在等他來跟我說,可是……」
「也許他隻是不希望妳擔心呢?」我試著描述我所認知的蜻蜓這個人,我說:「
很多時候,他是一個不愛把問題與別人分享的人,除非事情嚴重到了天塌下來的
程度,否則他是不會聲張的,而當事情已經糟糕到了必須聲張的地步時,我想他
也不會是為了要搬救兵,而是為了要叫大家逃命吧。」
我說。
「難怪你們會是死黨,都是一樣的個性。」
除了做個鬼臉之外,我沒有其他話好說。
「可是,我還是希望他把事情告訴我,不管好壞,無分大小。」昱卉凝視著遙遠
的夕陽。
嘆了口氣,我試著打個比方,我說:
「看過《神雕俠侶》嗎?在我心目中,蜻蜓就像楊過,我覺得妳就像小龍女,我
覺得蜻蜓就像那個樣子,而妳,則像是對什麼都無動於心,可是卻始終最明白
他的人。」
「你錯了,阿振,」搖頭,昱卉也嘆氣了:「我其實隻是我,我不是小龍女。」
這是一個對話非常多而且深奧的傍晚,我用盡了想像或比喻,可是卻無法幫蜻蜓
解釋點什麼。昱卉說:「小龍女會始終安靜地守候在楊過身邊,可是不代表她可
以無視於楊過所遭遇到的種種磨難。我要的不多,我隻求能更貼近他的心,更近
一點,然後再近一點。」
「然後呢?」
然後昱卉下了一個結論:「然後在我覺得我離他已經很近的時候,此刻他不見人
影,而我在這裡跟你聊天。」
我不斷反芻著這兩個人說的話,然後把這些話放到那座天秤上麵去,想看看這些
足不足以讓我們這群人的和諧之秤出現傾斜。
不敢把他們各自對我說的話交換給他們的另外一個人,我腦袋裡想起好久以前,
有一次在自助餐店遇見寶雯,細心的她察覺出來,我對昱卉表現出了過度的關心
。而現在,我要麵對的是細心與敏[gǎn]程度同樣不下於寶雯的昱卉與蜻蜓,多說或
多問什麼,我想都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我隻好一個人在房間裡到處亂走,一下子搓搓手,一下子抓抓背,甚至一度
我打算把電在書桌腳下的電子學課本拿出來翻翻。
到底我在焦躁或緊張著些什麼呢?一整晚都有股想大聲吶喊的衝動,我想對全世
界說出一些感覺,想把這段時間以來,承受的那些壓力爆發出來,那包括了無可
救藥的成績、欲振乏力的未來、生不如死的經濟、亂七八糟的家庭,還有,還有
我這莫可奈何的愛情。
沒有對外窗的房間,想吹點風都得走到後麵的陽台去,然而這時間出去無異是送
死,因為外麵什麼都沒有,就是蚊子特別多。我開了音樂,傳送出來的是林憶蓮
的老歌,一首大概已經沒什麼人會唱的「鏗鏘玫瑰」。這首歌我很喜歡,喜歡的
不是旋律,也不是整首歌詞的意境,當然更不會是為了已經幾乎退出歌壇的林憶
蓮。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小喬的隨身聽。
帶著耳機,我做了十七年來最長最長的一次深呼吸,在不甚明亮的房間裡,朝著
空氣猛烈地揮出一拳,拳頭破風而過,像是想把所有的壓力全部一掃而空。
剛好林憶蓮唱完了這首歌唯一吸引我的一句歌詞,那是最後一句:誰怕誰。
然後,我打了電話給小喬。
(我沒有怕過誰,我隻是顧慮太多,而我知道我的顧慮,其實隻為了一個人。)
34
「妳確定這樣真的沒有關係嗎?」我很擔心地問。
「我現在是合法外出喔。」小喬笑著。
大白天的,我還穿著製服,嘴角殘留了肉絲湯麵的油漬,站在學校側門邊。隔著
鐵柵門,小喬一身便服站在門外,把一隻墨綠色的鱷魚布娃娃,從鐵柵門縫隙塞
進來給我。
「這隻鱷魚很可愛吧?牠叫做阿章。」
「阿章?」
「嗯嗯。」
我把鱷魚娃娃翻了一下,連在鱷魚腳邊的商品標示牌上麵,還真的寫著「鱷魚阿
章,定價一百六十九元」屈臣氏買的。
昨晚的電話中,小喬告訴我,今天是她請假的最後一天,問我有沒有空。本以為
她會約我下課後的,結果才中午,她就撥了我的手機,要我到校門口來拿這隻布
娃娃。
約了放學之後打電話聯絡,小喬問我不用打工嗎,我說:「雖然有提供晚餐,不
過吃完馬上消耗光,有吃等於沒吃,那種工作又累得半死,蜻蜓昨晚說以後不去
了。」
點點頭,小喬說她要去弄頭髮,就等我消息。
看著她那頭挑染出發黴般藍色的頭髮,逐漸離去在我視線,我抱著布娃娃,心中
忽然有種失落感。小喬平常走路的姿勢不是這樣的,以往的她步履輕捷,感覺像
隻敏捷的小麻雀,可是現在她的背影,卻讓我覺得她像隻落魄的鴨子。
我想是這次事件給了她很大的打擊吧,在警衛室的那次衝突之後,小喬又被帶回
家了,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接到她打來的電話。失去了自由的小喬,連聲音都失
去了精神,說著今天看了什麼電視節目,聊著她窗外的浮雲給她的聯想,然後告
訴我,原來這樣又過了一天。有時候我會很想鼓勵她,可是往往話到嘴邊就說不
出口。這不是一個說幾句鼓勵的話,就能改變整個環境的世界,既然這樣,那這
種無意義的鼓勵不說也罷,我隻跟小喬說,好好休息幾天,快點回到學校,希望
她快點恢復原來的生活而已。
蕭索的背影早已遠去,我還抱著布娃娃佇立在鐵柵門邊,已經逼近學期末了,成
績本來就隻是中段的她,在缺課多日之後,還能跟得上進度嗎?懷抱著阿章的我
,一邊擔心小喬的成績,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香菸,正想在這個靜僻無人的角落
裡抽菸而已,背後卻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咳!」那是聽起來就很假的那種咳嗽聲,而且聲音清嫩。我沒回頭,卻立即把
手上的香菸塞回口袋裡。
站在我正前方的女孩,穿著卡其色的糾察隊製服,左手臂繫著黃色的臂章,後麵
那兩個高頭大馬的男生,則多加了銀色的頭盔跟奇怪的綁%e8%85%bf,真令人感到懷疑,
他們穿了這身裝備之後還怎麼能夠跑得那麼快,抓到那麼多抽菸的傢夥?∴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學長,不好意思,請你們等我一下。」昱卉對那兩個傢夥打聲招呼,然後拉我
到牆角邊來。
「你瘋啦?現在是午休時間了,你居然想在這裡抽菸?」指著阿章,她更納悶了
:「這是什麼?」
「剛剛小喬送來給我的禮物。」
我不知道昱卉有沒有因此而誤會,她左右看了一下,像在尋找什麼,而我則連問
都不用問,就直接給了她答案:「蜻蜓在教室睡覺。」
我在昱卉他們離開之後,終於還是點著了菸,看著白色煙霧緩慢飄出了圍牆,我
有點無奈。昱卉說她有點事情想跟蜻蜓談談,打算等勤務結束後過去找他。他們
會談些什麼呢?昨晚這兩個人跟我說了很相近的感覺,但那感覺的形成卻又恰恰
是一正一反,弄得連我都不知所措。
那現在他們要怎麼去調整這些感覺呢?抽完了菸,我估計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這才帶著阿章,慢慢踱回教室去。
結果我們教室一如往常,糾察隊離開之後,這裡就形同動亂中的國家,到處都亂
哄哄的,我聽見小趙的歡呼聲,他手上拿著一張紙,正在不斷揮搖著,旁邊的同
學告訴我,那是他們擬出來的壘球賽先發球員名單。
「他會很高興是因為他不用先發。」同學說。
「噢。」
「不過你則不然,你應該歡呼。」
「為什麼?」
「因為他們決定派你當先發遊擊手,而且打第一棒。」同學竊笑地說著。
「幹!」
結果我還沒走到我的座位,就被豆豆龍給拉了過去。名單上的先發十人,有一大
半都是成績糟糕透頂的傢夥,包括我跟蜻蜓,還有豆豆龍在內。沒有小趙的原因
,是因為我們要有紳士風度,沒道理派班花上場。
我瀏覽了一下棒次跟守備位置,發現蜻蜓居然是第四棒,正想恭喜他一下時,卻
發現他人不在座位上。
「蜻蜓人呢?」我隨便抓了個同學來問。
「午休的時候就不見人影了,好像又跟機械科的人出去了。」豆豆龍在旁邊回答。
我心中暗叫不妙,機械科的人怎麼三天兩頭來找蜻蜓?難不成真的如昱卉所說,
他們不肯善罷甘休嗎?而且剛剛昱卉說她中午執勤結束後還要過來找蜻蜓,那不
就撲了個空?
手上的那張球員名單不知何時,已經被大家拿過去傳閱了,我呆呆地站在座位走
道上,望著蜻蜓那張空無人坐的座位,心裡有很不好的預感。
「後來呢?」擺出一個很慵懶的姿勢,小喬幾乎是整個人趴在桌麵上,她交疊的
兩手掌剛好拿來墊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