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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有喜 一礫沙 4061 字 1個月前

堵著他身上的血窟窿,可卻怎麼也堵不住,隻是急得不斷掉淚。

那兵士吐出一口血,道:「先生不用管我,我今天殺了這麼多黑騎兵,這輩子也算夠本了。」他的身子開始變冷,目光也漸漸渙散,「隻是請先生記得,我的名字叫做孟七,是沭州通城人士,我想有人能告訴我的父母,他們的兒子是死在戰場之上,是個保護了許多百姓的英雄,還有,把我這些年存的俸祿交到他們手上……」

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直至消失不見。駱淵哭著不斷點頭,替他將瞪著的雙目闔上。然後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一把摟住嚇得不停發抖的柱子,將他抱著跑到一處草垛旁,可這時,他突然聽見不遠處又傳來和黑騎兵的呼喝聲,那聲音越來越近,馬上就要來到他們身邊……

而此時伴隨著城門處的沖天火光,蕭渡已經帶著三萬將士順利殺進城來,在他們身後竟是上數千頭瘋跑著的耕牛。這是蕭渡想出的計策,他早聽聞木戎首領阿史那何力生性多疑,便故意裝作穩操勝券的模樣,令阿史那何力生出猜忌。然後利用城中的細作陷害鄒五,讓黑騎軍以為自己輕鬆破城是中了大穆軍的圈套。再讓那細作聯繫到城中的駱淵,待時機成熟,就點起烽煙,兩邊一起行事。他派出一隊人馬舉起南越人旗幟衝在最前麵,再利用上千頭耕牛揚起的沙土,讓阿史那何力摸不透攻城大軍的數量,又擔心城中設下的埋伏,在慌亂之中做出棄守平渡關,直接攻佔青州的決定。

蕭渡不費一兵一卒就收復了平渡關,卻絲毫不敢鬆懈,先命幾隊人馬死死守住城門,然後,翻身下馬衝上城樓,望著黑壓壓地黑騎軍的背影,接過身後副將遞過來的鐵弓,拔箭張弓,運氣大喝道:「膽犯我疆土者……」城樓下的將士們高高長戟齊聲呼應,「殺!」

蕭渡又喊:「辱我同胞者……」 「殺!」

「弒我兄弟者……」 「殺!」

城樓下的將士們想起那些死在敵人刀下的同胞弟兄們,不由得熱血翻湧,不斷大聲呼喝著「殺!殺!殺!」震耳欲聾的呼聲如潮水般翻湧,直衝入雲霄之上,本就倉皇逃竄出城的黑騎軍被這驚天動地的吼聲嚇破了膽,竟一時忘了陣型,不斷撞在自己的人馬之上。

阿史那何力眼看形勢不妙,連忙揮手下令擊鼓,重新擺起陣形。蕭渡冷冷勾起%e5%94%87角,瞄準那飄揚的帥旗旁一個黑影,運氣張弓,連射兩箭。他手中的鐵弓足有十餘斤重,需用十足的力氣才能射出,可射程卻非常驚人,隻見烏黑的箭羽呼嘯著淩空而至,前麵那支的箭羽剛要落下,就被後麵的箭羽撞上,然後竟刺穿了阿史那何力的護甲,將他猛地射落下馬。幸好他身邊的親兵及時趕到將他拉上,才不至於讓他在亂軍中被踩死。

黑騎軍們眼看對方竟能在幾十裡之外一箭射下自己的首領,頓時被嚇得魂不守舍,可更讓他們絕望的事還在後麵。原來鄭龍竟偷偷派人決了渭水河上遊的堤壩,讓河水漲高足有一米深,普通的馬匹根本難以跨越。然後,對岸的青州城內又開始不斷射出火箭,黑騎軍今日連遭大挫,此刻再無抵抗之力,竟被圍剿地損失了幾萬人馬,幸而滇雲親自扛起帥旗,指揮黑騎軍重新擺好陣形撤退到渭水河旁的山中,才不至於全軍覆沒。

蕭渡見大局已定,才終於稍稍鬆懈下來。剛走下城樓,就看見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他連忙大步上前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元夕被他抱在懷裡,懸了幾日的心終於稍稍安定下來,然後又帶著哭腔道:「小夫子他帶人去了糧草營,一直沒回來!」

蕭渡麵色一變,握住她的手安撫道:「放心,我會帶他回來!」然後,他親自上馬朝糧草營的方向疾馳而去,元夕被兩個親兵帶著回到了郡守府,卻始終心神不寧,焦急地朝外張望著。

過了不知多久,她突然聽見遠處傳來陣陣哭聲,心頭頓時揪起,她連忙衝到到門外,隻見落日餘暉之下,蕭渡牽著馬慢慢朝這邊走來,馬上坐著得正是那個小男孩柱子,可他肩頭上扛著那人,青衫早已染成了鮮紅,那溫柔而的雙眸卻是再也不會睜開了。

元夕覺得身子一陣發軟,要死死扶住門框才能讓自己不至於滑倒,可她還是不願相信,隻用祈盼地目光盯著蕭渡,希望他告訴她,小夫子並沒有死,他隻是受了重傷。

蕭渡紅著眼眶不敢看她,輕輕將駱淵的屍體放下,將柱子從馬背上抱下來道:「他把這個孩子藏在草垛裡,用自己去引開敵兵,我找了很久,才在屍體堆裡找到他……」他喉頭一陣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元夕覺得眼前一片發黑,終於支撐不住,軟軟往地下栽去。蕭渡連忙衝過去將她扶起,讓她的臉埋在自己%e8%83%b8口發洩。這時一直呆在在旁的柱子突然走到他們麵前,一把撕開自己的上衣,隻見他的裡衣上,用鮮血寫著一個個的名字,一筆一劃,蒼勁峻逸,這是駱淵在黑騎軍到來前最後做得一件事。

他在最後一刻寫下了每個死士的名字,這是他唯一能為他們做得事,也是他雖死而不忘的承諾。

作者有話要說:  哎,寫得作者君眼淚汪汪,頂鍋蓋逃跑,大家千萬不要打我。其實小夫子的結局是開文前就定下的,可作者從不覺得他是一個悲劇角色,相反,正因為他知死而赴,才顯得可敬可歎,他用自己的勇氣和理想救了很多人,也影響了主角的最終選擇,才讓最後的結局能順理成章走向光明。下一章會寫小夫子番外,然後還有兩章就是結局了,說起來還有點捨不得呢,嚶嚶嚶。

☆、第123章 小夫子番外

我的命是在戰場上撿回來的。

那一年邊城的風吹得格外猛烈,我坐在山頭,看著金色的砂礫在狂風吹拂下不斷變幻著圖案,最後捲起茫茫的沙霧,緩緩朝天際移動。突然,有一團黑雲自遠方升起,轉瞬間就將這沙霧吞噬不見,隨後便是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我聽見山下有人大喊著:「南越人來了!快跑啊!」

然後周圍開始變得亂糟糟,我慌張地從山上跑回家,又跟著爹娘隨全村的人一起往外跑。可高大凶悍的南越人很快就闖進了城,他們騎在馬上不斷呼喝著我聽不懂的話,幾乎是見人就砍,見房就燒。我被爹抱著踏著一地的屍體往城門處跑,可仍然被一個南越人追上,他揮起大刀朝我們砍來,曾經像山一樣硬朗的爹爹就這麼軟軟倒了下來。臨死前他死死將我壓在身下,然後,娘也倒在了他的身上,血花從他們身上飛濺出來,將天地都染成血腥的紅色。我躲在爹的屍體下不斷發抖,忘了呼吸,忘了思考,也忘了逃走。

終於,一個南越兵發現了我,他用槍尖挑起爹爹的屍體,然後麵目猙獰地用皮靴狠狠地往我頭上踩下,我閉上眼等待著最後那一刻的到來,可那一腳卻並沒有踩上來。我抬起頭,就看見那個南越人慘叫一聲朝後倒去,然後,一位白袍將軍逆著光朝我走來,我看不清他的臉,卻在那一刻被他帶離了恐懼。

他蹲下`身對我說了句:「別怕。」然後一把將我抄到馬背上,在無數南越人的圍追中殺了出去,我被馬震得不停想嘔,混亂中隻看見馬蹄揚起的黃沙中,一麵寫著「蕭」字的帥旗迎風飄揚。◆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後來我知道了那支隊伍名叫「蕭家軍」,是宣遠侯蕭雲敬麾下的一支鐵騎,多年征戰無往不利。浩劫之後的鄉親們對我說起蕭家軍是如何驍勇善戰,無不連聲誇讚,連村裡的孩子們都紛紛拿起樹枝比劃著,嚮往著有一日能加入蕭家軍,為國殺敵,為親人們雪恨。

可那時,我卻為自己選擇了另外一條路,我開始不分晝夜地拚命讀書,先生曾說過我天資聰慧,將來一定能有一番作為。當我讀得書越多,我就越明白,蕭家軍需要得不止是上陣殺敵的將士,而是一雙聰慧的耳目,替他們在朝中奔走謀劃,肅清前路。

後來,膝下無子的二伯讓我留在他家,說會把田產全過繼給我,可我卻拒絕了他,然後頂著所有族親的不解離開了靖南,這個曾經裝下我所有記憶的地方。離鄉的那天,我最後一次坐在山頂,看黃沙浩渺,雄鷹翱翔,然後走下山踏上了一條命定的道路。

這一次離開,讓我看到了更大的天地,原來這世上的美景除了戈壁蒼茫,還有綠柳飛花,除了大漠孤煙直,還有江南春草長……那些年,我吃了很多苦,卻也認識了許多人,明白了許多事。直到十七歲我來到了京城,偶爾結識了一位老先生,我與他一見如故,經常坐而論辯直到天明,後來我才知道他竟是當朝的大儒柳文道先生。

柳先生欣賞我的才識,又見我生活拮據,便邀請我與他一起去左相府的太學裡教書,在那裡我第一次見到了婉婉。

她那時才剛過十三,坐在滿室光鮮亮麗的世家小姐中,看起來並不起眼。可能是因為常年躲在屋裡,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可觸到外人的目光時,卻會泛起淺淺的紅暈,我突然想起家鄉長在巖壁上的一種花兒,素白中帶著淡淡的紅,在無人的地方默默盛放。

她躲在人群中偷偷看我,目光清澈而澄明,我於是隔著滿屋的喧囂朝她微笑,她好似愣了愣,隨後便如一隻受驚的小兔,紅著臉低下頭,再也不敢看我。

那次以後,我與她再無交集,隻是每次在講課之時,偶爾會觸到她那雙認真而探究的雙眸。我那時正在備考兩年後的會試,京城裡的開支處處都比別處高,因此我雖多了學堂收入,生活卻依舊拮據,每日去講課時隻穿一件普通的棉布長袍。相府的公子小姐們見慣了鮮衣華服,早已學會了以衣冠敬人,他們看我每次都穿著那件早已洗舊得長袍來講課,言語中便開始多了許多鄙夷和嘲弄。有一日,年紀最小的彥公子偷偷在我講課的桌案上嵌了根鋼針,我沒有察覺便被劃破了袖口,那群小公子們擠眉弄眼地嚷嚷起來:「小夫子你唯一的袍子破了,下次可穿什麼來講課啊。」然後便嘻嘻哈哈地哄笑跑開。

那時的我倒也不覺得出醜或窘迫,反正這不過是一份謀生的差事,這些驕縱公子想鬧便由得他們去鬧好了。可這件袍子確實是我唯一能拿得上檯麵的衣服,若是再做一件又得花上一筆銀子。這時,我聽見身邊又有了動靜,然後,一個極細的聲音怯生生道:「這個……我替他們賠你。」

我轉過頭,看見婉婉就站在我身邊,細碎的陽光就灑在她的臉上,映得雙眸中的波光灩灩。那是她對我說得第一句話,而這句話好似已經用盡她所有勇氣,她紅著雙頰,小小的%e8%83%b8口劇烈起伏著,可還是堅定地高高舉起雙手,將掌心的碎銀攤在我麵前。我於是笑著搖了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