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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我去祈求它的垂憐。到了最近,它的存在感甚至令我感到忍無可忍,我與布萊尼亞克吵了一架,因為它覺得我沉迷虛幻世界,疏忽了現實中要努力達成的目標。

然而那是人類的目標,不是我的,也不是布萊尼亞克的。這AI展現出了過分的熱心腸,我從不懷疑它至少醞釀著一條致命的陰謀,在我看來,當一個人將全部人的理想據為己有時,那麼他多少抱有私心,有私心無所謂,誰都有私心,也包括我……問題在於,這點以自身利益出發的想法是否會危害他人。

布萊尼亞克就是不折不扣壞種,從它把斯大林格勒縮小的那天起,我就實在沒法將它往好的方向想。

但你若要問我是否會阻止它,我的答案是……我還要再看看。這樣的日子已經開始令我感到強烈的厭倦了,我走的太高,太遠,都快要忘記當初那個成長在農莊裡的男孩是什麼樣子。盧瑟總說地球人應該有地球人自己的生活,然而我又聽說他在研究給自己延長壽命的方法(間諜說他計劃活到兩千多歲,真瘋狂),我想過同盧瑟同歸於儘,這樣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更幸福。

當然,這隻是一種假設,一種最糟糕的備案,如果事情最終向好的方向發展,我在回到冬宮後會把這封信封存起來,免得引起你誤會。

我還要對你說一句抱歉,上麵這些討論都太嚴肅了,我試圖講點玩笑話,卻沒能成功。後麵我還會繼續嘗試在這封信裡講些輕鬆的東西,不過假如你真的不幸看到了它,我想我還是應該及時強調一點:

我不是因你而邁向死亡的,命運。

我曾為了人們能吃飽肚子坐上這個位置,也是為了相同的理由而死。我因為你而體會到過生活的快樂,你從沒有把我推向另一邊。

請牢記我說的話。]

第一百零六章 信(四)

厄裡亞看到這裡先暫停, 想從前麵的信件裡找到有關於‘宇宙是個沙箱’的解釋,但寫信人並沒有給自己的著作附上參考書目——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厄裡亞抽樣了四封信件後不得不宣告放棄,他把抽屜裡的信紙全部塞進休息室的一個小型手提箱中,中間又不知出於什麼心情打開冰箱, 伸頭看了一眼。

冷藏櫃剩下的食物並不多, 顯然一個有超級速度且會飛的人並不習慣囤貨。厄裡亞翻了半天隻找到了一罐沒過期的可樂, 鋁罐上貼著一個挺可愛的粉紅兔子貼紙,貼紙上用幼稚的字體歪歪扭扭地寫著:

送給超人(愛心)拯救世界辛苦了。

厄裡亞盯著它看了半晌, 撬開罐口喝了一大口。碳酸飲料的氣泡在口腔裡炸開, 他靠著冰箱坐下, 將信紙攤開在膝蓋上,繼續往下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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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克拉克飛到了蝙蝠幫首領麵前,友好地問道:

“繼向我的同伴提出不實指控以後,你又要拿什麼事來煩我們?”

蝙蝠幫首領麵露尷尬:“什麼?我,呃,哎呀, 你聽見了?”

“我很難聽不見。”克拉克的語氣稍微緩和了點, 降落在蝙蝠幫首領對麵,“我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超人, 但我的能力與他毫無區彆,你站在街道上對厄裡亞講話,又不是待在鉛房裡,我怎麼會聽不到呢?”

“你說得對。抱歉。”

蝙蝠幫首領沒有辯解, 表情微僵。片刻後, 他揉了揉臉頰,突兀地問道:“你真的不是那個超人?”

克拉克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 你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連卷毛……我是說發型都毫無區彆,你隻是沒穿製服,但你也有超級速度和超級力量。他們說你去了北極,對嗎?你拾起一把連吊車都難以移動的巨型鑰匙,就像吃飯喝水般簡單,我敢說就算我朝你開槍,子彈也會被你的皮膚擋下。這麼多年……過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第二個人——第二種生物能像你一樣……”

克拉克打斷了對方語速越來越快且逐漸變得語無倫次的話:“暫停一下,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

蝙蝠幫首領凝固在原地沒有回答。

“你不想對我說出你的名字?”克拉克輕鬆地說,“其實這沒什麼值得隱瞞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叫什麼。我有個氪星名字,是……”

“卡爾·艾爾。”蝙蝠幫首領說,一字一頓地又重複了一遍,“卡爾,艾爾。我知道它。”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

“……好極了,我們已經完成了正常交流的第一步。”克拉克鎮定地繼續,“接下來請你說明,你到底想問我什麼問題?你費儘心思聯係我,將我叫過來,究竟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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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嚴肅的事情說完了。

我接下來要講講最近發生的一些還算有意思的事情,你記得你跟我曾經去過的一間位於新西伯利亞州的郊區小學校嗎?

假如你不記得了,我來幫你回想一下:它隱藏在森林深處,離最近的城市有九十公裡,開車趕過去需要一個小時。當年全校隻有十二個學生,其中七個男孩,五個女孩,包含旁邊兩個小鎮中全部的適齡兒童。我完全出於逃避工作、想要和你在一塊消磨時間的目的,跑去當了一天老師,工作內容是教導同學們如何分辨老虎與其他猛獸在林地裡留下的痕跡。

但實際上我對這門學科根本一竅不通,幸好學校裡有位熱心腸的向導,願意帶著我們去周邊地帶實地考察,臨陣磨槍。他是這所學校的曆史老師,學識淵博,但幾乎從不接觸書本之外的東西,是以完全、一丁點都沒有認出我是超人。他說他叫阿納托利,父%e4%ba%b2名叫謝爾蓋,所以人們通常稱呼他為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

然後我令我記憶猶新的是,這位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先生認定,學校請來一個純粹的外行來指點學生是種極端不負責任的行為。他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憤怒地質疑了我的裝扮(我在冬天隻穿著一件單衣)和發型(至今不知道卷毛怎麼得罪他了),並斷定我在野外活不過一個晚上。

未免得他得知真相以後過於尷尬,我不得不打斷他的滔滔大論。我說:“暫停一下,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像隻憤怒的土撥鼠一樣叉腰看著我(旁邊有簡筆畫配圖,厄裡亞認為它非常生動形象)。

“你不想對我說出你的名字?”我對他說,“其實這沒什麼值得隱瞞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叫什麼。我有個罕見的外國名字,是卡爾·艾爾。”

有幾個知道真相的學生笑出了聲。現在想來我當時不該那麼做,至少不該在孩子們麵前令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丟臉,可能因為你在旁邊看著的緣故,我有些情緒激動,頭腦發昏。他在孩子們的笑聲裡漲紅了臉,察覺到有哪裡出了差錯,卻依舊想不到我是誰。他真應該看看新聞的呀,那時我的名字每天都會登上報紙……

然後,以為我是個名叫卡爾·艾爾的隨便什麼人的曆史教師,怒氣衝衝地帶著我們和全校學生進入了森林。

後麵的發展極為戲劇化,不管你記不記得,讓我先把這個故事講完——我們在那遇到了一頭遊蕩在雪地中覓食的、饑腸轆轆的西伯利亞虎,危急時刻(可能隻對一個人而言是危急的),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為了救援學生險些命喪虎口(這真的是個值得敬佩的行為),而我從老虎的爪牙下救了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裡段落中間有張占據許多篇幅的插圖,是超人在老虎麵前勇救倒黴蛋.jpg老虎畫的很可愛,但被救下的人不太好看——畫得既像蝙蝠又像土撥鼠)

後來我讓學生和他坐在一輛板車裡,我舉著板車飛過森林,回到學校中。我向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道歉了,他也在口頭上原諒了我。

‘口頭’的意思是,接下來幾十年時間裡,這家夥一直在跟我作對。我得拚命回憶他英勇救人的光輝時刻,才能儘量不偏不倚地向你描述之後發生的事。我在此次經曆中得到了教訓,就是不該逞強好鬥、意氣用事,否則一定會與人結仇。不過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實在太年輕了。

若乾年後,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前往莫斯科,成為了蝙蝠幫的繼任者。

命運真奇妙啊……我竟然對你感慨這件事,令它變得更加奇妙。

蝙蝠俠臨死前向我提起過阿納托利,他知道他就要死了,因為他計劃破壞我們與天堂島的聯盟,這件事是不會有好結果的,迄今為止,與我為敵從來都隻有一個下場。而蝙蝠俠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是貨真價實的恐怖分子,卻又良知未泯,他反對我,卻不抗拒社會主義,他歡迎每一個對我感到不滿的人,哪怕是個從未走出過象牙塔,以至於顯得天真、憤怒、莽撞的學者。

事實上,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尤其得到了蝙蝠俠的青睞。我問他:“你看上這小子的什麼地方了?”

“他不完美。”蝙蝠俠回答我,“不完美的才是人。”

我想他在誇獎我。隨他們便吧。

與蝙蝠俠見過麵、聊起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以後,沒過多久,他就綁架了神奇女俠而後自殺了。他、戴安娜、我,我曾經總覺得這事挺奇怪的,仿佛我們不該這樣,不應當是這種關係。但無論如何,我習慣了在我漫長的一生裡麵每個人的離去,蝙蝠俠和神奇女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而今天,情況變得不一樣了。這次輪到我離開了。

前幾天我又去見了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他現在是個無趣的老家夥,學蝙蝠俠板著臉,不苟言笑,在適當的時刻做適當的事,我本來想突然出現在他麵前嚇唬他一下,如果不小心嚇出了心臟病,也絕對搶救得過來。但我發現他留著當年在西伯利亞森林中的合影——我抱著老虎,捏著大貓的兩隻前爪,與你站在一群學生後麵的合影,裡麵沒有他,他是拍照的那個——合影旁邊還擺著一個硬幣大小的超人勳章。

當然啦,我們都知道那是蘇聯國旗,他也許不是在暗中對我抱有好感,而隻是在表達愛國之心,我才不會犯經驗主義錯誤自作多情。

不過我突然又不打算見他了,見麵有時未必是個好主意,對吧?你肯定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們才隔著時間對望了這麼多年。總而言之,我拿走了那枚勳章,我想他如果真的像蝙蝠俠說得那樣有潛力,就肯定能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世界並不總需要超人,無論是成功的,還是失敗的。

阿納托利·謝爾蓋維奇會很期待看到我配合他們離開。等這戴著麵具也不像蝙蝠的土撥鼠(劃掉了)等到他與其他人成功在我走後將局勢穩定下來,我又有機會回去的話,我再與他見一麵,正式地聊一聊,不過下次要記得拿走那張有你出鏡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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