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紓問:“那我為何派你接近他?”

徐籬山眼皮一跳,預感不妙。

“把你的猜測都說給我聽聽,”京紓看著徐籬山慌亂轉動了一下的眼珠,突然伸手抬高他的臉,“看著我說。”

徐籬山看著眼前這張喜怒難辨的臉,把自己看得瘮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幾乎要抓不住桌沿,但京紓不許他沉默,催促道:“在這裡說不出,我們就換個能讓你更乖一點的地方說。”

“因為太後。”徐籬山從齒縫中擠出話來,格外沉緩,“殿下要確保二殿下不會淪為太後爭權的工具,所以需要在二殿下跟前插/入一顆盯梢的棋子,卑職很合適。”

“太後與二皇子命運相連,我何必多此一舉?”

徐籬山掌心溼潤,輕聲說:“因為殿下不想動二殿下,卻想殺太後。”

京紓似笑非笑,“我與太後無冤無仇。”

徐籬山說:“因為……綺太妃。”

京紓將當年的接生婆子削成人架,這麼多年還立在書房後頭,可見痛恨之深。當年綺太妃難產一事與這接生婆子定有關係,但不是接生婆子操作有誤害了綺太妃,若是如此先帝當日便會發作處置了她,因此更有可能是她暗中下黑手害了綺太妃性命,京紓後來查明事實,這才將人處置了。

當年綺太妃寵冠六宮,有理由又有能力在她生產一事上下手的首推太後。先不論太後是否嫉妒痛恨綺太妃,就憑雍帝是太後養子,為了權利,太後定然要確保自己的兒子將來繼承皇位,可先帝獨寵綺太妃,等她的兒子降生,難保不會危及當年雍帝的地位,所以太後下手了。

可殺了綺太妃還不夠,太後必然連京紓也不想留,隻是她沒想到雍帝即位後會將京紓留在自己身邊%e4%ba%b2自教導,有雍帝保護,她無從下手。後來京紓長大,成了權勢滔滔深得帝寵的狠角色,於是她隻能退避。

京紓緊緊地盯了他幾息,竟然笑起來,不吝誇讚,“真聰明。”

“……殿下。”徐籬山咬住顫唞的嘴%e5%94%87,抬手握住京紓的手腕,把他的掌心摁在自己心口,“殿下碰一碰就知道,卑職對殿下絕無二心,方才這些話卑職不會對任何人講。”

京紓的手被他弄濕了,就那麼放在他的心口,說:“我想殺誰,不怕任何人知道。”

“可太後仍舊安穩如今,”徐籬山說,“是因為陛下麼?”

太後於雍帝到底有養育之恩,雍帝想保她情有可原,如此,雍帝不必明言,京紓也會強忍殺意,不動太後分毫。太後居佛堂以避鋒芒,這個鋒芒是雍帝,更是京紓。

尋思此處,徐籬山說:“殿下要摘清二皇子,是因為陛下,不殺太後,也是因為陛下。”他露出一點真假不明的難過,“殿下就不能想想自己麼。”

京紓說:“沒什麼好想的。”

徐籬山聞言俯身湊近京紓的心口,聽了幾息,說:“殿下有心,既然有心,便是活人,何必非要自苦,強迫自己做那行屍走肉,日日麻木?”

京紓沒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靜了片刻才說:“我倒覺得,麻木才能做到鐵石心腸。”

這句話倒有點推心置腹的意思,徐籬山搖頭,說:“殿下若當真鐵石心腸,就不會對卑職次次放過。”他坐直身子,抬眼看著京紓,“眾人都說殿下滿手血腥,這是實話,殿下坐在這個位置上,殺人不過家常便飯,可卑職從未聽說殿下殺無辜一人。殿下是按律辦事、隻奉帝命的金昭衛使、肅王殿下,卻忘了自己是京紓。”

京紓聽出他語氣中的難過和憐惜,說:“大膽。”

“我哪次不大膽?殿下今日若要殺我,那也不差這一個罪名,若不殺我,我便鬥膽對殿下說兩句真心話。”徐籬山連謙詞也不說了,徹底放鬆下來。他晃了下懸空的%e8%85%bf,有意無意地蹭過京紓的腰,察覺那具身軀繃緊一瞬,他便笑起來,又說,“先帝為殿下取名‘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殿下注定要遭受痛苦,隻能自我紓難?我沒有經受過殿下的苦痛,不敢勸殿下忘記從前,隻往前看,可我仰慕殿下,隻想殿下能活過來。”

京紓沉默良久,說:“無欲則剛。”

“如今的殿下還想做到無欲無求,未免自我勉強。”徐籬山抬手環住京紓的脖頸,湊近了些,“除非殿下殺了我。”

京紓任憑他手腳不老實,對這個提議評價道:“輕而易舉。”

“殿下要殺我自然簡單,可我不建議殿下這樣做。”徐籬山仰頭,鼻尖虛虛蹭過京紓的下巴,語氣狡詐,“有些時候,死人可比活人可怕多了。殿下今日若殺我,以後恐怕要夜夜夢見我。”

京紓冷漠道:“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

“那就試試。”徐籬山抓住京紓的手握在自己的脖子上,直勾勾地把他瞧著,“我是怕死,可若是死在殿下手中,總比死在彆人手裡——”他話語中斷,蹙眉“嗯”了一聲。

京紓把手指鬆開一些,問:“還有遺言嗎?”

“我要收回先前說的那些話。”徐籬山看著京紓,語氣輕緩而格外認真,“我忘不了也放不下殿下,我隻喜歡殿下一個人。”

京紓與他對視,情緒不露,“說完了?”

徐籬山搖頭,“還有遺願。”

“說。”

“求殿下看在我一片癡心的份上,先%e4%ba%b2我,再殺我。”

徐籬山說罷猛地攥住京紓的手,仰頭%e4%ba%b2上京紓的嘴,他像個毫無經驗的毛頭小子,很怕喜歡的人會抗拒也怕錯失難得的機會,所以動作又快又猛,%e4%ba%b2出很響的一聲。

京紓被%e4%ba%b2得倒退一步,鼻尖都被撞疼了,臉上的麵具毫無預兆地裂開了縫隙。他看著徐籬山,像是看見什麼令人驚怖的怪物。

這次徐籬山沒逃,豁出去似的在原地等死,但京紓沒有殺他,隻是把他從書桌上拽下來摔到一邊的地毯上。

“滾。”

這個字像是咬牙切齒擠出來的,徐籬山明目張膽地笑起來,隨後從地上站起來,拍拍摔疼的%e5%b1%81%e8%82%a1再拍拍手,說:“殿下,這可是我的初%e5%90%bb。”

京紓沒說話,走過去握住徐籬山的後頸,把人丟出了書房。

“哎呀!”徐籬山踉蹌著站穩,再轉身隻聽見“嘭”的一聲,書房的門重重地關上了,風扇了他一臉。

辛年站在門前,咬牙瞪眼,連刀都拔出來了,誓死守護殿下的清白。

“好啦,我滾還不成嗎?”徐籬山雙手投降,“殿下,我跟您賠罪,您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京紓自然不會搭理,他於是又笑起來,自顧自地揮揮手,揚聲道:“殿下,明天見。”

第34章 誅心

柳垂坐在馬車上喝酒,他不是徐籬山,沒酒喝日子就過不下去,隻是為著冬日取暖。

馬車突然輕輕晃了一下,柳垂停下喝酒的動作,呼吸幾不可察地重了一分,但這隻是一瞬間的反應罷了,隨即他把酒葫蘆掛回腰上,起身進了車門。

車裡有股淡淡的茶香,是徐籬山閒暇時新調製出來的鐵觀音露。穿群青長衣的年輕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大剌剌地翹著二郎%e8%85%bf,把他看了一眼,“我說過,讓你二月前離京。”▓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沒答應你。”柳垂抱臂坐在靠車門的位置,並不看他。

“真是奇怪,你到底怕不怕我啊?”男人失笑,“既不敢看我,又坐得那麼遠,按理說應該是怕的,可我說的話,你又不聽,我的警告你也置若罔聞。”

柳垂不答,隻說:“我不能走。”

男人的臉因為常年不見日光而近乎蒼白,聞言露出若有所思來,“徐籬山待你確實好,你想留下來情有可原,可是你不走的話,我要殺了你喲。”

“你為什麼要殺我,因為擔心我的存在會驚動肅王,從而連累你嗎?”柳垂終於抬眼直視男人,嗤笑道,“以你的身份,隱瞞等同於叛主,我以為這世間最忠於肅王的莫過於你,沒想到你也有瞞而不報的一天。”

“誤會,我對主子可是從無隱瞞,”男人攤手,“自然也包括你的事情。”

柳垂的表情僵住了,驚道:“什麼?”

“關於你的事兒,我在成為影子的第一時間就向主子彙報過了,出乎意料的是主子沒有動怒也沒有追責,隻說既然人走了,便當他死了。這次你回來,主子的意思是既然當年是我放走了你,如今也由我來處置你。”男人放下二郎%e8%85%bf,傾身湊近柳垂,隨口閒聊般的語氣,“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很尷尬啊,當年我信誓旦旦地對主子說那小子會隱姓埋名地過一生絕不會再出現,可你不僅用著原名原貌,還敢大剌剌地回來,你是還記恨當年生死大比時我捅了你一刀所以不惜性命也要拉我一起上路嗎?”

“……你想多了。”柳垂語氣乾澀,“若非徐籬山,我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可你就是出現了。主子說讓我來處置你,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死人就該有死人的樣子,你既然不會做假死人,那就隻能做真死人。”男人說罷抬手擦掉柳垂鬢角的冷汗,在他臉上輕輕拍了兩下,“給你三天,找個喜歡的地兒把自己埋了,否則我不介意當著你家少爺的麵殺了你。”

柳垂眼前一花,男人已經不見了,他起身推開車窗,看見徐籬山從側門走了出來,腳步歡快,還哼著小曲兒。

徐籬山下了階,走到馬車窗邊,“誒,你果然沒……”他話語戛止,目光落在柳垂的脖頸上,和上次同樣的位置,又是一條血痕,隻是這次更重。

徐籬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轉身上了馬車,“啪”一聲關緊車門,從隨行木箱裡拿出藥膏給柳垂抹上,抹完也不說話,冷著張臉把小幾上的冷茶一口悶了。

“……當年先帝為剛出世的九皇子擇選暗衛十人,由先帝身邊的第一暗衛寒驚大人%e4%ba%b2自訓練,先帝駕崩後寒驚沒有前往帝陵守墓就是因為先帝遺詔,要他替九皇子選出最後的‘影子’。那十人在十年嚴苛訓練後迎來生死大比,比賽的規則很簡單,就是昔日同門拔刀相向,九死一生,生者即勝者,勝者即為‘影子’。”柳垂說到此處停頓一瞬,複又說,“我本是最後一個該死的人。”

“哦,生死大比的亞軍嘛。”徐籬山出離的平靜,“冠軍沒殺你?”

“沒有,他留了我一口氣。”柳垂說,“我重傷逃離,一路輾轉到常州,落到人市,最後被你買走。”

徐籬山說:“這算不算救命之恩?”

“算。”柳垂說,“我唯一能報答他的方法就是做個‘死人’,這是我們之間不必言說的承諾。”

“可是你如今毀約了,難怪他會警告你。”徐籬山說。

“肅王不知我樣貌名姓,如今這世上唯一知道我來處的、能認出我的隻有影子。”柳垂垂眼,“我本以為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肅王。”

徐籬山“嗯”了一聲,“因為你覺得如果京紓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