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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徐籬山懷裡,與他貼麵道:“帶奴一起嘛。”

“不敢,要被我爹打死。”徐籬山抬手,把不知從哪兒摘來的白芙蓉簪到少年耳邊,“這花襯你,有緣回見!”

他把人推開,湧入人群中。

路過一家店鋪,香氣撲鼻,徐籬山嗅著味道進去,摸出錢往櫃台上一放,說:“老板,兩碗鴨花湯,帶走!”

“哎喲我的小爺,最後一碗剛才賣出去了。”老板忙出來攙這醉鬼,哄道,“不過咱家的魚餅也是一絕。”

徐籬山嘟囔一句什麼,勉為其難地說:“那來兩個。”

“好嘞。”老板喊一聲,讓自家婆子去裝餅,又對徐籬山說,“今兒真是不巧了,沒讓您順心,這樣吧,趕明兒您有空再來,我送您一碗鴨花湯,就當賠罪。”

徐籬山聞言笑起來,伸手攬住老板,說:“好好好,以後我常來!”

“那是敝店的福氣!”老板伸手接過兩隻包好了的餅,往徐籬山懷裡一塞,把他送到門口,“還熱乎著呢,您嘗一口,保管從嘴巴暖到心窩子。”

徐籬山抱著餅走了,走完香塵街,七彎八拐,一隻餅也吃完了。這邊不熱鬨,才像深夜,路上沒光沒人,他摘了帷帽,說:“出來吃餅,都要冷了。”

沒人應,徐籬山停下腳步,正要罵柳垂,一道聲音卻響起了,宛如老天兜頭潑下一盆銀河,叫他渾身一凜,酒都醒了大半。

“叫誰吃?”京紓從暗處現身,玄袍大氅,身姿挺拔,“玩得舒坦?”

徐籬山骨軟筋酥,順勢靠到身邊的牆上,他並沒有收回目光,笑嗬嗬地說:“叫您啊,舒坦。”

餅不熱了,便沒那麼香,但京紓知道它味道不錯,因為徐籬山捏著餅小口小口地吃,吃得一路嘖聲,搖頭晃腦,嘴上油亮。他走到徐籬山跟前,垂眼看著這人,“小五倒是與你合得來。”

“年紀相仿嘛。”徐籬山說。

“隻要你想,與誰都能說笑兩句。”京紓說,“畢竟你很會投其所好。”

徐籬山笑納這句誇讚,而後仰起頭,半眯著眼把人瞧了片晌,才說:“殿下,您生得好高啊,比我高了快半個腦袋呢……又把月光遮住了。”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放在他們中間說,是逾矩,是不合適。

京紓便說:“又要瘋了?”

“酒醉慫人膽啊。”徐籬山偏頭,有點無賴,“反正這裡也沒湖,您沒法再凍我一回。不過,您彆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生氣還會變醜,雖然您這麼好看,怎麼都不醜的。”

京紓微微眯眼,語氣危險,“六公子這是把我當方才樓前的少年哄了?”

“那不一樣。”徐籬山搖頭,“他願意跟我回家,殿下肯嗎?”

京紓不語,見這醉鬼傾身湊過來,臉頰如春,眉眼含情,啞聲道:“而且,我隻摘了一朵花,哄不了倆情郎——”

撩撥的話戛然而止,徐籬山喉嚨一緊,被泛涼的手掐住了。他悶哼一聲,手上的帷帽和餅也掉了。

京紓向前一步,將他撞上院牆,輕聲說:“再瘋。”

第14章 高枝

徐籬山疼得蹙眉,卻笑起來,調侃道:“動不動就朝我脖子下手,您彆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京紓不語,手上用力三分,徐籬山便難受得皺臉嘶聲,再也說不出不該說的話,抬手握住他一截袖口時仰頭露出了俏俏的下巴尖,那亂撩撥人的眼睛也閉起來,落下一行清淚,從鼻梁淌過%e5%94%87峰,滑進他的虎口。

眼淚的那點熱意瞬間消散,但存在感仍舊強烈,它黏在虎口、掌心,很不舒服。京紓指尖微鬆,說:“鬆開。”

徐籬山得了一點新鮮空氣,連忙喘氣,而後他睜開眼睛,委屈巴巴地把京紓看著,“求饒也不許嗎?”

“敢犯錯,何必求饒?”京紓說,“未免難看。”

徐籬山抿%e5%94%87莞爾,故意歪解其意,“我難看嗎?”

京紓沒有作聲,收手時甩開了揪皺自己袖口的那隻手。

徐籬山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又自然地垂下去,他把京紓瞧著,語氣疑惑,“我怎麼會難看呢,如今蘭京誰不知道剛回京的徐六公子容色奪人?連明恩公府的鬱世子都盯上我了。”他伸手揉了下脖子,麵上露出虛假的驚訝,“殿下,他是不是想睡/我?”

京紓看見了那隻揉脖子的手,腕骨談不上伶仃,但竹削似的乾淨流暢,簪紅戴綠也半點不壓膚色,隻合時宜地襯得它漂亮。他收回目光,說:“想借刀殺人?”

“哪敢,我是想請我的高枝庇佑我啊。”徐籬山斂了笑,顰眉道,“聽說這位世子男女不忌,在床榻間還有些折磨人的惡癖,我若落入他手,必定受儘折磨。堂堂七尺男兒受此羞辱,屆時隻能投湖自儘,求一張臉麵了。”

京紓說:“扮什麼可憐?前些日子不是還要做我身/下鴛鴦?”

長進了啊,說這話也能一副無波無瀾的語氣,徐籬山暗自樂嗬。

“說句不好聽的話,那青樓裡的人對著恩客還要暗自挑出個三六九等呢,我也不比他們好多少。蘭京貴人無數,高枝攀牆而出,您是頭等金貴的那根,旁人比不得。況且在我心裡,您與他們本就不同,也沒得比。旁人我一眼不看,但我樂意給您……”他仰頭,幾乎要%e4%ba%b2上京紓的下巴,聲音和呼吸一樣輕,一樣熱,“……操。”

這個字像院牆上掉下的花,京紓從那裡走過,被砸中鼻尖,睫毛輕顫——這是一件本不該發生的事情,他有鵲鳥三千,隨便一隻都能在“花”落下時提前將它接住,或者索性辣手摧毀,以防冒犯到他。

可事情就是發生了。

此時此刻,任憑他已經確認徐籬山是個什麼沒羞沒臊的玩意兒,也不免表情生裂,後退半步。

徐籬山卻再也支撐不住,沒骨頭似的順著牆倒了下去——湖邊的柳枝都沒他垂得做作風情。他枕著手臂,迷糊間抬手扯住京紓的衣擺,不過一瞬,又鬆手垂落。

京紓轉頭就走,步履生風,幾息就沒了蹤影。

街巷中寂靜半晌,柳垂從拐角處現身,快步走到徐籬山身邊,把他扶了起來。

徐籬山抬手順心口,被越來越強勁的醉意熏得腦袋發麻,京澄喝的什麼酒,太他媽烈了。他哽了一口氣,勉力眯開眼縫,看向不遠處的一坨油紙,尤其遺憾,“餅沒法吃了。”

“明日再賠我倆。”柳垂替他捋背順氣,語氣冷硬,“蘭京不能待了,我看你瘋得沒邊兒了。”

徐籬山笑道:“怎麼走?”

“隻要你開口,我帶你走。”柳垂說,“天大地大,自有去處。”

柳垂總是沉穩冷靜的,可有時又讓徐籬山覺得他天真。

“那不是去處,是藏身之處。我喜歡逍遙,去哪兒都好,但我不想藏一輩子。”徐籬山無力垂頭,抵著柳垂的肩,聲音嘶啞,“我不後悔那夜對京紓下手。既然是賭,我輸了,就認。”

柳垂不問他到底為何要殺京紓,隻垂眼看著他,“你輸了,吃了苦果,卻不悔改?”

“總不能輸一次就認命吧?”徐籬山眼前水蒙蒙的一片,他看不清柳垂身上的靛衣,也看不清周邊道路,自嘲道,“隻是這局下得有點跌麵兒,那些幾把騷話我說著都燙嘴。”

“京紓不是風流好色之徒,也不是心性易摧之輩,他不是好風月的公子。”柳垂警告,“剛才有一瞬,他是起了殺心的。”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徐籬山“嗯”道:“可他到底沒殺我。京紓要殺‘徐六’,不過抬指間,可我三番兩次逾矩作死,他卻沒有真下殺手,為什麼?因為他要查我,也要用我。在有些事上,我這個剛回京的落魄庶子比他手下的強兵影衛還要好使,比如接近二殿下。”

“肅王若真惱了,也可殺你。”柳垂說,“人無軟肋,萬中有一,他便是那‘一’。”

徐籬山閉眼,喃道:“所以我才說這是賭局嘛。”

“其實我不懂,為什麼要用這種賭法?”柳垂說,“太危險了。”

#VALUE!   “誒,你知道為什麼有人會敗給美人計嗎,明明他們閱人無數,要什麼有什麼?因為美人計成功的前提,就是這個送到你麵前的人是適合你的,或許可以讓你想到落魄時得不到的白月光,或許可以彌補你身邊一直空著的那個位置,又或許最簡單的一點,他可以在床榻上和你合拍,讓你快樂……總之,這個人踩在了你的欲求上,無論是曾經得不到的還是得到了又失去的,他都可以滿足你或者彌補你。”徐籬山一頓,又說,“京紓不曾落魄,可是他一直在壓抑,手握實權、深得帝寵卻沒有野心,年輕氣盛、位高權重卻沒有色/欲,甚至連笑也不會,他把自己活成了無情無欲的神,可他終究是人不是神。這招確實風險極高,可是垂哥,乖巧懂事打不破京紓自我監/禁的牢籠。”

柳垂在他說話間替他係好了風領,潑一盆冷水,“不能乖巧懂事?想想長寧侯府小姐的下場。”

“一個在任何時刻都魯莽衝動的姑娘不能得京紓青眼,一顆會被輕易利用的棋子更不能走近肅王殿下`身邊。”徐籬山輕笑著說一句刻薄話,“她或許真有一顆愚蠢的真心,但這種東西,京紓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更彆說他根本不稀罕。”

“這其中的度實在不好把握,”柳垂說,“稍有不慎,你就得玩完。”

“高風險,高回報啊,你也說了,他沒有軟肋,我總不可能也學那些人,讓你去刺殺他吧?”徐籬山玩笑般的,“你做得到嗎?”

“影子若死,我拚死一試。”柳垂背過身,把徐籬山背到身上,穩步往回走。

“所以我才不讓你去嘞。”徐籬山真是醉了,揪著柳垂的小辮往手指上纏,“垂哥,你真的要聽我的話啊,不要涉險。我知道,你們這些人,慣是不怕死的,但我養你這麼多年花了多少錢啊,你每年光吃%e9%b8%a1就能吃人家一家四口的口糧,你不看我麵看錢麵吧。”

柳垂心說你先管好自己吧,敷衍道:“我儘量。”

“是必須必!”徐籬山趴在他肩上,聲音很輕,“你如果不聽我的話,我就趕你走,趕得遠遠的。”

這小鼻音,再說兩句彆哭了,柳垂不敢惹這位扮可憐的高手,隻好說:“好,行,可以,行了吧?”

徐籬山嘟囔:“這還差不多。”

柳垂背著人拐彎,突然停步,側目看向不遠處的一道矮牆,那裡有一簇花枝攀牆而出,幾乎要被折斷,搖搖欲墜,此時輕輕晃了晃,朝著他的方向。

“垂哥?”徐籬山拱了拱腦袋,“怎麼了?”

“……沒事。”柳垂收回目光,語氣如常,“花謝罷了。”

第15章 玉簪

宿醉讓徐籬山頭疼欲裂,翌日醒來時,他靠在床頭悶了半晌,又躺了下去,決心睡到明天再起。

可惜天不遂人願,不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