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郎主,但也未曾見哪個小輩如此頂嘴, 一掌拍於案上, 裴父麵含慍怒:
“你可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由你兒戲!就算我們能同意,你祖父可能同意?”
見此情形, 裴雲之卻是毫無膽怯之意。
淡然立在堂中連跪都不跪,略略將林落往身後護了護。
一襲如雪青白衣清風明月,他神情漠然:“祖父兩年前已知曉此事。阿父阿母,我們二人今日前來隻是……讓你們知曉此事,並不是請示。”
其實來時便知會是這個結果,但總歸是父母,該要拜見告知的。
兩年前就知道了?
裴父聞言一愣,忽而想起了兩年前裴少辭來了府中,冷斥他的一聲。
“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哼,竟沒看出你好大的本事!”
無論是嫡子還是唯一抱回主宅的庶子,生的一個兩個竟都有龍陽之好。
裴少辭的話未說完便甩袖離去,正好那時裴懷川初送信來洛陽說要離開,裴父還以為裴少辭說的是裴懷川。
正還納悶裴少辭何時會注意到裴懷川這個庶子……
原來是裴雲之。
“難怪先前聽老宅的侍從說你被阿父請了家法還罰跪祠堂,那時我還隻當阿父是不願你去北地,沒成想是你做出這般事惹惱了阿父。”
將許多事思索清楚,裴父見裴雲之如此模樣,冷笑一聲:
“你是以為你現在是太尉便可與生身父母叫板了嗎?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難不成你未學過?你為裴氏長公子,哪能與男子成%e4%ba%b2,你還要不要裴氏的臉麵?”
太過難聽的話不會說便說不出,裴父一如裴少辭那般,如世人那般,問著裴雲之要不要臉麵。
可……
“與心悅之人修成正果,便是不要臉麵了嗎?”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淡淡地盯著裴父,裴雲之再問:
“阿父,裴懷川喜愛男子之事傳遍大景,便是前年重陽家宴他說往後或會與男子成婚時,你與阿母也從未問過他要不要臉麵,為何他可以,我不行?”
“你又不是不知懷川性子跳%e8%84%b1,且他本來就好龍陽,他……”
說起裴懷川,裴父眉心皺得更深:
“……他比你小上幾歲,身份也低微些,胡鬨也就罷了,你與他不同!”
“何處不同?”
裴雲之清棱棱的眼裡看不出情緒:
“是每年回主宅時,他摔倒哭泣阿母會將他抱在懷中用%e4%b9%b3酪哄,而我摔倒隻能自己爬起來,若是喊了一聲疼便要罰抄《禮記》三遍的不同?還是阿父於在府中的、不在府中的庶弟們,甚至堂兄弟,在他們束發時都送上過一柄%e4%ba%b2手雕刻的木弓,唯我沒有?”
裴父官職不高,閒暇之時除了養外室便唯愛雕刻些木件。
縱使裴雲之知道父母不過是世族間的聯姻,但裴父外室那麼多,是個個都愛嗎?
庶弟庶妹們那麼多,為何個個都記得,唯獨不記得他?
諸如此類的事太多了。
他們是有苦衷嗎?
不是的。
裴雲之很清楚,不是的。
阿父不愛自己,他向來都知曉。
阿父也是裴氏的嫡長子,但他卻遲遲未做家主,甚至自裴雲之啟蒙時裴少辭就說過會將家主之位給裴雲之。
而阿母,不是不愛自己的%e4%ba%b2生骨肉。
隻是自幼裴雲之被抱離身邊,曾有過鬱結心思,這一切在裴父將裴懷川抱回之時改變了。
小小的人兒自小就會說些甜言蜜語哄著她。
所以,即使心裡明白裴雲之才是自己的兒子。
但……心總會偏的。
這話說出來,裴父裴母自是能覺察到自己的虧欠。
偏生裴雲之的語調太冷,似乎如今才將這些話說出來,並不是在希冀補償,而是像在以此作挾。
既然從前便不在意他,如今知曉了此事他們二人也來拜見了,就不該再多說什麼了。
“好,好,好!”
裴父冷笑著連道三聲好:
“為了娶一個男人,你倒是下足了功夫……你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後半句話是裴父望向身邊的裴母說的。
是氣急的低吼。
“沒有你,我如何能生出?”裴母倒是氣定神閒,輕飄睨了裴父一眼。
相敬如賓多年,二人並不相愛,便也從未爭吵過,即使是裴父在外養了許多外室有了許多庶子。
裴母永遠是這副不驚不瀾的模樣。
此時就襯得裴父似個潑皮無賴。
刀砍在了金剛石上彈回傷了自個兒,裴父氣紅的臉慢慢轉了鐵青。
還不待他說話,便聽裴母聲音再度響起。
“雲之,你祖父也老了。”
輕輕淡淡的一句話,裴母的意思很明顯。
他們雖是未對裴雲之有養恩,但裴少辭可是將其自幼帶在身邊的人。
如今家主老去……裴雲之怎麼能任性呢?
裴雲之卻恍若未聞,他隻默了默,而後揖禮:“今日與落落已來拜見,不論阿父阿母今日是否接納此事,待日後我與他再度成%e4%ba%b2告知%e4%ba%b2朋好友之時也會送來請帖。”
說完,他轉身牽著林落出了堂中。
在離開前,林落聽到了身後氣急敗壞的杯盞破碎聲。
走過來時的路,看著邊上的,林落若有所思。
“裴雲之,沒必要惹惱你的父母的。”
告知又如何不告知又如何,反正裴雲之的心意又不會更改。
他不在意一定要讓所有人知曉他是男子一事的。
“……無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不能得應允,但拜見一回,也就算是了。”
裴雲之很平靜,聲音微低。
“落落,等一切結束,你可以帶我去見一回你阿娘嗎?”
一切是什麼?結束又會是什麼時候?
林落沒問。
聽著那有些太過平淡的聲音,他隻也回握緊了那用力的手。
“好。”
*
縱使裴父裴母並不能接受林落是男子一事,但並不妨礙裴雲之在洛陽還另有私邸。
不住在一起,也管不到裴雲之。
雖白日裡的事似乎並未影響到裴雲之分毫,但與其交握十指的林落還是覺察到了些什麼。
是細微難以發現的,隻在那有些失溫的手中流露出絲縷。
不知是冬日陽光不夠暖,還是裴雲之其實對那些事還有些在意。
該在意的。
夜間洗漱後,兩人本該是如前些日子一般各占一側蓋兩床錦被。
裴雲之卻在來時,見林落伸出手臂,主動環住了他的脖頸。
林落什麼都沒說,隻是輕輕用力。
帶著裴雲之轉了個身倒在床榻上。
數不儘的青絲自林落耳後繞過頸彎順著撐在榻上的手臂垂在裴雲之耳邊。
居高臨下的眼,是在燭火陰影中也透亮清澈的明池。
不知是清淡的皂香還是白日裡屋內香爐中餘味未褪縈繞在鼻尖,引人腦中昏沉。
險些要溺水了。
而當林落抬起一隻手,屈著指,一點點一寸寸自那線條流暢的頜骨刮至%e5%94%87下,捏起裴雲之的下頜揚起幾寸,俯身小小%e4%ba%b2了一口時。
他,心甘情願被池水沒頂。
緯帳中交疊的人影起伏,細碎水聲在室中彌漫。
不是林落頭一回主動。
但沒有了哄人的話,沒有了算計,就算有也沒關係。
久彆重逢後努力維持的理智在此刻潰散。
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
在林落的手臂因無力圈攬而垂下床榻之時,下一秒,被拉到裴雲之的%e5%94%87邊,輕%e5%90%bb著指尖。
還似有依賴地輕蹭了下。
林落迷蒙間見裴雲之的%e5%94%87動了動。
在說什麼?
聽不見,但口形似乎是——∴思∴兔∴網∴
請帶上我。
*
第二日林落是被一道破門聲吵醒的。
伴隨著侍從的聲音。
“哎!州牧大人,你不能進去……”
司寇淙恍若未聞,隻一腳踹開了門。
“裴雲之,你口口的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
林落眼還沒睜開就感覺到了一雙手覆在了他的耳邊,遮蓋了那如驚雷般的暴怒聲嗓。
隨後一道寒霜般的聲音響起。
“出去!”
聲音很輕,但顯然帶了不虞。
司寇淙卻並沒有如裴雲之所願。
趁著裴雲之雙手覆在林落耳上並沒時間理會他,他似才發覺還有個人,訝異看向那身上隻穿著散亂中衣的人。
眸光毫不客氣地看了又看。
從平坦的%e8%83%b8膛到遍布曖昧紅痕的細嫩脖頸,再到那熟悉的麵容。
冷著臉,裴雲之為林落係好中衣的係帶,才抬眼又看司寇淙。
“男子之間雖無大防,但,轉開你的眼睛。”
也是才從怒氣衝衝後的愣神中回過神來,司寇淙並非是來挑釁裴雲之的。
便轉開了眼。
“你……他……”
瞪著眼左瞄右看支吾半晌,司寇淙才問出聲來:“他、他就是你找到的夫人?他……是男人?”
分明就是那夜在鄴水見到的女郎,分明就是在溫匡壽生辰宴上見過的裴少夫人。
可那敞開的領口下,是平坦的。
縱使女郎形象再如何牢固心間,但林落並未慌亂的神色與那雖是瑩白但緊實的甚至有些隱約弧度的薄薄肌肉……
是男人。
真的是男人。
“嗯,從前因種種緣由並未據實相告,日後我們會再成%e4%ba%b2一回,屆時會送去請帖。”裴雲之也應下了。
雖然裴雲之先前讓他尋人之時也說過,男子也需得留意,但他隻當是林落或許會女扮男裝,從未將林落往是男子的事上想。
沒想到裴雲之這兩年乃至昨夜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是為一個男人,司寇淙幾乎氣笑了。
他不免咬了咬牙,也不顧彆它:“裴雲之,你腦子是不是被豬啃了,口口的怎麼為了個男人不要命了?”
為心愛女子舍棄一切的人司寇淙見過,這為男子……
真還是頭一回見。
雖說都是為一個人癡狂,但世間終究不齒好龍陽一事。
“……此事不容你置喙,你若是來此無事,便回瓊州去,往後也不必來尋我。”
“哎!不是,你,唉……”司寇淙氣歸氣,倒也並不是那意思。
隻是見裴雲之語氣更冷,他也暗惱自己被迷了心竅,甘心為裴雲之做這麼多事兒,到頭來還被人冷麵相待。
但……算了。
裴雲之冷歸冷,卻也幫過他不少,即便是他為裴雲之做事兒,也未短缺過半分好處。
甚至隻多不少。
於是司寇淙嘖了聲,告饒:“我多嘴我多嘴,今天找你是有事,我和你說,你走第二日……”
司寇淙的聲音比方才小了許多,裴雲之便鬆開了捂著林落雙耳的手。
順手理了理林落散亂的鬢發,而後起身,淡漠地看著司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