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話落下來,不見林元燁麵色好轉。
“那可未定。”
說著,他看了眼林落。
總歸林落也是林氏人,林元燁也沒想防著他。
林元燁又道:“四月時你們可記得阿父讓我領兵圍了後院?”
“記得,和裴太常又有什麼關係?”
林青窈問。
驟然聽聞那夜之事,林落豎了耳朵。
隨即便聽著林元燁說著此事與裴氏長公子有關,林宗柏為此發了好大的火氣,直接將林元塘丟去了個小城任職去了。
這……
林落默然一瞬。
難怪重午時去給林元塘送角黍卻沒看見人。
隻是說起裴氏,他又想起了那夜那個黑衣人。
露出來的眉眼再度與裴雲之在腦海中重疊……
林落忽而開口:“三哥哥,那夜竊賊,可知道是誰了?”
“不知。”林元燁搖了搖頭:“但總不過是裴太常派來的。”
“你既不知,又何故篤定是裴太常所為呢?”
林青窈撇撇嘴接過話:
“那時是裴二郎和裴氏主母來此,合該也是他們所為。”
“再說了,兩家不對付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咱家又不是沒對裴氏……這些與我們昨日避雨又無乾。”
對於竊賊是裴氏人之言,林青窈並不懷疑。
但說來說去,都是說些裴氏的不好。
這要嫁去裴氏的林落就在此,愈是說也愈是讓她心裡不舒服。
總覺得對林落不住,更是怕人越知曉兩家世仇之深越不願嫁了。
她便旋即揚了揚語調轉開話題:“好了,三哥哥,你既然對這些事如此感趣,不若今日待阿父回來就去同阿父說你想入仕,好教你官場一展宏圖,蓋過了那裴氏去。”
“這……”
聞言林元燁麵上犯了難,苦了幾分。
“長兄和二哥都入了仕,我著急個什麼呢,還是再多聽幾年學較好。”
心裡不虞,林青窈便譏諷:“怕不是想多聽幾年學,而是三哥哥這心呀,不適合做官。”
“小妹還在這兒呢,就不能給我留些麵子?”林元燁幾分無奈。
聽到自己被提起,林落眨了眨眼,沒說話。
林青窈卻不客氣,直接轉頭看向林落:“阿姊可想知道三哥哥為何如今十九還在學堂聽學?”
“是……開蒙晚麼?”林落遲疑一瞬。
其實對於林元燁的事兒,林落並不感趣。
但人都問到他麵前了。
林青窈冷哼,幾分清傲:“再晚也不至於這個年歲還在湘青堂。”
世族子都是自幼開蒙,尋常的都是聽個四五年學,舞象之年便可入仕了。
聰穎的甚至開了蒙後聽個一二年學便可為官。
“就說那裴太常,他是十五入仕,入仕前便已是跟在祖父裴氏郎主身邊處理了扶滄兵亂一事,得了聖上賞識,入仕後升官極快,如今做了四年太常,唔……那太尉也快告老還鄉了,怕是下一個太尉便是他了。”
雖說林氏甚少有人同林青窈說官場之事,但她自幼聰穎,有些明麵上的事,看得清。
“再瞧瞧三哥哥,前年隨長兄去治水之時,看不得難民受饑,又見不得人生病,便背著長兄讓底下人去多買些米和藥來,買著買著賬上缺了整整五十萬兩銀子。”
說著,林青窈睨了一眼林元燁。
並未有羞愧之色,而是拂袖歎息。
更為讓她恨鐵不成鋼。
“淨發些爛好心,又識人不清。”
林落聞言一驚,“這銀子是三哥哥一人背了?後麵可查清楚了?”
“當然是查清楚了,不過三哥哥對人也忒沒防心了,阿父對他罰也罰了,可這心終究不是一日能長成的,便讓他繼續在湘青堂聽學,平日裡也多看看兵法。”
林青窈話說得不客氣,林元燁卻沒生氣。
畢竟說的是實話。其實此一遭不能入仕也遂了他的心意。
雖是林宗柏總對他恨鐵不成鋼,說他若是再上進些,早該去做官了。
但他也隻這般,笑%e5%90%9f%e5%90%9f。
“好妹妹,可彆再說了,喏,昨兒個我還想著沒為你們畫丹青,特意冒雨采了水芝回來養著今日來畫。”
行步間三人來到一缸荷花前。
將人貶了一通出了氣,林青窈再哼一聲便也不多說了。
隻是轉首看向那荷花……
少得很,惹林青窈蹙眉:“這如何作畫?入了畫顯得人小氣得很,不畫了。”
見林青窈是真不想入畫,林元燁也不勉強,隻道:“好。”
旋即又有無奈,他道:“你不想畫便不畫,如今這般說得難聽,若是小妹想入畫,可教人為難住了。”
“我不畫阿姊自也是不想畫的。”
林青窈看林落:“阿姊,你說是不是?”
“嗯。”林落點了點頭,“我……也不畫了。”
見林落和林青窈都撇過眼不去看那缸荷花,瞧起來都是看不上。
林元燁便隻好招手讓侍從上前收了擺在一旁石桌上的筆墨紙硯。
“好罷好罷。”
本就昨夜沒睡好路上困,不作畫後林青窈便要回自個兒院子休息。
林落也是。
隻是走在回去的路上,林落垂著眼,抿著%e5%94%87。
瞧起來像是對方才任人擺布的話不悅。
於是將林青窈替著林落做決定的話聽了個全的采綠,蹙著眉憤憤出聲:
“昨兒個要與女郎作畫的是她,今兒個又不要的是她,這窈娘子未免也太蠻橫了,做什麼都替女郎拿主意。”
就是欺負林落性子軟!
“上回讓你謹言慎行,你都忘了?”
驟然聽見采綠說這話,林落回過神來。
自家主子的話哪裡有不記得的?采綠激動神色瞬間懨了下來。
“女郎,我以後一定不說了……”
分明是討乖的話,可林落瞧著采綠那不甘心得滴溜轉的眼珠子,知曉其下回定還要說。
到底是侍候了他這麼多年。
無奈一笑,林落也不再多說。
其實這兩日非是他不敢拒絕林青窈,隻是昨兒個覺著若是能被人作一副丹青也不錯,便答應了。
而今日,他也是確實不想入畫了。
方才還想著怎麼拒絕,林青窈就替他說好了。
林落自是要順著往下說。
若他真想要,想來林青窈也不會多說什麼,林元燁也會樂意至極。
可他……
嘖。
不想被與荷花同入畫的原因非是與林青窈一般嫌那荷花太少。
而是都怪那庶子!
原先他以為所謂的湯池沐浴不過是和他昨日避雨更衣時一般,是在湯池旁的屋子裡浴桶中。
沒成想那庶子竟是直接將他抱去了裴長公子用的湯池共浴!
雖說那庶子安撫說是水換過了,長兄也不會介意。
可……他總有種心慌感。
當然,這股心慌感很快又在霧氣嫋嫋的滿池荷花中以及那庶子說著要教他鳧水的慌亂中散去了。
頭一回鳧水,被帶著往湯池中央深處去,他慌亂中打散了不少荷花,在水下混著花瓣還看見……
惹他慌亂嗆了不少水!
這副模樣被那庶子看在眼裡悶著笑了不說,還被那庶子拿著荷花簪在他頭上。
於是現下一看到荷花就……
“女郎,你怎麼臉紅了?”半晌沒聽到林落說話,一抬眼卻見人白皙的麵上浮了紅霞,采綠不免疑惑。
林落脩然把臉撇向另一旁。
悶聲小氣說:“今兒個天太熱了。”
太……熱了?
采綠滿頭霧水。▼思▼兔▼網▼
熱嗎?可鄴水分明很涼爽呀。
*
第48章 當心
立秋, 天子%e4%ba%b2率在鄴水述職的百官去了東郊迎秋祭祀。
暑熱終於開始消退,隨後便是聖駕回鑾。
前一日天子離開,第二日眾官便也收拾起了行囊, 準備啟程。
然, 適逢明日是七月初七。
因秋高氣爽,天子迎秋又在東郊, 謂之福澤寶地, 鄴水郡丞夫人便遞了請帖邀還在鄴水的諸位夫人和世族子弟明日前去東郊高山上宴飲登高。
雖是如此說,受邀的李素芸卻是知曉這郡丞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介落沒世族出來的郡丞也敢相邀林氏這般大族的夫人赴宴?她自不可能前去。
所謂登高不過是借了幌子。
思忖著, 李素芸倒也想起這鄴水郡丞家似是有三位及笄了的女郎。
想了通透, 於是將帖子輕飄擱置一旁桌案上,看著堂下請來拜見的三人, 李素芸道:
“這周郡丞家的幾位女郎如今也及笄了,此番遞來帖子許是想趁著宴飲尋個好夫婿……恰好那扶滄鄒氏和楚烏張氏幾位女郎和郎君也隨家中來了鄴水, 應會赴宴,明日我還需清點書房裡要帶走的東西,你們便自個兒去瞧瞧有沒有心儀的。”
林元燁的婚事她是一直記掛著。
若非是林氏族子向來家風不納妾, 李素芸又怕為林元燁沒尋到合心意的夫人,林元燁也不至於如今還未娶妻。
至於林青窈, 此番雖是鄴水郡丞欲為自家女郎相看, 但未必他們看中就能成。
那扶滄鄒氏與楚烏張氏也都為世家大族, 平日裡幾家世族相隔甚遠, 如今適齡又有了巧機。
自是要叫林青窈去相看一番的。
李素芸話聲淡淡,坐在主位上儀態典雅。
本是不想去這般宴飲的林青窈和林元燁聞言, 知曉了其意, 不敢駁言。
便都隻垂首應聲:“喏。”
這二人是好應聲,卻讓一旁一同被李素芸遣人請來的林落犯了難。
既然是為了林元燁和林青窈相看一事傳見, 喚他來作甚?
於是林落默了默,問:“君母,我已有婚配,也要去嗎?”
他聲音輕輕。
心裡祈著的是不用去,但林落也知曉李素芸不會無緣無故要見他。
“也去。”
果真,李素芸這般道,聲音幾分肅然。
話聲不過剛落下,李素芸抬眸便瞧見與那小娘麵容六分肖似的林落抿了抿%e5%94%87。
瞧起來是不想去。
幾分鬱結在眉,李素芸又道:“落娘的身子難不成是真弱到不能出行了?明兒個是乞巧節,鄴水城中遊花燈的好不熱鬨,就快回東郡了,待你回去便要備嫁,如今難得放鬆,還是去了為好。”
她聲音雍容平和,雖頭一句是問句,但其中之意不容置喙。
要林落去。
什麼體弱之言的,林落隨著林青窈出去了多少回李素芸又豈沒懷疑?先前不過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自是知曉早就瞞不住,李素芸都這般說,他也是不能拒絕了。
“喏。”林落隻好應聲。
*
登高還需趁早,翌日一早三人便出了門。
鄴水城中長街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