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林元燁不僅沒有什麼對不住他,反而還給了不少銀兩給他。
總歸是要回報一二的。
於是林落對這些其實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不過……
還是應了聲。
“盛情難卻,自是去的。”
*
馬車還未停時,微風吹起小簾,萬萬水芝便闖入人眼。
薄日微光如霧,籠於粉白與翠綠之上。嫩蕊凝珠,隱隱欲滴,荷香隨風送幾裡。
到時,馬車外已有不少人交談,比他們早到的林元燁也已融入其中。
不過林元燁也沒忘來扶兩位妹妹下來。
下了馬車,林青窈和林落便隨著林元燁稍稍往河邊小亭走去。
隻是走著,不知為何周遭交談聲小了許多。
唯有林青窈話聲如常:“三哥哥,這荷花真好看,我記得你丹青最好,今日帶筆墨出來沒?稍後為我和阿姊畫一幅畫可好?”
看著河中荷花清潤圓正,%e8%8c%8e又纖細婀娜,林青窈眼中熠光。
“自是帶了筆墨出來,想畫多少副都可以。”林元燁彎眼淺笑。
得了許諾,旋即林青窈轉首問林落:“阿姊,你可願和我一同入畫?”
林落在一旁聽著,見是問到自己。
想了想,點頭:“願意的。”
遠處荷花著實美麗,林落還從未被人畫過丹青。
不妨一試。
話音剛落,一旁忽有聲音湊近。
“青窈妹妹,要我說,論觀荷之美還是洛陽芙蕖最為灼豔,不若明年讓元燁帶你和這位……女郎一同前去洛陽,我招待你們,可好?”
來人一襲青灰扁金寬袍,麵容英正,話雖大膽了些,但也不逾越規矩。
林落聞聲看去。
恰好與那雙明亮眼眸對上。
隻一眼,那眸子便偏開,白皙麵上似覆上薄紅。
林落並未太過在意,隻思量他方才那番話。
聽起來像是林元燁和林青窈的相熟之人?
果然,下一刻林元燁看著來人,驚訝出聲:“常同!你怎麼也在鄴水?你不是已然做官了麼,如今還隨阿父前來述職?”
一句話方落,下一句又續:“還有,你說在洛陽招待……你是如今去了洛陽任職?怎麼沒和我說?”
問話緊密得很,話間鐘常同來至林元燁身側同行。
他無奈道:“難不成我就不能是來%e4%ba%b2自述職的的麼?阿父已然致仕,如今不用來述職了。我年初剛調任洛陽,太忙,便未與你傳信。”
“那今日相見,待會可要好一番敘舊。”
聞言了然,林元燁感歎。
鐘常同笑:“那是自然。”
二人重逢,話來話去,終是待說完,鐘常同再看向林青窈與林落。
眼眸幾度看向林落,卻又避開,似是羞澀。
隻敢看林青窈,道:“青窈妹妹,好久不見,上回見你,你還不願與元燁共赴一宴,如今終是願意和他說話了?”
“隻是先前有些小嫌隙而已。”
對於此事不願多說,且有位故人已逝,林青窈不願多提。
隻道:“常同哥哥,彆來無恙。”
“如今解了嫌隙便好。”林青窈不願多說,鐘常同也不多問。
說話間,四人已來到河邊小亭。
待落座,鐘常同再言:“許久不見你們,方才我可不是玩笑話,恰好我這幾年都在洛陽任職,你們若願意,洛陽不止有芙蕖,九月還可看十裡金桂,有空可願去寒舍一聚?”
他言笑晏晏,倏爾轉首:“這位女郎眼生的很,但和窈妹妹眉眼間也有一兩分相似,可是林氏旁係的表%e4%ba%b2女郎?”
“女郎……可也願一同前去?”
鐘常同倏忽問這話,林落終是覺察出一絲不對勁。
但他沒打算回應。
“她不是表%e4%ba%b2女郎,這是我阿姊,林落。”
林青窈開了口:
“也不用勞煩常同哥哥了,我阿姊九月就會嫁去洛陽裴氏,若去洛陽,裴氏自能招待我們。”
此言驟然落下,鐘常同麵色僵了僵。
他看向林落。
身後是涼亭外的荷花嬌媚,卻不及眼前女郎眉眼間半分絕豔。
他自第一眼看見,便心動,河邊眾多人無一目光不在此。
可……
沒成想,沒成想這便是林氏要嫁去裴氏的女郎。
鐘常同不說話了,林落也還是沒說話。
周遭氣氛一時有些凝滯,好在林青窈脩然起身。
拉著林落。
“阿姊,想去泛舟嗎?”
小亭外有許多船夫守著木舟,供人遊河賞荷。
已有不少的郎君女郎前去。
坐在此處也是尷尬,林落便頷首:“嗯。”
“窈妹妹可是不畫丹青了?”林元燁卻問。
林青窈蹙眉瞥他一眼,有些微惱他沒瞧出情勢:“三哥哥先與常同哥哥敘舊吧,我和阿姊泛完舟再來。”
說完,她轉身走下涼亭,來到一個船夫前給了銀子。
再與林落共乘一舟。
小舟不大,侍從都留在岸上。
隻是剛泛起來,旁邊荷花一朵朵,蓮葉長勢不均,高低交錯,翠青遮住清河水。
碧波隻蕩漾在舟邊,清澈下有紅鯉猝然遊過,逆舟水紋,頗為有趣兒。
林青窈卻無心思去看。
林落問:“青窈妹妹,為何興致不佳?”
“非是興致不佳。”林青窈看了一眼林落,又垂下頭。
悶了一會兒,才歎一聲:“阿姊,你方才也看出來了吧,那鐘常同是瞧上你了。”
“嗯,不過我已有婚約了,想來他心中有數,這又如何了?”林落不解。
幽幽抬眼看他,林青窈道:“鐘常同是鐘太傅獨子,家風嚴正,其人正直良善,如今鐘太傅致仕,他在外任職……其實方才我在想,如若你不為我替嫁,或許嫁與鐘常同,是一樁極好的姻緣。”
夫家長輩不在身邊沒有糾紛,夫君又正直良善。
林落雖是庶出,但畢竟是林氏女,身份也相配。
林落卻忽而彎眼笑,幾分清甜。
“青窈妹妹,你多慮了,替嫁一事即成定局,便不要再想這些事了,世上姻緣萬千……誰能肯定嫁與誰就是最好的呢。”
其實現在這樁姻緣,他也挺滿意的。
裴二郎……是個極好的人。
這一樁先前一直被他認為是錯誤的姻緣,也許是正確的。
這般想著,林落不欲再與林青窈就此言說下去,便折下一片荷葉,微微傾身,蓋在林青窈頭上。
“你作甚?”林青窈不解。
林落淺淺而笑:“薄日照也催人老,泛舟賞荷看景好時,青窈妹妹也要記著不要讓日頭曬到了。”
*
小舟隨風與荷搖搖,不知何時風作,天色也忽暗。
非是漸夜,翻滾烏雲是風雨欲來之勢。
鳴雷低沉作響,自發覺到雨傾盆不過半刻。暈染水芝瓣被打歪斜,叢叢荷葉簇著嫩花無助搖曳。
潮濕水汽將清香混雜,急雨點點霎時沾濕衣衫。
舟中人無措,甚少遇見這般情形的船夫在愣過後連忙撐舟靠岸。
卻不是來時岸邊。
待下舟尋樹下避雨,斜吹雨勢卻也聊勝於無。
好在不遠處有個彆苑。
本是欲與船夫一道前去,但舟上無繩,船夫恐小舟飄走。
便隻有林青窈與林落二人頭頂荷葉勉強避雨,深一腳淺一腳上前,叩門。
“吱呀——”
木門很快循聲打開,一個侍從探頭出來,看著林落與林青窈,狐疑。
“二位女郎雨中敲門何事?”
如今風雨飄搖,兩個女郎敲門能是何事?
不過思及身邊並未帶侍從,這般兩個衣著華貴的女郎出現在此確實突兀。
林青窈道:“我們二人是東郡林氏的女郎,今日來清水河畔賞荷泛舟,不料驟來急雨,暫無處避躲,請問你家主人可否借屋我們等雨停?”
自報了家門是世族女郎,侍從聞言似有一愣。
“稍等,我先去問過長公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說完,侍從轉身離去,便是連門都忘了關。
朱門半掩,但不能不請自入。
等待之時,二人便立在門口簷下,稍理儀容。
將發頂荷葉拿下,葉麵寬大倒也使頭臉無礙,隻是雙肩與衣衫儘數沾雨濕,發梢也是。
“鄴水城外的彆苑……也不知此處住著的是何人。”
一邊將衣袖墜濕的雨水稍稍擰了些,林青窈忽一邊小聲嘟囔:
“天子賞荷之處也敢建私宅。”
“許是什麼位高權重之人吧。”林落低聲回應。
話間少頃,朱門忽然打開,幾個侍從湧出將二人圍住。
撐傘的撐傘,披衣的披衣。
“二位女郎,請。”
先前開門的侍從畢恭畢敬:
“長公子已為二位女郎備了熱湯與乾淨衣物,夏雨雖熱,但也忌諱著涼。”
突如其來的熱絡讓林青窈挑眉,不過也不意外。
世族林氏在外受人恭維優待實屬常態。
坦然受著侍候,林青窈向內走著,問:“長公子?請問你家主子是哪家長公子?今日相助之恩,日後林氏必備厚禮登門道謝。”
林青窈既問,侍從便答:“回女郎,我家主子是裴氏長公子。”
“啪!”
耳邊話落之時,一滴雨忽然在林落耳邊墜下,打在手中荷葉麵上發出脆響。
如他心池落入一滴,泛起水紋破了平靜。
裴氏……長公子。
第42章 愚昧
*
屋外落雨如霧絲絲縷縷纏綿, 屋內也有水聲響動。
待林落換好衣衫出來,廊外雲層恰好掠過電閃,隨後悶雷滾響。
來時林落是和林青窈一道, 待出來時, 卻見旁邊廂房已空。
守在門外的侍從上前道:“女郎,方才與你同行的女郎已經先行更衣完, 去見裴長公子了。”
“女郎既是也已更衣, 請隨我來。”
這話便是林落也要去見了。
侍從恭敬,林落卻蹙眉。
可, 不得不去。
路上一邊走著, 侍從一邊又絮絮道:“還請女郎見諒,彆苑內向來不住女郎, 也未有侍女,所以隻有淨整的男子衣袍, 雖是侍從衣衫,身量些有不合,但無人穿過。”
林落聞言了然。
難怪方才洗漱好後穿衣之時, 見送來的是男衫。
他還有些怔愣。
思量莫不是裴家庶子將他是男子一事告知裴長公子了。
雖覺不大可能,但如今侍從解釋, 他才安定稍稍慌亂的心神。
可……
即便如此, 他還是不太想去見那裴長公子。
無它, 他總覺此行不妙。
臨川一遇, 林落已知那庶子也要來鄴水,如今他來鄴水六日, 照理說現下那庶子應也是到此許久了。
也不知此時那庶子將要替娶一事告知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