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不知道。
采綠隻道:“女郎妙算,籌謀果真成了,這下再無後顧無憂了,那裴二郎真真兒心善呢。”
抿著%e5%94%87,林落沒再說話。
眼簾垂落在眼下投下一片陰翳。
指尖玉佩觸手生溫,卻仍是沒暖林落在這熱天下仍舊冰涼的手。
是呢,真真兒,心善呢。
*
重午前說好了要做些角黍給林元燁送去。
於是這幾日,林落又找空出門去采了蘆葉後,便包了許多角黍。
畢竟煮角黍的時候要用到灶台,而做了東西不可能隻給林元燁一人送去。
所以林落做了很多。
先是給林元燁送去了。
明明是挑著午後來送的,可林落到時,侍從說林元燁還在祠堂祭祖未歸。
祭祖,這事兒李素芸壓根沒告知林落。
林落也恰好不想去。
但林落也不想在此等林元燁回來,便讓采綠將裝著角黍的竹籃遞給侍從,讓其代為轉交。
侍從不接,隻道:“女郎,你若還有事兒等不了,不若自個兒去郎君的屋中放著吧。”
侍從是知道林元燁如何寶貝林落送來的東西的,生怕自己接著碰壞了惹了林元燁生氣。
雖說今日林落送來的隻是一竹籃的角黍,沒有什麼能碰壞的。
“這……好吧。”
聽侍從如此說,林落有些踟躕。
可侍從已經去將臥房的門打開,等著他入內。
林落便隻好進去了。
隨著林落走進,屋內乾淨雅致的擺設映入眼簾。
這些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林元燁的寢屋也不過比林落的屋子奢華一點而已。
邁步走入時略略掃了一眼其間,讓林落忍不住稍稍留目的,是屋內掛著的一副丹青。
蘆葉叢中一個女子挽袖采摘……
這是上回林落看著林元燁作的那副畫。
這回那畫兒已然完成了。
纖瘦的背影與點了%e5%94%87的色……
上回林落隻是覺著這畫中人身形麵容與自己相似,如今看,卻並不覺著相似了。
反而是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
隻是畫中女子臉太嫩,林落一時也想不起來。
也懶得費神多思,林落將手中的竹籃放好在軟塌案幾上便離開了此處。
隻在臨走前向侍從道了一句:“非我不願等三哥哥回來,隻是今兒個是重午,我做了角黍想要給每個院子裡都送去些,還請三哥哥見諒。”
“無事的無事的,郎君定會體諒女郎的。”
侍從將林落送出院門外。
*
因著如今林家郎主還在,所以林家長公子和二公子雖是成婚了數年,但仍未分家。
隻是長公子去了平城做官,如今不住在主宅中。
於是林落隻去給李素芸和林青窈以及林元塘的院子裡送了角黍。
至於給林家郎主的那一份,也一道送去了李素芸的院子。
林落到李素芸院子門前通傳時,此時李素芸也仍在祭祀未歸,便也由侍女收下。
旋即林落再去林元塘的院子。
卻不料來時院落空空,隻有一個守著灑掃的侍從說二郎君前些時被郎主派去小城去巡視了。
不明為何,林落也不多問,隻點了點頭,旋即離開,前往林青窈的院子。
穿過後園回廊綠閣,林落到時恰好與林青窈碰了個照麵。
“見青窈妹妹安。”
按照禮階,本該是林青窈先同林落見安後,林落再回以一禮的。
然,林落雖是記在主母名下說是林青窈的阿姊,但實際上林落的年紀是比林青窈要小上月餘的。
此處並無外人,於是林落還是先行見安。
“見阿姊安。”林青窈也微微頷首回了一禮,而後問:“阿姊今日來尋我作甚?”
如今林落正站在林青窈的院子門口,隻能是來尋她的了。
“今兒個是重午,我讓侍女出去采了些蘆葉,做了些角黍,想送來給青窈妹妹嘗一嘗,還望阿妹不嫌。”
林青窈既問,林落便答。
旋即招手,讓采綠上前遞出最後一個裝著角黍的竹籃。
“去接下吧。”
在采綠遞出的時候,林青窈身邊的侍女並未動作,直到聽林青窈發了話,這才接過。
而後林青窈才轉眼看林落,若有所思:“阿姊有心了。”
林落頷首。
“青窈妹妹不嫌棄便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林落轉身離開。
隻是剛邁出兩步,他忽聽身後又傳來聲響。
“阿姊。”
“嗯?”
林落不解回首。
轉身回看的那一張麵容雖絕豔至極,但並沒有任何張揚的色彩。
反而是婉約的,脆弱嬌怯的。
這些時日來,林青窈瞧著林落確實安分。
看著一旁侍女手中的角黍,她遲疑了一下,而後開口。
“阿姊,近來入夏,該裁衣了,我明日準備去同阿母說一說過兩日去布莊一趟,你可要與我同去?”
說完,林青窈才覺自己這話來得奇怪,畢竟前些日子她還對林落言犀色厲,於是她又補充:
“隻是瞧你沒幾件衣裳,林氏嫡女不該如此,所以明日我會去告知阿母你身子好些了,而後我們一同出門去布莊。”
這回不是問句,而是直接為林落拍板定了。
雖然林青窈說明了此舉是為了林氏顏麵,林落也確實不好推%e8%84%b1。
可林落有些遲疑。
若是告知了李素芸他身子好些了,他豈不是又要去湘青堂?
當然,如今是男是女都已被裴家庶子知曉,且那裴家庶子已然離開東郡,他先前的顧慮已經全然沒有。
他倒也不是不想去湘青堂聽學。
隻是……
多有顧慮。
先前他思慮了多回,終是覺得自己太過想當然。
雖然自己自得這張容貌出眾,誘那庶子綽綽有餘,殊不知裴家庶子認出他恐怕也是因為這副模樣。
什麼男相女相的,連林青窈都能篤定是他,恐怕彆人隻要瞧見了他這臉,無論扮什麼相也都能認出是他。
想著往後那庶子還要來東郡,他屆時也要男相出行。
自是不想隨意拋頭露麵讓許多人都記熟了他,免得在城中走兩步就又要被認出來他扮男相。
於是銀牙一咬,林落道:
“青窈妹妹,非我不願隨你出去,隻是如若你同君母說了我身子已好……我不太想去湘青堂,所以可否不要說我身子已經好了?”
“你不想去湘青堂,為何?”
林青窈不解。
“我學識淺薄,不似大家都……”
林落麵上幾分落寞膽怯。
“原是這般。”
林青窈也懂得,便道:“無妨,我會為你去求阿母的,過兩日你放心同我出去便是。”
“……既是如此,那謝過青窈妹妹了。”
同林青窈說完這些,林落這才轉步回碧桐院。
*
重午過了,東郡是愈發熱了。
白日裡待在屋內,林落正在練字靜心,隻見晌午出門去采買香料的采綠回來了。
“女郎。”
往日自外回來采綠不會喚他,林落聞言抬首,隻見采綠拿著一封信箋走來。
“方才我路過書肆,那店家叫我,說有女郎的信,我便拿回來了。”
前些時采綠日日去拿信,那書肆店家也是認得了她。
聞言,林落擱筆略有詫異。
書肆有信,隻能是裴懷川的了。
可那人不是說是有緣再見麼?沒成想這人這麼快就又來東郡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接過信箋,林落打開。
隻見其上是裴懷川約他明日去放紙鳶。
嘖。
蹙了蹙眉,林落並不想去放什麼紙鳶。
近來天氣熱的很,林落也並不是個好動的人。
正想著稍後該如何提筆回絕,林落再往下看,隻見裴懷川像是預料到了他的拒絕。
又寫這回帶了裴二郎愛喝的茶餅,一同去品一品,餘下的都給他,往後裴二郎來了他可投其所好為其煮茶。
唔……
林落又遲疑了。
雖說那庶子心善,知曉了他的算計後還是答應了他。
可他看著那庶子不願憐他的樣子……
那庶子說是禁欲,可他總覺著,是他還沒走到那庶子的心坎兒上去。
再聯係起裴懷川說那庶子喜好讀過書的,而他那日實在沒什麼機會同那庶子賣弄文采,忙著那檔子事兒便是連那庶子點的茶也沒喝上……
更彆提他先前看了好些茶經,本想同其論道,投其所好,卻沒任何機會。
嘖。
是該去了解下了,順道回來後按照茶經上所書好好練一下如何煮茶如何品飲,下回見那庶子,可要好好賣弄一下!
畢竟以色事他人者,能得幾時好?
那庶子見過的顏色也多,他往後嫁過去了,須得多多討人歡心才是。
教人絕不悔了娶他。
這般想著,林落抿%e5%94%87。
看著其上寫的地方,將信收到了袖籠。
采綠在一旁看著,問:“女郎,你不回信嗎?”
采綠雖不知林落是在和誰人傳信,但每回林落都是會回信的,這回怎的不回了?
“不用,明日我要出去一趟,你守好院子。”
自上回林元燁將碧桐院另一個侍女叫走之後,便再沒讓其回來。
李素雲似乎也知曉了這件事,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所以如今林落偷偷出門又方便了些許。
*
雖說侍從進出的小門並無人看守,但由於來往侍從過多,林落每每還是要找著機會才能出門的。
於是第二日,他一早就起來了,換好了男衫偷偷從後園偏僻小路來到小門處,待看四處無人,再抓緊出了門。
昨日裴懷川的信上說他在上回柏舟的河邊等著。
林落記得路,很快便到了。
此處不似上回一般是火燒雲照了,如今天青水碧,浪波沿上綴著一點金,並不灼熱耀眼。
倒是個放紙鳶的好時候。
隻是剛靠近河岸,林落便見裴懷川一襲青白袍,負手身後,捏著紙鳶。
身旁有一個男子跟隨,不像是侍從,但也不似是個公子哥。
他們身後還有一方小幾,像是專門搬至此處供坐閒談。
走近時,林落隻聽裴懷川道:“陳鄲,你可是真想好了要去瓊州?你無家世,恐怕不得重用,恰巧重午時我聽長兄說已與那瓊州牧結盟,不如我讓兄長為你舉薦……”
他話音未落,林落便已經走至他身後。
聽見腳步聲,裴懷川適時止了話聲,他轉首看林落:“蔦蔦來了。”
“嗯。”林落也不多做寒暄,點了點頭。
“快坐。”
轉身繞步,裴懷川行至小幾前,伸手相邀。
看著案幾上擺放的幾方木盒,猜想那應當就是茶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