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啊……”
話音尾有幾分無奈的歎息。
林元燁思量著今日之事,聯係過往,差不離猜出了林落先前說著體弱不能見風是為了不去湘青堂聽學,加之手中沒有銀錢也沒有出門的必要,便撒了這個謊。
而如今他給了林落兩回銀兩,林落想出門了,可害怕這謊若是被阿母發現就要受責罰,便隻能偷偷出去。
雖是撒謊不妥,但行徑緣由都連得起來,林元燁並不認同林青窈今日莫名說什麼林落攀附世子隻為攪了兩家賜婚。
且先不說林落根本不可能認識那來東郡遊玩的二位世子。
他自第一回接觸小妹就覺得其人乖乖巧巧的,軟得很,斷做不出敢違逆林氏乃至違逆聖旨一事。
小妹應該隻是想和尋常女子一般而已。
思及此處,林元燁更心疼林落。
*
因著采綠備好水後等不得,林落要去洗漱,林元燁便走了。
在沐浴後等著發絲乾透的間隙,林落上了軟塌用了點白日裡林元燁照例遣人送來但他沒用的點心。
一邊吃著糕點一邊看竹卷,好一會兒,遣出去打探消息的采綠才帶著月色回來。
隻一進來,林落便問:“如何,可打聽到了?”
“隻打聽到了一點兒。”
立在軟榻邊,采綠道:
“有關林三郎從前的事兒好似都不願說,還是給膳房燒火的阿媼塞了一兩銀子才聽了點東西,說是林三郎和窈娘子因著年歲相差不大,從前關係很好,隻是在七年前不知怎的,就……”
第22章 芒種
頓了下思索適宜的描述,采綠才繼續:“就有了隔閡。”
這林青窈和林元燁之間也不是不說話,就是不似從前熱絡了。
用隔閡一詞倒是沒錯。
“沒打聽到是何緣由?”
“有打聽緣由,但阿媼也不清楚多少。”采綠道:“此事似乎是與林氏旁係的一個表%e4%ba%b2女郎有關。”
“那阿媼說窈娘子四歲時,夫人恐她一個女郎在院子裡孤寂,便從林氏旁係接了個同歲的表%e4%ba%b2女郎來,那女郎與林三郎和窈娘子一同長大,關係頗好,隻是七年前表%e4%ba%b2女郎不慎落水,大病一場,便回去了,自那以後林三郎和窈娘子才遠了。”
接表%e4%ba%b2的女郎來陪林青窈?
頭一回聽到這回事,林落略略自嘲地扯了扯%e5%94%87角。
不過他倒是知曉,李素芸放著他這個鄉下莊子裡的庶出女郎不接,而是去向旁係要來個伴讀的緣由。
他明白的,李素芸總歸還是介意林家郎主與旁人有了子嗣的。
沒接他也好,若接的真是他,他也不能在李小娘膝下長這麼大了。
斂了這層心思,再細細揣摩采綠的這番話,
聽采綠這麼說,那林元燁和林青窈兄妹二人的隔閡是因那女郎而起。
隻是,這與林元燁莫名地對他好又有何乾係?
於是林落問:“那個表%e4%ba%b2女郎落水,可是與青窈妹妹有關?”
采綠搖了搖頭:“此事那阿媼沒說,不過……也許是的,聽聞去年那表%e4%ba%b2女郎出嫁,窈娘子沒去,但林三郎去添了許多妝。”
聽到此言,林落心中有了點猜測。
“那……那女郎如今呢?”
“那女郎自落水後身子不大好,在嫁去了夫家後,夫君好納妾,她應是心思憂慮太過,不足半年便去了。”
采綠料想林落是會問那個表%e4%ba%b2女郎的,一兩銀子也頗多,打聽不到林元燁和林青窈的消息,她也是把疑問轉向了那旁係的女郎,向阿媼問了個清楚。
想了想,采綠又補充道:“此事之所以連那阿媼都知曉,是因為那表%e4%ba%b2女郎去了後,林三郎傷心了好一陣兒,去歲還專程去了符州為那女郎送殯。”
隻是個沒什麼權勢的表%e4%ba%b2而已,林元燁能如此做,足以見得對其重視了。
林落聽著,抿了抿嘴,微微垂眸。
采綠從一開始就知曉林落遣她去打聽林元燁的事兒是為了什麼,莫說林落疑惑,采綠也疑惑。
如今說著打聽來的消息,她也感覺出了些東西,便道:“臨走了,我似是聽見那阿媼歎了句什麼……女郎和那個表%e4%ba%b2女郎似乎有點像,女郎,你說會不會……林三郎對你如此好,是因著那……”
“不無可能。”
采綠留著話沒說完,但林落懂她的意思。
他能感覺到,林元燁對他的好,似乎是在彌補什麼。
可是他從未與林元燁有過交集,從前想著林元燁是憐他微弱,如今看來……
是因為那個表%e4%ba%b2的女郎麼?
雖然采綠隻言片語間沒有說完全那表%e4%ba%b2女郎與她何處相像。
但他一想便知。
無非就是寄人籬下,微弱可憐。
林元燁對其如何情重、又把他當做誰,林落並不在意。
反而恰好,林元燁的彌補之情……
或許能為他提供些許便利。
不然那林青窈也忒難纏了。
雖然這般想法有些對不住林元燁,但這何嘗不是一種互相利用。
他也是為林家好。
如此想著,林落捏了捏眉心,也沒了再看書的想法。
“我乏了,熄燈吧。”
*
月淨窗明,有枝影搖曳。
明明沐浴前還困得很,可洗漱完了上了床榻,林落卻莫名十分清醒。
他在想裴家庶子的事兒。
自得知那庶子離開東郡之後,身邊便一直有事兒纏著他讓他無法思量,如今入了夜,屋中無人,這才有空。
其實也沒什麼好思量的,他白日裡就已經知曉了。
這庶子就是玩他!
各種蹩腳的說辭讓他一回又一回的向前撲,那庶子明明就沒打算真的憐他,卻總笑%e5%90%9f%e5%90%9f地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讓他真的以為隻是些小問題小阻隔,以為隻是君子風度。
林落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兒不好了?
旁的彆的地方的小倌兒一勾他就跑了,唯有他,都送到麵前了也應付兩下就跑了。
其中緣由,林落不是裴家庶子,也不清楚。
不過他才不管那庶子到底在忌憚什麼。
他的謀劃,必須要成!
溺水之人唯一能抓住的繩索,他不會放手,絕不放手。
在屋內隱約月色下闔眼,林落想。
下回再見,還不知曉那裴家庶子會找什麼托詞。
看來得尋些一擊必中的法子了。
*
光陰稍稍流轉即逝,滿院葉子也隨著天熱悄悄鬱蔥。
跪坐案前,手中勾著的玉佩墜環相碰清脆。
林落瞧著,心中略略一算,他竟是來這林家有一個月了。
裴氏竟也在東郡議了這麼久的%e4%ba%b2。
按理說%e4%ba%b2早就議完了,可在山寺裡去祈福的二位主母說是山寺小住五日,卻不防,這一住,便到了芒種。
瞧著那裴家主母還不知何時回來,一時半會兒看著裴家是不會離開。
那庶子在裴家離開前應當會回東郡。
畢竟什麼都要裴家主母操持,也太累了。
這般想著,林落將玉佩又收進懷裡,正身凝神繼續開始練字。
過了會兒,采綠從外麵回來。
“女郎,今日的信取回來了。”
“嗯。”看著一紙信箋置在案上,林落擱筆,抬眼忽見采綠還在往桌上堆東西。
他還沒問,采綠便道:“方才回來路上碰見了林三郎,他說這幾日聽聞我常常出府去書肆,問我是不是女郎缺練字的紙,我說不是,隻是我自個兒想出去采買些東西,他卻不信,硬給塞來這些竹帛,說給女郎練字。”
林落前些時是教過采綠若有人問她出府作甚,她該如何回答的。
采綠機靈,可還是推諉不過林元燁。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且看林落連林元燁的糕點都沒拒,這些絹布也沒什麼的,便收下了。
聞言,林落拿過了一卷竹帛,看了看。
硬[tǐng]竹簡落筆其上便是一卷,這東西著實金貴。
對於林元燁送來的東西確實沒有拒絕的心思,林落將手中的竹帛放回:“收了便收了吧,你去把這個好好放著,往後用時再拿出來。”
“是。”采綠得了命,便又抱起一堆竹帛,起身去尋地方擱置。
而林落拿起今日裴懷川傳來的信,拆開。
不似前幾日信中裴懷川總問林落可要出門踏青,今日裴懷川隻在信中說了兩件事。
一是裴二公子已到東郡。
二是裴懷川今日已離了東郡,說下回有緣再聚。
那庶子已經回東郡了麼?
采綠今日出門並沒有探聽到這個消息,但那人應該不會騙他。
看著紙上的話微微吐了口氣,林落起身取了火折子,將信箋擦著火星在銅盆裡燒了。
這人很信守承諾,即便離了東郡也不忘給他傳到裴家庶子的動向。
微微思量著,林落向著內室走去,自軟塌上的針線竹籃中取出兩個五彩繩。
而後帶著采綠出了碧桐院。
*
方才采綠回來時還未下雨,可林落現在出門,卻是飄起了細雨,有愈下愈大之勢。
這並不能阻擋林落。
遲則生變,林落是真覺著沒時間蹉跎了。
同采綠撐傘至林元燁的院子,入內行至敞開的屋門前收傘時,林落見林元燁正在屋內案前作畫。
並未因此而頓足,林落走了進去,向同樣看見自己的林元燁頷了頷首,微微笑道:“見三哥哥安。”
“小妹,你怎的來了?”在望見林落時,林元燁便已經將筆放下,起身相迎。
“今兒個芒種,再過幾日就是重午,我來給哥哥送個吉祥。”
林落笑得甜。
林元燁卻是不太理解‘吉祥’是什麼:“嗯?”
也不賣關子,林落遞出手中的五彩繩:“我做個五彩繩,給三哥哥驅邪迎吉,還望三哥哥不嫌。”
端午係五彩繩是習俗,依俗來說該是五月五才係上,今日不過是芒種,林落來送這個有些早,但……
思量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林落才管不了那麼多。
自林落手中接過五彩繩,林元燁許是沒想到林落會送這個來,愣了愣。
靜默間,林落也沒閒著。
眸子微微一掃桌案上,便見林元燁正在作的畫上是一個女子。
林元燁的丹青不錯,畫上女子垂鬢柳眉,乖巧嬌弱。
雖然容貌和林落不太一樣,但神韻有些相似。
且,畫上人竟正在采蘆葉。
林落心中對於即將要說出的話更為鎮定幾分。
適時林元燁回神,幾分珍重將指間五彩繩握緊:“多謝小妹,小妹對我如此好,我都不知如何回報小妹了……”
“不需三哥哥回報的。”
林落抿了抿%e5%94%87:
“隻是……重午將近,我還想%e4%ba%b2自做幾個角黍給三哥哥嘗嘗,往日在莊子裡的時候我總會與小娘一同去河邊采蘆葉,隻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