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地閉上眼。半晌手指一動,拉黑了。
工作室的厚重窗簾全部拉上,環境烏黑見不到光亮。
沈暮洵死死攥著手機,熒幕光亮閃著。
曾經獨居國外數個日日夜夜裡,他在這樣的黑夜中麻痹自己,告訴自己要恨江聲,絕不要軟下`身骨去向他求饒,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到現在,他無法原諒江聲也原諒了,警告自己不準回頭也還是回頭了。他一敗塗地,但江聲甚至不屑看他狼狽求饒的樣子。
後來江聲拒絕他,也拒絕所有人,沈暮洵至少知道江聲不會完整地愛上誰。
沈暮洵咬著煙,煙絲都被咬爛。餘光瞥到煙在抖,愣了下把煙摘下來,才發現自己手指在發冷發抖,甚至嘴%e5%94%87都在發抖。
搞什麼啊。
他笑起來。
要是讓江聲看到他現在這幅樣子,恐怕要笑死了吧。
屏幕上給江聲發的消息一條又一條,沒有回複。
一天前:
沈暮洵:【我準備周五出國,不會再回來了。】
沈暮洵:【[機票信息詳情]】
沈暮洵:【再見。】
今日,18:03:
沈暮洵:【我不會祝福你的,你就該爛掉。】
今日,18:24:
沈暮洵:【請柬記得發我。】
江聲原來也是會同意複合的,原來也是會答應求婚的。
他的手指在黑暗中摩挲著發亮的屏幕。
時間一步步推移。他靠在大窗下的角落,身邊堆砌著廢棄的紙箱。光線閃爍映照著沈暮洵的臉孔,淚痣痙攣著,頭發遮住眼皮,神色晦暗不清。
風吹動窗簾遮住他的臉。
光線傾瀉而下,落在%e8%85%bf上等待回複的屏幕上。一滴水痕濺上,扭曲成瑰麗的細小色塊。
沈暮洵:【還好是蕭意。】
[您已撤回一條消息]
蕭意的手機落在一旁叮咚個不停,他被按在地上,堅硬的椅子幾乎散架、落在一旁。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又添了新鮮傷口,眼球被血浸染,淚水流淌,讓他宛如俊朗的惡鬼。
江聲答應顧清暉求婚的下一秒,蕭意就推門而入。
他本來還在虛假地勸架,帶點幸災樂禍,左一榔頭右一榔頭地挑撥他們,但這會兒是真的嚇到了!
彆、彆打死啊!
他匆匆拉著顧清暉的手,抱得死死的,不讓他再衝動。
“冷靜!”
他叫起來。
蕭意明明是局內人,卻比江聲坦然多了,他甚至笑起來。
“沒關係的阿聲……一點小傷。嗯,但是顧導,你為什麼是這樣的表情?”
他麵帶微笑,表情有些淡如霧氣的不解。
“這樣不是很好嗎?”
“很好?”
“我是暴露在明麵上的那一個,你是我托底的後手,就算江明潮他們現在有所懷疑,沒有得到切實的證據也不會為難你。自始至終,麵對危險的隻有我,被攻訐針對的人也隻有我,這樣才能保證你和阿聲的婚姻是和平的、安詳的啊,不是嗎?”
男人的聲音低沉溫和,在窗外陽光的照拂下,如同一顆化掉的黏膩蜜糖。
他說著,看向江聲。
江聲光腳站在地毯上,像個古堡裡的幽靈。蒼白輕靈,好看得驚人,骨子裡透出點滲人的叫人發抖的冷,對比色在他身上又總是顯出讓人目眩神迷的穠豔。
蕭意光是看著他,染血的眼球就震顫收縮,忍不住呼吸急促起來。
真好看。
哪怕惹他生氣,讓江聲露出厭惡的表情也沒關係。他罵人的時候嘴巴張張合合,打人的時候在人身上留下痕跡,都是幸福的,美滿的。
江聲因為蕭意的話陷入宕機。
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眉毛左邊挑一下,右邊挑一下,最後放開顧清暉的手,又退了一步。
就蕭意這個嘴巴賤的,多揍兩下也行。
顧清暉麵色冷如冰霜。
他也沒在蕭意這裡占到多大的便宜,一隻耳朵到現在都是隆隆的回音,稍後需要去找醫生拍個片子。
厭惡、憎恨,與狂飆的腎上腺素讓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但他還是極力克製住,沒有再繼續,也不想再在江聲麵前露出暴戾的醜態。
然而站起來的一瞬間,他看到蕭意在笑,於是停頓住了。一雙眼睛如同機器般毫無雜質的無情,最後用力給了蕭意一拳才站起身,拿過一旁的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跡和灰塵,整理好散落的袖口和領口。
“蕭意,你做的事情極端不明智。”男人聲音沙啞冷靜,“這一點不需要我提醒你。”
江聲也在想。
愚蠢到把消息公開發布,首先是給了那些人一個堂而皇之的挑釁信號——沒錯,江聲就是在我這裡,可你們又能怎樣?
太蠢了。
其次,地址很快就會被追蹤,他們必須立刻轉換陣地,這無疑是在給他們的計劃增添麻煩,給江聲獲取消息的機會。
太蠢了。
蕭意仰起頭,撐著地麵坐起身,鎖鏈嘩啦啦輕響,他微微啞著聲音笑起來,“但你對我動手可不是因為這個啊,顧導。”
顧清暉眯了下眼。
沒錯,明明顧清暉的理智如此清晰、有條理,充滿秩序,情感仍然占據上風。
有一瞬間他想,誰不想公開呢?他也是想公開的。
就算他們現在和江聲的身份處境如此的傾斜和不妥當,但得到了江聲這樣的承諾,誰能忍住不去炫耀。
哪怕擔著可能被發現、可能讓江聲逃走的危險,都會像個毛頭小子一樣魯莽——情感的不可控性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顧清暉又想起在顧家,在那個凶狠的瘸%e8%85%bf小叔手底下受管教的日子。
那是個極端的控製狂,俊美陰冷如同黑色的蛇類。他在顧清暉的手指頭上粘上微電流監測裝置,一旦有所波動,就逼問他,剛剛在想什麼,是什麼讓一個優秀的繼承人動搖走神,是什麼?
一旦不肯回答,等待他的就是一場教訓,防狼的電流棒貼在他的後背,勒令他保持冷靜,不準動搖。
就算這樣,顧清暉都不想說。他在想江聲,他的心因為江聲而有不受控製的波動。
越是受拘束,越是讓他發瘋似的叛逆地想起江聲;越是受懲罰,越是給他思想是不可控的暗示;他越是冷靜、死板、木訥陰沉,就越是向往江聲的自由、浪漫,古怪又孤獨的個性。
和江聲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在那段黑沉沉的記憶裡是一段驚人的亮眼色彩,一直到他強迫自己忘記為止。
現在,他被江聲接納,一遍遍回憶的過去被新漆刷亮。
就算一切都如同海市蜃樓,但帶給他的幸福和溫暖的震撼卻無法抹去。
和談戀愛想藏著談不同,結婚是一定要公開的。
要讓那些追著江聲走,又得不到的人好好看看,現在終於得到飛鳥的停駐眷顧、得到幸福和浪漫餘生的人是誰;讓他們看看,他們認為的不可能,也是有人可以實現的。
被狂噴怒罵都隻是助興而已,再洶湧的罵聲都無法讓他感到被傷害。
但現在,得到這一切的人不是顧清暉。
蕭意破壞了這一切,搶走了他的東西。
卑鄙,低劣,惡心。
袖口已經染上蕭意的血,刺眼到顧清暉胃中灼燒反胃。他決定離開後,就要拿火和烈酒把這件衣服燒掉。
視線一錯,他低眸看著蕭意從地上坐起,脖頸上的鐵鏈嘩啦啦地響動,讓他譏笑且嫉妒地冷嗤了聲。蕭意捂著眼睛,源源不斷的血從他指縫中流淌出,嘴角都仍是微微翹起的,又讓顧清暉嘴角的笑意落下去。
是啊,你很滿意吧?
不僅是江聲的男朋友,現在還將以一個更名正言順的理由出現在大眾眼前。▂思▂兔▂網▂
顧清暉剛調整好的冷靜心情又隱隱有崩壞的趨勢,寡淡單薄的音色有了兩分冷,“——所以,你說,讓我和未婚夫得到一段和平、安詳的婚姻的方法,就是你來代替我,去和我的未婚夫公開、和我的未婚夫結婚?”
他反複強調“我的未婚夫”。
“啊。”
蕭意發出茫然的輕笑聲。
“可,他也是我的男朋友,不是嗎?我也是得到了承認的身份。”蕭意抬起頭看向江聲,一隻染血的眼睛因疼痛而眼皮翕動,溼潤的目光有些駭人的寬容溫和。
江聲支著下巴靠在桌邊,一隻%e8%85%bf踩在椅子上,單薄的浴袍從%e8%85%bf根滑落。他被顧清暉皺著眉毛拉下腳踝,就看他一眼,再看向蕭意,痛快而殘忍地說,“不,當然是有優先級的。當我同意顧清暉的求婚的時候,你就不再是我男朋友了。”
沒有人能太舒服。江聲自己不痛快,一定要拉拽著整個世界和他一起沉淪下去。
顧清暉仿佛鬆快了些。
而蕭意下一句話就打破了他的輕鬆。
他好像根本沒聽到江聲說什麼,也不對其發表任何看法。
刺眼的血一滴滴落在他的%e8%83%b8口往下滑,一顆眼球完全被血染紅。
何其滲人的一幕,而他仿佛感知不到痛,眉眼舒緩,輕聲道,“說實話,就算是我要在所有人麵前和江聲訂婚、結婚,也沒什麼的吧?”
他笑。
“這對我來說隻是一場戲而已,同樣是演藝從業者,顧導是可以理解的吧?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吧……你不應該這樣介意的……”
“演戲。”
顧清暉的防線幾乎被衝破,忍不住感到憤怒。
他意識到和瘋子繼續交談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思緒在噴薄的瞬間被強製壓製。他側臉緊繃著思考兩三秒,一轉身拉開門就要離開。
厚重的門揚起一陣風,吹滅了蕭意的聲音。
“我們可以辦兩場婚禮呢?”
他聲音輕輕,嘴角有著真摯的蕭意。
“一場是我和阿聲,一場是你和江聲,彆擔心,我還是承認你的身份的。我雖然才是得到大家承認的人,但你依然是阿聲的未婚夫,我會祝福你們。”
江聲盯著顧清暉看。
他麵無表情,或者說,隻有他覺得自己麵無表情、覺得自己依然冷靜、理智。
他鬆開門把手。
“砰!”
門重新合上,陽光下灰塵揚起,如同細小的金塵。
骨節分明的手指鬆了下剛整理好的襯衫領口,血痕擦過潔白的領口,一拳朝蕭意揮過去。
“砰——!”
楚熄用力砸了麵前的大沙袋一拳,隨手摘下手套投擲到雜物筐。
一張俊朗帶點少年氣的臉上覆著汗水,卷毛雜亂,表情冰冷,有些不可忽視的憔悴。
他穿著黑色背心,手臂的線條結實,身上的疤痕更讓他有了些帥氣的張力。
休息時間,楚熄單手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手機,一眼看到了微博推送的熱搜詞條,簡單過了眼。
蕭意:【已於4.12日求婚成功[圖]感謝祝福】
幽綠的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