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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的肩膀,能夠看清他死死抵著艾薩克%e8%83%b8口的槍管。

艾薩克死死盯著他,在咳聲中輕笑起來。

“我的罪惡,我的權利,我沒有過完的餘生都留給你。你現在可以踩著我走到更高的地方去了!恭喜你!”

江聲從來沒有這麼沉浸到一場戲裡過,也幾乎沒有這樣畏懼過——這並不是他劇本上寫的一切。

在他的劇本裡,米修斯和艾薩克演完足夠欺騙審判庭的一切就已經收手。

“最後一盞監控會為你佐證。是你浴血廝殺,具備最頑強的精神和堅定的決心,是你殺了最罪大惡極的反派,我身上的人命都會變成你的勳章!你討厭我嗎,惡心我嗎?沒關係,你總要利用我的——現在你終於可以完整地樹立自己的威嚴,奪取教皇的權柄,成為一個了不起的英雄了。我教過你很多,但這些,應該不用我教你了。”

江聲:“等等——”

艾薩克黑色的睫毛在風沙裡蒙上一層塵土,他冰冷的手和江聲緊緊牽著,用力抵住自己的%e8%83%b8口,有些冷汗。

“我說過了,我不需要你來教我做——”

“砰——”

粘稠溫熱的液體,伴隨著讓人耳鳴的劇烈槍聲,竟然像是真的洞穿江明潮的軀體,濺到江聲的臉頰。

他聽到嗡鳴聲鑽入耳孔,把大腦擠壓空白,感覺到可怕的熱意從眼眶湧動。他沒有低頭去看艾薩克在他懷裡的死狀,卻感覺到一股力度晃動砸到他的%e8%83%b8口,把他軟弱地往後擊,然後那力度又落到他的%e8%85%bf上。

緊跟著,是溫熱的熱流,浸潤他的鬥篷和褲子,伴隨有撲鼻的腥味。

江聲一眼都沒有低頭,他用力抬起頭,雪白的睫毛模糊視野,吞咽帶著澀意的涎水。

多麼盛大的慶典,禮炮綻開的彩帶都是鮮血和硝煙。

江聲滯澀的聲帶裡,沒有話語被準許通行。

穹頂上是火焰是灰白色的煙霧,江聲的眼睛被熏得流淚。爆破聲仍然沒有止境地從無法辨清方位的地方響起,他恍惚中以為世界隻剩下他和江明潮兩個人,恍惚中又覺得,靈魂動蕩著從身體中抽離。

陰陽劇本在很多劇組裡都常見,意思是為了最終的表現效果,兩名主演可能並沒有拿到相同的劇本。

隻是江聲沒有想到他也會遇到。

他很詫異,很茫然,很痛苦,同時感到無與倫比的糟糕。但也知道,如果一開始他就知道劇本是怎樣的,可能他根本沒有辦法表演出這樣複雜而沉重的情緒,這超出他的表演能力。

江聲想起,江明潮曾經有一段時間身體非常糟糕,江聲見不到他,楚魚也不準許他去見。隻是江聲偶爾可以接到江明潮打來的電話。

“江聲。”

他的聲音像是被擠在一個罐子裡,悶悶的,模糊地傳達到江聲的耳朵裡,聲音吃力地從喉嚨裡擠出來,帶著江聲分辨不清的嘶啞笑聲。

“你覺得家人是一個怎樣的定義啊。”

那時候江聲在給楚漆過生日,房間裡全都是熱鬨的聲音。來了很多同學,他們纏著江聲,叫他過去。

“我現在好痛。可我、隻想給你打電話……而你會在什麼時候,想起我呢?”

落葉一片片掉落,軌跡在風裡沒有規律。

他的接近總是帶著苦澀藥味的,江聲不喜歡。他的手背上總是數不清的針管痕跡,江聲不喜歡。他的手冰冷,江聲不喜歡。

可他用這隻手牽著江聲,充當監護人,並且承擔了一部分責任,他沒有血緣,卻比江聲的爸爸稱職。他替江聲開過家長會,接過他放學。在他和彆的人玩耍的時候,看著他,奚落過他,捏著江聲的臉嫌棄他睡覺睡出來的紅色痕跡,調侃他叫他小醜鬼。

這一切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的變化。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e4%ba%b2近的言語和動作有了彷徨的距離。

江聲本來不在乎江明潮的。

他比江明潮健康多了,他走得飛快,足夠把江明潮甩在身後。他得到的東西太多也太輕易,他從來不缺一個朋友,一個哥哥,他什麼都不缺。

江聲原本應該感到被欺瞞的憤怒,或者一場戲落幕的成就感,可他隻覺得一切情緒被抽離,有巨大的、空洞的茫然從頭到尾貫穿了他,那是屬於米修斯的情緒。

他在灰色的煙霧、隔開的火焰中,低下頭。銀色的長發和雪白的衣服都粘上血液和泥土,連他的臉上都是大片大片鮮豔的紅。如此狼狽,如此落魄又不堪,如同明月上的神祇被拉拽下來。

在所有人都以為米修斯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卻驀然聽到了他的聲音。

“我不會原諒你。”

聲音很低,混在硝煙裡,清冷的聲線溫柔而聖潔。言語卻如同淡漠的詛咒,輕輕響起。

“哥哥,很多年後,我下地獄的時候還會見到你。我給你時間,準備你的懺悔詞,到時候,我要一字一字,聽到你嘴巴爛掉為止。”

真冷漠。

真殘酷。

他的溫柔給了所有人,都從來不給哥哥。

在他懷裡,在他%e8%85%bf上,艾薩克永遠不會再睜開眼。所以不知道,一滴又一滴的溫熱液體落在他的臉頰,在他一片血痕的臉上滑開道道痕跡。

江聲想,實際上,現在他也沒有很在乎江明潮。

如果有哪一天,江聲的眼淚也沒有辦法喚醒他。那時候,江聲一滴眼淚都不會為他流。

“卡!”

顧清暉在遠處說。

江聲終於回過神來,他晃悠著把江明潮推開,忍不住惡狠狠地在衣服遮掩下使勁掐了一下江明潮的手心。

然後被冰冷的手輕輕地握住。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就好了。

江聲偶爾……也會這樣想。

第226章 生氣就生氣之

一場戲結束, 工作人員們忙忙碌碌地開始善後,把已經燒得破破爛爛的造景布收拾進垃圾桶裡。

而參與這場戲的演員則陸陸續續爬起來,擠到一旁去洗臉洗手。

江聲打理乾淨後,許鏡危安靜無言地給他遞來紙巾擦臉。

他整個人都變得濕漉漉了。

演戲的時候屬於米修斯的高高在上的溫柔神性消失, 他雪白的頭發長而柔軟, 像會發光。白色睫毛垂下來的時候像是一隻孤零零的精靈, 他的生命力是一層潔白的紗霧,坐在森林長著青苔的溪水邊, 在夜色和月光裡孤獨地思考著什麼。

注視江聲的時間太久, 會覺得他真的有些特彆。是不是他其實不太能理解人類?所以權勢, 金錢,禁錮和強迫都無法引起他的注視,能引起他的興趣的隻是他的好奇心,他對待任何人都帶有一點不自知的俯視心態,又兼並著一些寬容,他帶著一點新奇快樂地觀察著所有人對他的愛,時而壞心眼地故意放縱, 時而予以束縛。仿佛這些都是他花園裡橫生的藤蔓和野花, 可以被隨意擺弄。

對他來說,真正地去理解誰, 在他空蕩蕩又自我生長的世界裡,或許是存在著夏夜星星點點螢火蟲一般的痛苦和憂鬱的。

許鏡危情不自禁地想,可是他的痛苦都顯得很美麗。

沒有人會不為這樣的江聲動容。

劇組裡四麵八方的議論都圍繞著江聲,都快炸開鍋了, 可是又沒有人真的來乾擾這時候的江聲。

顧清暉和江明潮在江聲的身邊坐了很久, 卻沒有人先開口說話。安靜的一隅流淌著凝滯的空氣。

直到江聲自己漸漸從情緒中回過神來,使喚許鏡危來幫他把睫毛上的顏料洗掉, 顧清暉才終於找到機會低聲開口。?思?兔?在?線?閱?讀?

“給你放兩天的假期怎麼樣,江先生。”

江聲閉著眼睛讓許鏡危操作,對於送上門來的便宜他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咕噥,“好吧,這可不是我主動申請的。”

江聲的思路總是很簡單,他不算頂頂聰明,隻能算有一點敏銳一點機靈,有著小動物般直覺性的警惕。

他敏銳地察覺到江明潮在短片裡夾雜了非常多的私貨,但很多時候江聲並不在意。他對江明潮的態度是限製內的放縱,隻要江明潮把自己的身份定死在哥哥上麵,那麼江聲也會相應地回以大度。

但是今天拍攝的戲份讓江聲的直覺雷達狂響。

他說,“艾薩克在被米修斯殺死的時候想著什麼?”

顧清暉沒有回答,他知道江聲在問的人是江明潮。

一旁,江明潮已經換回平時的衣服,袖子挽到手肘,手臂的線條緊實流暢。蒼白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

他還沒有回答,江聲已經咄咄逼人地問出下一個問題。

“米修斯在%e4%ba%b2手殺死艾薩克的時候想的又是什麼,他真的想要艾薩克給他的東西嗎。”

艾薩克真的是個瘋子,他把仇恨罪惡和榮耀打包送給米修斯,甚至都沒有問過米修斯要不要接受。

在眼睜睜看著那把槍抵在艾薩克的%e8%83%b8口發出“砰”的響聲的時候,過近的距離,讓江聲感受到,江明潮的%e8%83%b8腔振動了一下。

那一瞬間,江聲在巨大的茫然中感到無法形容的惡心,好像有人把他不想吃的事物為了果腹硬塞進他的嘴巴裡,還要對他說“這都是為了你好,不吃你就等著餓死吧”。

是吃飽了,但也難受死了。

——事實上,這也的確是艾薩克的作風。他對待弟弟的態度很割裂,他強調血緣至%e4%ba%b2,覺得血緣就是無法割斷的愛的全部來源,卻帶一點不認可不理解,覺得自己的弟弟怎麼能和他截然不同,為什麼優柔寡斷,做不到斬草除根,總是沒必要的心軟,為什麼和他無法交流無法同頻的溝通。

然後用死亡的代價,給米修斯上了最後一課。很難說他沒有抱著惡劣的期待,期待他死後米修斯的表情態度。

兄弟倆的感情從來都是在相互扶持中,帶著對彼此的不理解和嫌棄厭惡,又不得已被血緣捆綁著前行。

江聲問出第三個問題,“這就是江明潮想要的結局嗎?”

“在國外的教會拍攝外景,他就已經死了一次了。他每一次都死在米修斯的手裡,每一次都折磨著自己的弟弟,陰狠,怨氣,死在他麵前,要米修斯記他一輩子。”

許鏡危輕輕地擦掉他睫毛上的顏料。江聲的身影被遮擋著,隻能看到他的手指,帶一點煩躁地在椅子上撓著。

“江明潮,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江明潮沒有讓江聲等太久,他回答,“這些都不會發生在現實裡。”

江聲沒有被他引導,“我在問你,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江明潮的手指捏著冰冷的尾指戒指轉個不停,顯而易見他的心緒也並不平靜,“是的。”

江聲笑了聲,“自以為是。”

“因為我就是這樣陰狠、毒辣、自以為是又充滿怨氣的人。我永遠都在貪心,我幻想過很多次死亡的場景,我想過你為我流眼淚,那真的讓人心軟又感到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