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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養子 趙四大爺 4138 字 1個月前

側了側目,拿眼去看林澤。

原來林澤膝上正放了一本《論語》,不過是原文而已,難得的倒是書頁邊的朱批,蠅頭小楷端正秀美,乍一看還以為是出自閨閣之手。隻聞希白和裴子峻是最清楚不過,他們彼此間相處兩月有餘,哪裡看不出這朱批都是林澤一字一劃寫下的,不禁便拿他的字跡來打趣。

“好歹是書香世家的官宦子弟,如何這字跡如斯秀美?”聞希白挑眉笑道,就著手裡的茶吃了一口,才又笑了,“到底我們看著你寫了兩個月的字,如今這字看了,反而讓我們心裡空落落的,莫不是你偷懶耍滑,這字沒寫罷?”

說著,便把茶碗往椅子邊的小幾上一放,起身就往書桌那裡去,嘴裡說道:“我可曉得你今日下午都在書齋裡頭練字呢,是不是偷懶了,隻叫我瞧上一眼也就是了。”才說罷,人已經走到書桌後頭,一邊笑著一邊翻過林澤書桌上的字帖來。

“啊呀,這是什麼!”

林澤被聞希白又是打趣又是笑話,心裡隻想著萬事由他,且隨他去罷了。因不肯搭理他,隻自己垂目看書,誰知聞希白來了興致,一個勁的要去看他的字帖,林澤心想,他平日裡練字可一日不曾落下,自從師沈愈以來,哪一日不寫上五六張大字。等到了蔚陽書院,沈愈雖憐他年幼,到底不肯與別人不同,因命他每一日也要寫十張大字給先生去看,今日午後他睡過午覺,正是在屋裡寫字呢,倒不怕聞希白去翻看。

哪裡知道,這聞希白一徑翻著書桌上的字帖,不妨卻把林澤的那封回信給翻落出來,當下一驚。見那信函上正寫著“沈三哥親啟”,便誇張地叫出來,把個林澤和裴子峻都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見聞希白手裡拿著那封回信,林澤隻覺得額角抽痛,顯然是覺得這人性子過於歡脫,等有時日必要好好治一治他的。又見他臉上滿是戲謔的笑意,便撇了撇嘴,隻道:“什麼時候你也喜歡幹這些事了,二師兄——?”

五歲孩童拖長的聲線還帶著一份軟軟糯糯的清甜,林澤平日裡可不愛把聲音拉長了說話,畢竟那樣多少顯得有些幼稚且不莊重。可這不代表被人欺負了,還要悶聲不吭地不反擊,何況現在麵前的這人可是一副沒心沒肺的聞希白。

林澤才一說出“二師兄”這三字,聞希白臉上登時通紅,隻咬牙切齒地瞪著林澤,“好你個澤小子,竟把這稱號拿出來說!”那副磨牙霍霍的樣子,大有想要上來咬林澤一口的架勢。

裴子峻倒不覺得有什麼,隻道:“你明知道這信是寫給誰的,何苦要招他說這句話,自己又耐不住性子還怪人。”語畢,便大步過去把聞希白手裡的那封信函一抽,隻看了一眼信函上的名字,便把信函往林澤這裡丟過來。

“多謝裴子峻。”摸了摸手裡厚實的信函,林澤齜牙沖聞希白一笑,把個聞希白起得幾乎要跳腳,指著林澤那副傲嬌的小身板子就要告狀。

裴子峻默默地低歎一聲,把聞希白的手摁了下來,轉頭過來卻問林澤:“怎麼你那三哥這回又來信問你什麼了?好歹也該來瞧你一趟,看他上次托人給你捎來的沙棗,害你足足瘦了一圈兒。”裴子峻說的,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那時水湛去了西部,沿途吃著沙棗覺得味兒不錯,便讓人快馬加鞭地送了許多給林澤。誰知林澤嘗了好吃,貪嘴吃了許多,結果半夜鬧肚子,一兩天裡上吐下瀉都下不來床,還不肯告訴水湛。

林澤聽裴子峻提到這事,臉上有些羞窘,隻道:“我若要提到這事,豈不是辜負了他當日送我吃食的心了,不好,不好。”一麵煞有介事地搖晃了晃腦袋,很有小書呆子的範兒。

這話裴子峻聽著猶可,獨聞希白聽了,免不了拆穿道:“依我瞧著啊,你不肯告訴你這三哥是為了兩個。一則,人家送你沙棗是好心,哪有你這樣幾輩子沒吃過的,那樣狠命的吃,吃的自己反倒瘦脫了相,上吐下瀉的形容狼狽,到底是舍不下臉皮子去說這話給人聽罷。要論到底,可是你自己貪吃惹來的。二則麼……”頓了頓,聞希白慢悠悠地踱步到自己先前坐的那張椅子邊,拿起茶盞吃了一口茶,才又道:“二則是,若要是說了,以你這三哥的性子,怕再不敢叫人給你送好吃的了,少不得你嘴裡便少了一味,是也不是?”

林澤被他說中,臉上飛上一抹薄紅,隻道:“凡事隻你樣樣兒知道,要真厲害的,便猜出秋闈的題目來!”說罷,就見聞希白和裴子峻不言語了,林澤頓覺失言,正要改口時,書齋的門卻被人猛力一推。

隻見沈愈臉色晦暗不明,一雙漆黑的眼睛裡蘊含著深沉的怒意,薄%e5%94%87緊抿,隻盯著林澤。林澤見沈愈這樣的神色,不覺便有些害怕,身子也不禁微微往後退了一退。他這一動,倒是驚醒了旁邊的兩人。

聞希白忙笑道:“沈先生這麼晚還來書齋,真是叫我們措手不及了。”一麵說著,一麵便讓著沈愈往裡麵來坐,又去掩了門,隻道:“唉,可巧我們讓那小僮都去歇息了,這裡反倒沒人服侍。先生若要不嫌棄,隻吃一口學生奉上的茶罷。”說罷,就把手裡倒了滾滾的茶的茶盞往林澤手裡放,示意林澤上去奉茶。

林澤見沈愈臉上神色不明,心裡正有些怕,還想自己是不是該尋個緣由先走人呢,聞希白就把茶盞往自己手裡一放,明擺著是要自己上去了。低著頭默歎一聲,也罷了,看先生這樣的神色,怕是聽到自己的話了,若先生要生氣,他便受著罷。

沈愈見林澤低著頭上來奉茶,也不開口,隻接過茶盞略吃了一口,便對聞希白和裴子峻道:“我方才在張先生那處,聽他說,近來你們功課大有長進,倒不枉他一番心思了。”說得聞希白和裴子峻忙道不敢如此。沈愈也不理他們的話,隻道:“張先生今晚倒有性質,我少不得替他跑一趟,你們且去他那裡罷。”

聞希白和裴子峻聽沈愈這樣說,哪有不明白的,這是變相的在趕人了。又偷瞥一眼林澤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禁有些著急,聞希白便上前道:“沈先生不知,林澤這些時日的功課也大有進益,少不得要他和我們一道去張先生那處罷?”

沈愈抬頭看了聞希白一眼,也不說話,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有,漸漸地把聞希白臉上勉力自持的笑意都看得褪了下去。見聞希白額角冒汗,沈愈才低哼道:“你們自去罷,我還有話要和他說。”

聞希白還要說話,林澤已經抬起頭來,看著聞希白和裴子峻道:“你們先去張先生那裡罷,我沒事的。”

等聞希白和裴子峻百般不情願地走了,沈愈才沉下臉來,怒喝道:“跪下!”

話音才落,林澤已經跪倒在地。沈愈冷哼道:“可知自己錯在哪裡?”不等林澤說話,沈愈便道:“不敬師兄,心懷僥倖,還一門心思地花在這些奇巧蹊徑上,哪一日你才能成人!”說著,不由地重重擲了手裡的茶盞,隻歎道:“我原以為你最是懂事知禮,見你和他們一道相處學習也甚習慣,哪知你於我不知道之處,竟還存了這麼些個心思!”一麵罵著,心裡卻著實著急。隻怕林澤果然人品如此,豈不是白瞎了他一番諄諄教誨?

林澤聽得沈愈如此說,便低聲道:“先生教訓的是,學生不敢分辯,隻求先生不要動氣傷身。”

聽林澤這樣說,沈愈冷笑道:“你竟還知道尊師重道麼!”一麵悲歎道:“何時你竟如此了,我卻不知。”

聽得林澤心裡也是大慟,便泣道:“先生心裡有怒隻管罰我,我再沒有怨言的,但求先生別為我這不成材的氣壞了身子,反而要我心裡受不住。”@思@兔@網@

沈愈低低地歎了,隨手揮了揮,眼角正瞥見一封厚厚的信函,見其上正寫著“沈三哥親啟”的字樣,不由地心裡寬慰一些。想來,這孩子年不過五歲多,少不得也有言辭失當之所,又想到林澤這孩子素性孝順親厚,心裡的怒意也消散不少,見林澤伏地拜倒,便伸手去扶了他一把。

林澤擦了擦眼淚,見沈愈臉上怒意消散一大半,到底安心一些,卻想到自己先前一番話到底不該說,便歉然道:“是學生的不是,說出那些上不得檯麵的話來,反累的先生生氣,是學生不孝了。”他自幼就由沈愈教導長大,心裡早已把沈愈當成了半個父親,如今見沈愈神色頹然,不禁心裡也大痛不已。

沈愈教導他多年,哪有不知他心中所想的,也不接他話,隻道:“眼見著你隨我來京城也有些時日了,屈指算來,竟也過了四個多月。今已開春,你當日離府北上還曾和我說過,必要在你妹妹過生辰前趕回去,可還記得?”

林澤忙點頭道:“確有此事。”可想到沈愈如今暫代院長之職,和當初來時身份已大不一樣了,哪能和自己一起再回林府呢,當下便垂了頭不再說話。

他這樣的神態倒惹得沈愈低笑了一聲,拿手彈了他腦門一下,仍像小時候一樣。見林澤睜圓了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自己,便又笑道:“我自是不能再送你回去的,隻是卻有一人不幾日就要回來的,屆時隻等他來接你就是。”

林澤正要發問,沈愈卻起身往書桌那裡去了,林澤隻好打住話頭,也往書桌一側站畢。見沈愈正仔細地看他這些時日來寫的字,臉上不禁有些作燒。先前和聞希白鬥嘴不過是摯友間彼此打趣,如今可是先生親自來看,林澤哪有再厚著臉皮說自己字好的,不挖個地洞鑽進去已是定力極高了。

沈愈看罷林澤練的字,一抬頭就見林澤臉上緋紅,恨不能躲起來的窘迫模樣,不禁也樂了。“先時也看著你練了多少字,臨摹字帖時倒有模有樣,隻筆一落在你自己的手上,再要寫出那樣力道遒勁的字來卻是不能夠了。”因又看著那字帖上照著臨摹的字跡,隻笑道:“許是各人的緣法,倒是別強求太過了。”

二人又談了幾篇《論語》裡的內容,不覺夜色漸深,沈愈見林澤眉宇間顯出幾分困倦來,也就打住了話頭。隻道:“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回了。”

一時林澤恭恭敬敬地送沈愈到院門口,看著沈愈身影漸漸淹沒在夜色之中,嘴%e5%94%87努了努到底還是沒問出心頭的疑惑:到底要送他一道回揚州的人是誰啊?不過,先生既說是兩三日那人就到了,想必自然是先生極信得過的人,也不過兩三日就能得見,也不需自尋煩惱。

林澤這裡開解了自己,越發覺得今日疲累,十分渴睡。先往書齋裡,把被聞希白翻亂的書籍重新歸置好,又把小幾上那封信函妥帖地收在衣襟裡,才披了一件茜青色披風出了書齋往自己的房中去了。

這一晚,林澤好夢正酣,哪裡知道聞希白和裴子峻被張先生拉著談了一夜,也擔足了一夜的心。惟恐林澤被沈愈責罰,故而心急得熱鍋上螞蟻一般,張先生考校到哪裡,便答到哪裡,真真兒是對答如流無一頓足。誰知他二人表現得這樣好,反倒惹得張先生來了興致,自覺他二人如此表現皆因他平日裡教導甚嚴的緣故。因此,足足考校了他們一夜,及至東方既白,才覺著困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