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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婚是我結 花匠先生 4072 字 1個月前

睡醒,抱著被子坐在鐵床蚊帳裡,半天睜不開眼。

室內光線很差,老布紮著的門窗簾死氣沉沉地往下垂,角落堆放的紙箱搖搖欲墜,地板上還摞著成年累月的舊報紙,刑懷栩四下掃了一眼,發現自己穿著的白色連衣裙成了這屋裡最明亮的色彩。

「找我幹什麼?」白實吾揉著眼睛看刑懷栩,「要做生意嗎?」

刑懷栩麵無表情點點頭。

白實吾從枕頭旁摸來一盒牛奶,紮了吸管咕嚕嚕喝上一口,才咂嘴問:「殺人嗎?」

刑懷栩搖頭,「不殺人,但需要和你買你手下的幾年命。」

白實吾抬頭,像是沒理清她話裡的邏輯。

刑懷栩解釋道:「我向你買證據,能把刑鑾治送進牢裡的鐵證,為此,我猜你可能需要犧牲一兩位手下。」

白實吾抓抓頭髮,明白過來,下秒裹著被子翻滾在床,露出的兩條%e8%85%bf一蹬一蹬,「這不還是要我出賣我的僱主嘛!」

刑懷栩摁住他的小%e8%85%bf,勸說道:「刑鑾治找上你之前,一定找過別的人,他留下的線索那麼多,我不信你走不出一條既不妨礙你的商業信譽又能和我合作的路。」她靜了靜,眼裡的諷刺不知在嘲弄誰,「我保證,我會是你最大方的主顧。」

白實吾從被窩裡探出腦袋,盯著她猛看,最後蔫蔫縮回被子,「你為什麼總拿錢誘惑我?」

「因為管用。」刑懷栩平淡回答。

白實吾嘎吱嘎吱咬著牛奶吸管,黑亮亮的眼珠子一陣亂轉。

「你把證據給我,我未必非送他進去不可。」刑懷栩說:「畢竟我的人也在他手裡捏著。」

「我記得你被綁架這件事,至今還是個秘密。」白實吾說:「你要拿這件事威脅他,就必須公開這段經歷,豪門千金被綁架半個月,這消息要是捅出去,你確定你的個人名譽不會受損?新聞媒體最擅長的不就是捕風捉影再添油加醋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風格不像你啊。」

刑懷栩微勾嘴角,笑得很寡淡,「你對我做過什麼嗎?」

白實吾搖頭,「可是人言可畏。」

刑懷栩譏笑道:「衛道士的風格也不像你。」

白實吾挪下床,扶著床沿到處找拖鞋,「綁架罪也關不了他幾年啊。」

「如果是數罪並罰呢?」刑懷栩說。

白實吾驀地回頭看她,半晌後挑眉笑道:「一個個的,果然都姓刑,這麼高瞻遠矚的姓,我也是生平罕見。」

「那這筆生意你接不接?」刑懷栩問他。

「接。」白實吾總算找到自己的拖鞋,笑道:「商人重利嘛。」

刑懷栩點點頭,遞出一個牛皮紙信封,算是訂金,白實吾打開封口瞄了一眼,將信封扔到枕頭上。

刑懷栩轉身要走,白實吾故作驚訝,「這就走了?」

「你還要留我喝茶?」刑懷栩在陰暗的小房間裡轉了一圈,示意自己連個落座的地都沒有。

白實吾哈哈笑道:「好吧好吧,等你下次有新生意了,我們再見。」

刑懷栩癟嘴,「我不殺人。」

白實吾坐在床沿,雙腳拖鞋在地麵上吭哧吭哧滑動,漫不經心道:「你也別每回都重申這句話,說不定哪天你就要動用到我這把刀了。你們刑家人的生離死別,哪一次真是天意了?」

已經走到房門口的刑懷栩忍不住回頭,皺眉。

白實吾重新拿起牛奶,咬著吸管慢慢地喝,目光卻再不轉向刑懷栩半寸。

刑懷栩知道今天的生意做成了,談話也結束了,她撩起門簾,直挺挺走出這間幽暗小房,跨出前頭的破雜貨,回到街道燦爛的日頭下。

= = =

刑懷栩再見到尤弼然已經是三天後,康誓庭搭的線,讓她們倆在看守所一間隱蔽的小房間裡相見。

脫去華服艷妝的尤弼然似是小了幾歲,穿著大一號的藍灰色製服,頭髮簡單紮成馬尾,腳上也是她從未穿過的平底塑料涼鞋,遠看近看都像變了個人,唯獨不變的是她看刑懷栩的眼神,永遠熱切,並充滿期待。

「栩栩!」尤弼然一進屋便拉刑懷栩的手,「他們說你沒事,我還不放心,你真沒事吧?」

「我沒事。」刑懷栩搖頭,從包裡提出一個小塑料袋,遞給尤弼然,「給你的。」

尤弼然接過袋子,拆開一看,笑了,「烤薄餅。」

她捏出一塊塞進嘴裡,脆脆香香地嚼,「那家店的老闆還在嗎?」

「不在了,三年前就去世了,現在是他兒子媳婦在經營。」刑懷栩說:「我嘗過一塊,手藝沒過去好,難怪生意寡淡。」

尤弼然%e8%88%94%e8%88%94嘴%e5%94%87,感慨道:「我後來再也沒去過那兒了,多少年了?」

刑懷栩搖頭,「七八年了吧,記不清。」

尤弼然訥訥點頭,「七八年了。」

兩個人一時都沉默,尤弼然悶悶啃了幾口餅,再看向刑懷栩時,竟然從她眉眼裡瞧見按捺的傷懷。

她忽然也悵惘起來,「栩栩,我們是長大了,還是老了?」

刑懷栩看著她,輕聲說:「我已經長出白頭髮了。」

尤弼然噗嗤一笑,「是嗎?沒關係,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那個小姑娘。年華易老,栩栩卻還是栩栩。」

刑懷栩笑著低頭,眼睫垂下的暗影悄悄遮蓋了什麼。

尤弼然從沒在她臉上瞧見這種情緒,邊吃邊圍著她轉一圈,才大喇喇坐到凳子上,翹著%e8%85%bf笑,「哎!你這表情不像是沒事啊!你是不是很傷心,覺得自己對不起我?你說實話,你剛知道我進了這鬼地方,心裡是不是特不是滋味?」

刑懷栩坐到她對麵,手指頭在桌上彈了兩下,再抬頭時神情已恢復如初,「律師在想辦法。」

尤弼然搖頭晃腦一陣後,若有似無地虛歎道:「別想了,我自己往人家坑裡跳,哪有那麼容易再出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們唯一能爭取的,也就是時間長短而已。」

「我都做好心理準備了。」她捏捏手指,突然傾身湊向刑懷栩,不施粉黛的右側臉頰顯出隱隱的起伏疤痕,「倒是你,我聽說你和你爸爸鬧翻了。」

刑懷栩平靜道:「又不是第一回鬧翻了。」

尤弼然擔憂道:「我總覺得這回不一樣。」她猶豫稍許,兩隻手在眼前假意揉了揉,擺出滑稽的哭臉,「你不都……這樣了嗎?」

刑懷栩哭笑不得,「你被關在裡頭,這些都是從哪知道的?」

尤弼然得意洋洋地抬眉笑,「我的消息網你又不是不清楚,四通八達,無孔不入。」

「那你說有什麼不一樣?」刑懷栩反問她。

尤弼然癟嘴道:「不知道,反正我剛聽說的時候,以為天塌了。」

刑懷栩輕笑出聲,末了輕輕歎氣,「天不會塌,永遠都不會塌。」

尤弼然努嘴,「好吧。」

刑懷栩搖搖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詢問:「虞泓川來過吧?」

尤弼然白淨的臉驟然脹紅,警惕道:「你問他幹什麼?」

刑懷栩見這反應,立即明白,促狹笑道:「他和你說什麼了?」

尤弼然往嘴裡塞薄餅,眼神閃爍,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刑懷栩指指尤弼然臉上始終無法徹底痊癒的燒疤,「他見過你這個樣子嗎?」

尤弼然點頭。

「說什麼了嗎?」刑懷栩問。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尤弼然搖頭,「他不在意。」

刑懷栩本就不是刨根究底的人,三個問題問完,便開始安靜。

小門外有人輕敲兩下門,催促她們抓緊時間。

刑懷栩站起身,伸手抹去尤弼然嘴角的餅屑,「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尤弼然也站起身,手裡還捏著塊餅,她沒有開口說再見,隻眼巴巴看著刑懷栩,眼皮一眨,乾乾淨淨的兩隻眼裡便泛起光亮。

刑懷栩回頭看她一眼,擺擺手。

尤弼然舉高手,揮了揮,咧著嘴笑,露出白亮亮的一排門牙。

刑懷栩想起過去,深深呼出一口熱氣。

= = =

看守所外的林蔭道下,康誓庭獨自坐在車內,聽到不遠處鐵門開鎖的聲響,便知道是刑懷栩出來了。他從後視鏡裡看向大門,正瞧見刑懷栩點頭與領路人致意,隨後踏著她一貫慢條斯理的步伐,緩緩朝他走來。

沒會兒,刑懷栩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邊係安全帶邊說:「托你的人好好照顧她。」

「據我所知,她在裡頭混得不錯。」康誓庭說:「到底是你教出來的人,看上去不那麼光鮮亮麗了,底子裡還是能夠風生水起的。」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刑懷栩本來想說尤弼然過去很天真很愚蠢,話到嘴邊想想她現在不也一如既往的天真愚蠢嗎?

於是便止了話。

「誰生來就能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康誓庭笑道:「你湊過來點。」

刑懷栩轉向他,不解地探身而去。

康誓庭從身後座位抽出一朵鵝黃色小花,將細細的花莖插入刑懷栩耳上的發。

刑懷栩拿手摸了摸,又湊到後視鏡前看,「哪來的?」

「等你的時候,在那邊花圃裡折的。」康誓庭笑道:「還被門衛罰了二十塊錢。」

刑懷栩本來強壓的陰鬱心情微微鬆散,她反覆觸碰耳朵上柔軟的花瓣,「不知道這是什麼花。」

「不管是什麼花,她的花語都是我愛你。」康誓庭笑,「以及我在等你。」

刑懷栩看著他,終於笑了,「說起來,咱們還缺一場蜜月旅行。」

康誓庭揚眉,「怎麼想起這事了?」

「尤弼然過去總想找我出去玩,可我一直沒時間,敷衍著敷衍著,到頭來反而是時間不等我了。」刑懷栩靠在位置上,慢吞吞開口,「我最近總有種時間不夠用的感覺,有時候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也會覺得陌生,可能是我過去太想維持自我改變外物,等事情發生了,反倒不能接受順其自然。」

她轉頭直勾勾看著康誓庭,「你能明白這種感受嗎?」

康誓庭摸摸她的頭髮,笑道:「你現在是在向我尋求認同嗎?」

刑懷栩坦率點頭,「嗯,我需要你的認同和支持。」她停頓思忖小會兒,苦笑道:「其實你挺可怕的,春風化雨潤物無聲,一點點改變我的想法,侵佔我的人生,如果有一天咱們倆反目成仇,輸的人一定是我。」

康誓庭笑道:「會讓你輸,說明我也從來沒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