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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婚是我結 花匠先生 4030 字 1個月前

將她攔腰抱進臥室,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刑懷栩軟綿綿睜開眼。

康誓庭親%e5%90%bb她的額頭,「睡吧。」

刑懷栩卻抓住他的衣袖,「陪我睡。」

康誓庭躺到她身邊,將她摟進懷裡,輕微緩慢撫拍她的背。

他的動作很有節奏,刑懷栩在熟悉的氣息和懷抱裡,眼皮沉重,馬上睡著了。

隻可惜她睡得並不安穩,不到十分鐘就驀地睜開眼,受驚似的瞪著康誓庭。

康誓庭問她:「做惡夢了嗎?」

刑懷栩點點頭,雙眼依舊瞪著,有點回不來神。

她夢見許珊杉得到了腎臟捐贈,手術很成功,並告訴她之前死亡的事都是夢,活著才是現實。她很開心,和段琥大喊大笑,可馬上醫生又告訴他們,許珊杉術後感染,活不成了。

夢境的結尾,許珊杉的棺材被沉進海裡,她跳進冰冷刺骨的水裡,拚命哭喊,垂死掙紮,想把棺木撈回來。

「那隻是夢。」康誓庭輕聲安慰她,「再睡會兒吧。」

刑懷栩搖頭,睜著眼看天花板。

康誓庭抱住她,「栩栩,哭出來會比較好。」

「哭如果有用,我早就哭了。」刑懷栩輕聲道:「不管是梨花帶雨,嚎啕大哭,還是在地上打滾撒潑,我早就哭了,可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為什麼還要流淚呢?」

康誓庭歎氣,「我很擔心你,卻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你。你以前不說我的名字像藥嗎?我倒真希望自己是藥,能治癒你的一切疾病,在你睡不著時讓你安眠,在你痛苦時給你慰藉,在你傷心時讓你高興。」

刑懷栩側過身,蜷縮進他懷裡,牢牢抱住他,「你不用做什麼,你隻要好好陪在我身邊就夠了。時間會治癒傷痛,可陪我熬過這時間的,隻有你了。」

比起海誓山盟,比起濃情蜜意,世間最長久的愛,永遠都是陪伴,它橫跨時光,縱馳在生命裡。

它才是刑懷栩這一生,最想要的東西。

===

儘管明知道夏薔回國,刑懷栩仍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與她冤家路窄。

刑鑒修讓刑懷栩夫婦回刑園吃飯,言辭懇切。

照理說,刑懷栩還在熱孝,許珊杉的頭七也未過,她是不能去別人家裡做客的,但刑鑒修絲毫不忌諱,言之鑿鑿要她回家。

刑懷栩剛下車,刑柚便迎麵跑來,挽住她的手偷看她臉色,半晌才訥訥說:「大伯和大伯母回來了,三叔前幾天搬去別墅了。」

刑懷栩點頭,心想刑嗣枚果然公開了,就不知道刑鑒修是何反應。葬禮那天他們都無心談論此事,現在是開誠佈公的時候了。

刑柚見刑懷栩臉色難看,有些怯懦地鬆開手,悄悄溜到康誓庭身邊,「姐夫,大姐好些了嗎?」

康誓庭拍拍她的頭,安慰道:「沒事,放心吧。」

刑柚笑了笑,乖乖站到最後。

刑懷栩剛走上主樓,刑嗣枚已經和慧嫂站在門裡,刑嗣枚張張口想喊大姐,最終還是嚥下呼喚,按捺道:「你們來了。」

慧嫂倒是一如往常,淡淡招呼,「小姐,姑爺。」

刑懷栩繞過她,一路目不斜視往裡走。

刑嗣枚稍微擋了她一下,說:「你去書房吧,爸在那兒等你。」

刑懷栩轉身去看康誓庭,康誓庭衝她笑著點頭,她才沿著曾經滾落的台階,獨自走上二樓。

刑鑒修正在書房裡看書,見她進來,立即合上書,招手讓她坐,「阿庭說你最近睡不好,這陣子,辛苦你了。」

刑懷栩搖頭,她不喜歡別人說她辛苦,為人子女,盡力操辦母親喪事,卻要被說辛苦,這對刑懷栩而言,比起安慰更像譏諷,又像某種廉價的同情,但她心底明白,刑鑒修說這話,應該是涵蓋了近一年的時間,而非特指這件事。

果不其然,刑鑒修接下來便道:「之前的事,嗣枚全都告訴我了。」

他看起來很冷靜,隻在眸色裡沉澱了點淒涼和傷感,卻仍是波瀾不驚,如今主動談起,更像要給女兒一個交代,而非傾吐些什麼,「你三叔已經搬出去了,至於你夏姨,她在加拿大主動向我認錯,我雖然無法原諒她,但也不會和她離婚。」

這個結果早在刑懷栩預料之中,換做半個月前,她一定能坦蕩接受這結局,可現在親耳聽刑鑒修如此說,她忽然想笑。

「她欺騙你二十年,替你生下別人的孩子,害死你的前妻,苛待你的親生女兒,」刑懷栩倍感荒唐,「你竟然還可以和她生活在一起,以夫妻的名義?」

刑鑒修站起身,剛開始還想解釋什麼,片刻後也隻是頹然地重新坐下,「栩栩,你不懂。」

刑懷栩冷笑,「我不懂什麼?」

從小到大,她在刑鑒修麵前永遠乖巧懂事聽話,像此刻的不忿和輕蔑前所未有,刑鑒修眨了下眼,驟然間有些認不清眼前的女孩。

「我和她都老了,儘管嗣枚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可我們之間到底還有個真櫟。而且,我曾經許下承諾,會一輩子照顧她,哪怕她做錯了事,我也不會拋棄她。」刑鑒修的肩膀了無生氣地往下垂,薄薄的,下塌的,確實已經是副老人的骨架,不復英勇,「她再愚蠢,再惡劣,再過分,到底是我的妻子。」

「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刑懷栩冷笑,「你不如坦白告訴我,你是怕和她離婚,刑家財產會被分割,到時她既擁有你的一半股份,又能得到王家支持,家族裡真櫟是她兒子,三叔是她情人,反倒是你被放到孤立無援的位置上。你真正害怕的,難道不是這個嗎?」

她言辭犀利,刑鑒修惱羞成怒,語氣頓時嚴厲,「栩栩!你怎麼能這麼和我說話?」

刑懷栩默然,眼神卻冰冷冷硬邦邦,毫無怯悔之意。

刑鑒修被她這樣盯著,反倒軟下來,柔聲道:「栩栩,等你到了我這年紀,在意氣用事之前,你也會率先考慮家庭的利益,畢竟,我們都不是獨自生存在這世上的。」

刑懷栩仍舊搖頭,「不,這不是家。」

刑鑒修有些受傷地看著她。

「至少這不是我的家。」刑懷栩說:「在這裡,你是我爸爸,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沒有家人的刑園,充其量,也不過是棟好看點的房子罷。

刑鑒修自己是從鬼門關裡爬回來的,對人生早有不同以往的看法,這一年女兒所獨立麵對的,他也從嗣枚那兒聽說了,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長女還是過去的長女,「栩栩,你做的那些事,難道就是正確的嗎?你是把整個刑家往火坑裡推啊。」

刑懷栩已經失去和刑鑒修繼續談話的耐心,她轉身要走,刑鑒修慌忙叫住她,「栩栩!我知道你媽媽的去世對你的打擊很大,可是人已經走了,你總該讓活著的人,繼續活著啊。」

刑懷栩驀然回頭,笑容裡帶上點陰氣,「我可沒說過要讓夏薔死。」

刑鑒修一時啞然,隨即又道:「在加拿大的時候,嗣枚說回國後想搬出去,她還想把夏薔一起帶走。」

刑懷栩神色漠然。

刑鑒修隻覺喉嚨乾澀,艱難道:「栩栩,我……」

「你不會讓夏薔離開刑園的。」刑懷栩很清楚,「為了刑家,不管她做了什麼,你這輩子都隻能和她牢牢捆綁在一起。」

刑鑒修點點頭,「你理解就好。」

「我當然理解。」刑懷栩深吸一口氣,「畢竟我在這棟房子裡的二十年,就是你們權衡利弊的二十年。」⊙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再沒猶豫,拉開書房門,卻在門外迎麵碰上夏薔。

一年未見,夏薔毫無改變,就連髮梢蜷曲的弧度都不差分毫,她看著刑懷栩右臂上綁著的孝繩,依舊笑如慈母,隻眼神裡藏著針,每多看刑懷栩一眼,便往她心口多紮上一個血洞。

刑懷栩忽然轉頭,對刑鑒修說:「你要權衡的話,也算上我的砝碼吧。」

刑鑒修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刑懷栩指指自己,「我的價值,」又指指夏薔,「和她的價值,孰輕孰重?」

話音剛落,她已經抬起手,用盡全部力氣,往夏薔得意洋洋的臉上揮去。

啪。

夏薔被扇得側過臉,滿眼的難以置信。

刑鑒修卻隻是僵著臉走過來,既不維護夏薔,也不斥責刑懷栩。

蒙受奇恥大辱的夏薔舉起手,也要反擊,刑懷栩木頭般站著,不避不退。

那巴掌沒有落到刑懷栩臉上,刑鑒修攔住了夏薔。

刑懷栩冷笑,繞過他們倆,挺直脊樑,獨自下樓。

回家的路上,康誓庭問刑懷栩在書房裡都談了些什麼,刑懷栩靠在位置上,閉目養神,隨口說:「沒什麼,就是彼此驗證了個道理。」

「什麼道理?」

「人想要更好地活著,究竟應該依靠什麼。」

===

因為刑鑒修拒絕了帶夏薔離開的請求,刑嗣枚最後獨自離開刑園,住進了大學宿舍。

刑園的孩子,包括在國外讀書的刑真櫟和刑柘,都不曾在集體宿舍裡生活過,就連刑懷栩當年被趕出刑家,住的也是兩室一廳擁有後院和獨立衛生間的老屋。

刑嗣枚搬出刑園那天,隻提了一個行李箱,此外一切全都留在刑園。

刑柚來送她時,眼眶是紅的,「二姐,其實你不用走的。」

看著刑柚,刑嗣枚沒來由想起刑懷栩慣常愛拍弟弟妹妹腦袋的,她不由自主抬起手,學著那個人的模樣,在小妹妹頭上摸了摸,「我不知道該喊原本的父親爸爸還是大伯,也不知道該喊真正的父親爸爸還是三叔,我想他們應該也一樣,如果我再聰明些,或許能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法,但我……」她自嘲地聳肩,「也許腳踏實地學幾年,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往常在刑園裡,刑真櫟是長子,地位與眾不同,刑柚怕他,避他如蛇蠍,刑嗣枚萬千寵愛於一身,刑柚在她麵前總是自卑,也是不由自主退避三舍,刑柘獨來獨往,和誰都不親近,剩下的刑懷栩就成了刑柚唯一的依靠。

刑懷栩離開後,刑嗣枚漸漸走下「專寵」位置,刑柚本以為能和刑嗣枚交好,誰知如今刑嗣枚也要走了。

這麼大一座刑園,到頭來,難道當真誰也留不住嗎?

刑嗣枚走得決絕,連專用司機都拒絕了,她拖著行李箱獨自走到街上,招手等了十多分鐘才攔到一輛車,本想直接回學校,卻鬼使神差報上了學院路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