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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婚是我結 花匠先生 4044 字 1個月前

外是漸漸昏沉的傍晚陋巷,門內是老舊堂屋下並肩而坐的盛裝男女,男的西裝三件套搭配領結,皮鞋珵亮,女的白裙纖腰長髮輕挽,妝容清雅。

屋裡沒開燈,全憑門口照進來的薄薄日光,他們倆又都麵無表情,像極了古時封建家庭包辦婚姻後的夫妻,一言一語,全爛在心底。

康誓庭看看身旁刑懷栩,覺得這畫麵有趣,忽然喜歡上這破敗老屋,忍不住笑。

刑懷栩奇怪,「笑什麼?」

康誓庭笑問:「刑小姐,你有很喜歡或很討厭的東西嗎?」

刑懷栩想了想,想不出個所以然,便老老實實搖頭。

「我猜也沒有。」康誓庭笑,卻不說為什麼。

刑懷栩望著門外暗光,「我雖然沒有很喜歡的東西,卻有很想得到的東西。」

康誓庭感興趣道:「是什麼?」

刑懷栩抿嘴一笑,「腎,人的腎。」邊說邊不懷好意瞄著康誓庭的腹腔,真欲將他開膛破肚似的。

等門外天光全然昏沉,刑懷栩和康誓庭才一起走出大門,巷子裡沒有路燈,全憑兩側人家燈光借映,刑懷栩拎起裙子剛要走,康誓庭朝她伸出手,「你鞋高,這兒不好走。」

刑懷栩並不扭捏,扶住他的手臂,二人並肩往外走。

巷子窄又長,兩側飄來蕩去全是飯菜香,既有夫妻咿咿呀呀說閒話,又有父母呼喝小兒吃飯,偶爾傳來一兩聲大笑,間或還有一兩句吵嘴。這本是尋常景象,卻因為身旁走著個刑懷栩,讓康誓庭倍感新奇。

彎翹的弦月追著他們往前走,及至走到街上,二人上了車,康誓庭還繃不住臉,直想笑。刑懷栩一臉古怪地看著他,十分坦然的腦袋裡著實摸不透康誓庭的笑點。

刑園裡已經停了許多車,刑懷栩和康誓庭自然而然成了壓軸賓客,侍者為他們開門,接過二人大衣,刑懷栩將手伸進康誓庭臂彎,並不熟悉的二人身體默契貼合,步調一致,轉眼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刑家本就金碧輝煌,為了晚宴更裡外搗騰不少,任何人進門都會下意識讚聲氣派,再誇句費心,接著才心內腹誹,暗罵刑家揮霍,將來樹倒牆塌如何如何。

晚宴還未正式開始,客人們手執%e9%9b%9e尾酒杯,在大廳相談甚歡,見到攜手進場的康誓庭和刑懷栩,竟不約而同靜聲幾秒,各自相看,隨即歡笑,重又言笑晏晏。

夏薔一直在等刑懷栩,她今晚盛裝打扮,一條rolland高級定製魚尾長裙把她襯托的像個高不可攀的女王,得盡讚譽,可自從刑懷栩進門,她本來愉悅的心便沉入穀底,再沒丁點愜意。

或許這就是天生仇家,這些年,無論刑懷栩如何聽話如何落魄,夏薔依舊防著她,厭著她,甚至想摧毀她。

刑懷栩掃了一圈,沒看見父親刑鑒修,卻看見夏薔的兩個寶貝孩子——刑真櫟和刑嗣枚兄妹。

刑真櫟隻比刑懷栩小幾個月,哈佛商學院學子,大概剛回國,時差沒倒好,神情倦怠,正懶懶的坐在沙發上。刑嗣枚是位小美女,一見刑懷栩進來,便把王堯拉到客廳角落,她眼神時不時偷瞄刑懷栩,被抓個正著後,氣得臉微紅。

刑家其他親戚也都在,但沒人上前與刑懷栩說話。

刑懷栩想找刑柚,刑柚也想給她一個驚喜,便悄悄在她身後躲好,哪知康誓庭警覺回頭,一把將小姑娘拎起,眨眼笑道:「刑小姐。」

這聲刑小姐也把刑懷栩喚過身,刑柚忙挽住刑懷栩手臂,將她悄悄拉離,偷偷問:「他就是康誓庭?」

刑懷栩點頭。

刑柚好奇地偷看康誓庭,見康誓庭也在看她,白淨的臉頓時緋紅,窘迫地躲到刑懷栩身後。

康誓庭瞧得有趣,正巧有個年輕人來拍刑柚的肩,嘴裡卻喚,「嗣枚。」

刑柚嚇一跳,尷尬擺手,「我不是嗣枚,二姐在那邊和堯哥說話呢。」

年輕人也怔住,侷促離開,嘴裡唸唸叨叨,說刑家姐妹怎麼長那麼像。

刑柚還想和刑懷栩多處會兒,她父親卻找上來,將她帶走,緊接著,刑家三叔也來和康誓庭攀談,說介紹幾位叔伯,就把康誓庭支走了。

落單的刑懷栩並不著急,知道再往下,來的便該是夏薔相中的好女婿。

果不其然,李聞嶼天衣無縫來到刑懷栩身邊,紅著臉向她自我介紹。

刑懷栩狀若不識,認認真真與李聞嶼交談,聽說他是學建築的,便從四大家的路德維希·密斯·凡德羅聊到日本安籐忠雄,又說起國內張永和。李聞嶼本隻是遵照命令來和女人搭訕聊天,已準備好一肚子時尚名牌和潮流動向,結果竟被刑懷栩挑起興致,口若懸河相見恨晚。

刑懷栩來得晚,晚宴即將開始,李聞嶼識相返回家人身旁,留刑懷栩耳根清淨。

因為刑鑒修的身體狀況,他隻在晚宴前下樓略一露麵,便再上樓休息。

廳內眾人朝二樓望去,正見夏薔母女攙扶著刑鑒修緩慢步下台階,一級一級朝眾人走來。

刑鑒修一代儒商,誠信經營,根基厚實,出事前一直是本地商會的會長,他今年才四十五歲,是壯年派中難得德高望重的人物,如今卻因為腦部重創手術,整個人驟然陷入暮年蒼茫的狀態,叫人唏噓。

刑鑒修身體還行,說話卻極不利索,隻能由夏薔代為感激賓客。

刑懷栩兩月未見父親,撥開人群,很想上前仔細看看他。

刑鑒修的腦袋因為缺了塊頭骨,不可避免地向下塌陷,夏薔給他戴了頂軟帽,讓眼神迷惘的刑鑒修更顯柔弱無助——周圍全是他認識的人,他記得他們的臉,卻分不清楚誰是誰,更想不起名字。

再差幾步,刑懷栩便能走出人群,一個高瘦身影卻擋在她麵前。

是刑真櫟。

「姐。」刑真櫟眼下有睡不足的暗影,更顯出他麵貌柔秀的特徵,陰沉沉的,沒好氣色,「爸從睜眼就沒見過你,他根本想不起你,你就別過去了。」他邊說邊捏緊刑懷栩的胳膊,不讓她往前靠,「媽說了,隻要你老老實實,過幾天就讓你回家。」

刑懷栩根本不相信夏薔,也不願配合了,她用力掙紮,卻掙不開大弟弟的禁錮。

刑真櫟的手像鐵骨一般,攥得刑懷栩生疼。

女人天生贏不過男人的,隻有強悍的身體和力量。

就在他倆暗中僵持中,夏薔已經結束致辭,要帶刑鑒修離開了。

突然,一隻手從後環住刑懷栩的腰,刑懷栩愕然低頭,卻見刑真櫟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已被另一隻手擒住隔開。

同時,一股溫暖的力道從背後支撐住她,推著她朝前走。

刑懷栩來不及回頭,耳旁已聽見康誓庭沉穩自然的呼喚,「刑伯伯!」

已經踏上台階的刑鑒修和夏薔同時回頭。

刑真櫟猶然想抓刑懷栩的手,康誓庭故意擋住他,順手將刑懷栩推到別處,刑懷栩也機靈,迅速躥出人群,站在眾人視線裡。

「刑伯伯,我爺爺讓我代為轉告,說今晚不能親自過來看望,改日一定登門拜訪。」康誓庭一本正經給自己加戲,哪怕對方此時根本無暇理會他。

刑鑒修的視線從刑懷栩出現那一刻便緊緊盯住她,雙目圓睜,裡頭驚喜悲歡懼怕憐傷已經沸騰騰熬出一鍋粥,他長大嘴,想說些什麼,可受損的左腦卻阻礙了他,讓他半天隻吐出一個字,「栩……」

最後,他乾脆放棄語言,直接朝刑懷栩伸手。

他一直記著自己有個女兒,頂頂的漂亮聰慧好脾氣,可他隻要一提女兒,夏薔便說嗣枚如何,嗣枚也確實美麗可愛,生病期間總陪著他,親力親為,是個好女兒。

醫生說他術後記憶紊亂是常態,他也以為是自己記岔了,將嗣枚和別人家姑娘混作一談。況且偌大個刑家,從沒人向他提起另有一個女兒,他有時心存疑慮,試圖在家找點蛛絲馬跡,也無半分蹤跡。

他以為,他真記錯了。㊣思㊣兔㊣在㊣線㊣閱㊣讀㊣

☆、第6章 君子小人

第六章君子小人

刑懷栩走出幾步,握住刑鑒修的手,輕聲喚他,「爸。」

刑鑒修上下打量刑懷栩,記憶裡模糊的影像與現實重合,他喜不自勝,又隱隱不安,便下意識拉緊刑懷栩的手,不肯鬆開。

夏薔臉色難看,礙於廳裡幾十雙眼睛都盯著他們,隻能大方微笑,讓刑懷栩和自己一起送刑鑒修上樓。

刑懷栩知道她是不願讓自己和刑鑒修獨處,也不點破,隻扶穩刑鑒修,慢慢往樓上去。

父女倆久違的親近叫人喟歎,刑鑒修似是懂得刑懷栩的沉默,把長女的手握得越發牢。

刑鑒修的臥室在二樓左側,刑懷栩照顧著讓他躺到床上,又給他蓋好被子,便坐到床沿,靜靜觀察刑鑒修的模樣。

這段時間,她對刑鑒修的情況並非一無所知,在醫院時自有醫生為她通風報信,回刑家後更有刑柚傳遞消息,但所有「知道」都比不上親眼所見的震懾人心。

刑鑒修瘦脫了一圈,尤其當他摘掉軟帽,露出傷痕纍纍的凹陷腦袋時,刑懷栩這樣冷感的人,都忍不住紅了眼。

那腦袋就像一個破損的髒網球,實在觸目驚心。

「還疼嗎?」刑懷栩想去看他手術刀口,又不太敢看。

刑鑒修指指自己腦袋,確認了她的問題後,無奈苦笑,「有時點點,一下子痛,很痛。」

刑懷栩聽明白,安撫道:「以後就好了,一定會好的。」

刑鑒修再次握住刑懷栩的手,興致勃勃牽著她的手指去摸他的手背。

他的手很粗糙,尤其手背上青色血管突浮,刑懷栩小時候總喜歡壓他的青筋玩,一邊壓一邊模仿醫院護士紮針,有時候還拿膠布貼住,假裝紮好針。

醫生說刑鑒修的記憶還很混亂,刑柚也說刑鑒修剛醒那陣簡直六親不認,一痛就發瘋,連三叔都挨了他幾拳。刑懷栩不知道刑鑒修那縫縫補補的腦袋裡此時在想什麼,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把自己當成十歲小女孩還是二十歲大姑娘,但是,管他呢,他清清楚楚記著她,並且絲毫不為她的失蹤而生氣。

刑懷栩特別開心,開心地想趴在刑鑒修背上,給他塗張小畫像。

見她笑,刑鑒修也笑,還想抱抱她,可刑懷栩長大了,不像小時候輕鬆一抱便能坐上他膝頭。

對記憶與現實的障礙無法處理,刑鑒修變得手足無措。

一直冷眼旁觀的夏薔走過來,俯身握住丈夫的手,柔聲安撫哄勸,刑鑒修無疑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