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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蓋上。他仰頭看著天花板,腦袋漿糊般混亂。

這時,店外傳來呼救的動靜。他以為自己聽錯,沒有動彈,結果沒過一會兒,那聲音愈來愈大,明顯在向這邊靠近。他看了一眼白封,白封睡眠很淺,這時候竟已睜開眼睛,視線落在窗外。

方越翻身麵朝窗戶,小心翼翼地探視,卻見一個身著便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朝這邊跑來。

“救命……”那人被口水嗆了一下,又接連道,“有誰在嗎,救救我!”

方越從窗臺翻出去,卻沒有立即靠過去:“站住!你怎麼了?”

“人、有人是麼?”男人喜出望外,雙手摸索著就要過來,“我、我眼睛被糊住了,什麼也看不見,你有水嗎,幫幫我!”

“這裡沒水。”方越見是正常人,倒不如起初那般警惕。可待看清男人模樣後,卻是大驚。

那人眼睛壓根不是被糊住,而是爛成黑乎乎的兩個洞。血淚沿著眼眶流下,所經之處,皮膚潰爛,皮肉綻開,令人目不忍視。

“求求你,幫我找找吧,我眼睛好難受。還有皮膚也好癢。”男人抬起兩隻手抓臉,手背竟依稀可見白色手骨。血肉簌簌不住往下落,場麵既血腥又噁心。

那模樣與失去人形的喪屍極為近似,但男人明顯擁有神誌,而且並不清楚自己變成各種模樣。

“你……”方越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男人走得東倒西歪,最後連聲帶也被溶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那人茫然而驚慌地揮舞雙臂,嘴巴圓張,一步一步靠了過來,最後摔倒在地。

方越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其動彈。他四處望望,撿起地上一張破布,捂住口鼻小心翼翼靠近過去,矮下`身子戳了戳男子,仍然沒有反應。

死了。

導彈炸毀時,隻見火光一片。路肖下意識抱緊孩子,還沒回神,眼前景致一變,竟瞬間到了其他地方。鳥語花香,泉水叮咚。麥田綠地隨風蕩漾,化成一道道波浪。與末世相比,簡直如同世外桃源。

“這是空間。”這時,陳景宗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我獨有的能力。”

路肖怔然。真沒想到,陳景宗竟然擁有這麼逆天的能力。可他既然有這種庇護所,為何還要在外麵呆著?

“你是除我父母之外,第一個帶進來的人。”

路肖聞言,轉頭看向陳景宗。對方眼神閃爍,滿麵桃紅。他不知該說些什麼,短促地道了聲謝,又移開視線,裝作沒注意到那人失望的表情。

玄幻小說經常會出現“空間戒指”這種東西。在路肖印象裡,這類“空間”應該隻作儲物用,體積不大。而陳景宗所謂的“空間”,卻堪比一個平行世界。大地,山水,天空,無一不有,視線所及不見邊際。

陳父陳母見兒子進來,趕緊激動地跑了過來。雖然這裡生活衣食無憂,但沒人可以交流,竟過得心情積鬱。兒子擔心能力暴露,經常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次,每次離別都心如絞痛。沒想到這次竟那麼快,離之前不過一天,就再能見到兒子的身影。

而更讓兩位感到意外的是,一名陌生的黑衣男子和小孩兒也一齊進來了。這距離他們上次見到生人,已過一個多月。

陳母熱情地拉過兒子,問東問西。陳父則站在一旁,滿足地看著妻兒互動,見那生人一直一言不發,不由問道:“你是誰?我們景宗朋友麼。”

路肖禮貌性點頭:“是,您好。”

“哎呀,瞧你問的什麼問題。咱們景宗都帶回家了,能不是朋友麼。”陳母嫌棄地白了丈夫一眼,注意力又被男人手中的小孩兒吸引,驚喜道,“這是誰家的小孩?怎麼這麼可愛呢。”說著伸手想去捏小孩兒的臉蛋。

路然有點認生,還沒從突然瞬移的蒙逼狀態中清醒,又見一個不認識的大媽湊過來,下意識躲開女人的手。陳母笑容僵在臉上,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然然。”路肖輕輕嗬斥兒子一聲,又朝女人道,“抱歉,他有點怕生。”

“怕什麼啊,我又不會吃了他。”陳母悻悻收回手,臉色有點難看。

“你說你個老婆子,跟小孩子較什麼勁兒。”陳父依舊那副氣定神閑的狀態,又朝路肖道,“我們景宗從沒帶人回來過,看來你在他心裡地位很高啊。”

“爸,你胡說什麼!”陳景宗羞紅了臉。

路肖想了想,放下小孩趕他去一邊玩兒。小孩兒三步一回頭,見父親真不搭理自己,隻好委屈地走開一段距離,蹲坐到地上揪草。

“外麵情況很不妙,如果不是陳景宗帶我進來,恐怕我這時候已經死了。”路肖頓了頓,“你們應該也清楚,外麵突然出現許多異形。”

話題被輕易挑開。夫婦對視一眼,最後陳父開口道:“我們都聽景宗說了,但並沒有親眼見過。”

“很多人都死了。”路肖神色凝重,“而且我們進來之前,剛好有導彈轟炸……”

“你說什麼!政府敢這麼做?”陳母驚訝無比。

路肖搖頭:“詳細情況並不清楚。我們暫時藏身的地方被毀了,說不定政府是想斬草除根。”

一言既出,兩人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們沒經歷過末世,因此並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聽說政府竟然會不顧倖存者而攻擊城市,隻覺得喪心病狂,無法理解。

陳母後怕地抓住兒子的手——要不是景宗有這種力量,此時肯定已經死在炮彈之下。不,說不定在那之前,末世之初,她跟老伴兩個早已死在異形嘴下了。

陳景宗安撫般拍拍母親的手,心裡有些埋怨路肖告訴父母實情讓他們擔心。而下一秒,他的眼睛卻因驚訝而瞪圓。

“路肖,你的臉……”

“?”

路肖看不見,此時他的右額一點黑色逐漸擴大,皮膚腐爛,皮肉綻開,並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到其他部位。

☆、44|第四十四章

方越本打算守夜,可由於末世以來疲乏辛苦,幾乎沒睡過一天好覺。 所以到了半夜,眼皮子不自覺耷拉下去,腦袋一上一下點著。夜風拂過,他不禁打了個寒顫,驚醒過來。已是夏末,最近溫度降了不少。白日還算涼快,晚上溫差卻極大。

方越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起身想去找張毯子。這店之前似乎是家飯館,裡間有職員的臨時休息室。他果真找到幾張毛巾被——雖然又髒又破,不過聊勝於無。

方越把其中一張蓋到白封身上。對方睡著的模樣與平常大相徑庭,麵容平靜,眼眶下掛著濃濃的黑眼圈,看起來人畜無害,絕對想像不到本人是那麼危險的人物。

起身時,指尖不小心擦過白封臉頰,可那人卻沒有醒。若在平時,別說是把東西蓋身上,就是單純靠近過來,白封也會立馬清醒,然後用那雙幽深的眼睛審視來人。

方越愣了下,又猶疑著將手掌貼近男孩額頭。不知是不是錯覺,體溫竟比往常還低,僵冷無比。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摸一塊嚴冬裡的硬石頭。

“白封?”他輕聲叫道,並搖了搖對方肩膀。但是沒有回應。

他感到不妙,不由加大了音量:“喂,醒醒。”聲音融化在夜色中,簡直像在對一具屍體自言自語。

“醒醒啊!”

可無論方越做什麼,白封都沒有蘇醒的跡象。表情恬淡,似乎隻是陷入深度睡眠。一動不動,甚至連%e8%83%b8脯都沒有起伏。

方越遲疑著,緩緩伸手撫向白封人中——沒有氣進出。這時,右手突然不受控製地顫唞起來,他忙用左手把住右手腕,好容易才平靜下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說不定隻是呼吸比較淺呢。

方越半跪在地上,等了一會兒,又附身去聽白封%e8%83%b8口心跳。

“……”

又一陣夜風刺來,撩起白封的劉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方越雙手撐在男孩身側,眉頭緊蹙。很可惜,上天潑給他一盆冷水。沒有心跳,沒有呼吸,四肢僵硬,全身冰冷。毫無疑問,這是一具屍體——白封死了。

方越深吸一口氣,又緩緩直起身子,爬過去坐到屍體旁邊,臉深埋在膝蓋間。

這是第幾個了,活生生死在他麵前的人?方越不隻一次痛恨過自己的無力,無論是吳江,還是吳江的父母,以至於白封——都是眼睜睜看著他們死掉。

跟白封在一起,雖然處處受迫,但也從來覺得心安。至少這人戰力變態,不會輕易離開他。結果到了這種地步,卻還是難逃一死?而更可笑的是,他甚至不清楚白封去世的原因!

是身體素來冰冷的隱疾,還是導彈的餘威,亦或是超能力的副作用?他並不知道。早知如此,即使是強迫,也該逼白封把事情說清楚,至少能一起想解決辦法,不會死得這麼突然,剩他一個苟延殘喘,毫無心理準備。

儘管兩人間不怎麼對付,再怎麼說也一起行動半個多月。日食夜宿,就算是條狗也養出感情了。加之末世,每天都度日如年,與白封共同經歷那麼多危險,竟恍若一同生活過許久。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對方當成不可或缺的同伴。

白封的行為處事沒有邏輯可尋,方越起初也覺得他喜怒無常,琢磨不透。不過漸漸相處久了,才明白他隻是太過自我,高興的事大笑,不開心的話直接把礙事者解決掉。

雖然方越無論如何也無法贊同白封所為,可人已經死了,此時此刻卻連那些缺點也覺得和藹可親。

自己這是受了什麼詛咒麼,隻要接近過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方越自嘲地想著,又覺得並不好笑。靠坐在牆壁前麵,腦袋無意識上仰,像在看什麼東西,雙眼卻沒有焦點。

窗外繁星點點,明亮閃爍。星空之下,卻是一片狼藉的城鎮。時而可以看見黑影閃過,但仔細看去,卻又空無一物——徹底成為了一座死城。

意識模糊間,方越隱約感到有人在推搡自己,吃力地睜開眼睛,才發覺外邊已經天亮,日光鋪灑進來。他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無意識的時候竟然翻了個身,胳膊壓到白封身上。

他起初還沒反應過來,頭髮跟%e9%9b%9e窩一樣,呆愣地看著白封把他手臂掀開,獨自坐起來。

注意到方越炙熱的目光,白封有些奇怪:“你怎麼了?”

還問他怎麼了。見對方一臉莫名,方越險些要以為自己昨晚不過做了一場噩夢。可怎麼可能會有那麼細膩的夢境,連心理感受都細緻無比,甚至第二天還記得一清二楚。

方越因為半睡半醒,睡眠品質並不高,此時嗓音乾澀,極為粗啞:“你不是死了嗎。”

白封愣了一下,卻笑:“你看我像是死了嗎。”

方越沒回話,從地上坐起來,眼也不眨地盯著白封。視線微微下移,伸手握住對方的手。白封微不可見地蹙眉,卻沒有甩開。

體溫升高許多,雖離常人還有段距離,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