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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54 字 1個月前

衣唏噓之餘,心裡對那神秘的主人又多了層畏懼。

沒有人敢再度貿然開口,昏暗的房間頓時又如一潭死水一般寂靜。

青衣目不轉睛的盯著溫玉那雙腳看了許久。那是一雙蒼白又秀氣的腳,有著近乎女子般細膩無暇的光潔肌膚,以及修的極為圓潤齊整的薔薇色腳指甲。

雖然房間裡的燈籠已經滅了大半,但他的肌膚卻無光自亮般的散發出一層朦朧又溫潤的微光來。

青衣初時還道是自己眼花,但轉眸看一眼跪在他腳邊的胡嵇,卻發現往日驚艷絕倫的胡嵇卻半隱半藏在陰影之中。

她霎時明白過來,那近乎夢幻的微光絕非是溫玉自身所有的東西,哪怕方舟竭盡了全力無微不至的照料溫玉的肉身,哪怕他們極盡所能的在這房間裡懸滿花燈,溫玉也絕不會如她現在所見的這個模樣。

有道是窺一斑而知全豹,雖然她如今所見的隻是一雙腳而已,但就是那雙腳令她驀然生出了一種微妙的感覺,彷彿她現在看到的並不是溫玉,而是那個主人真實的麵貌一般。

他必是如明月極光一般奪目的存在,不管身處何地,他都難掩自己那自內而外的光芒。

哪怕他的內在有可能並不像他顯現出來的模樣一般賞心悅目。

「對了!你們皆都是客棧的夥計,我也不會厚此薄彼。既然大家都在這裡,那我正好可以問問。」靜默許久之後,主人突然又笑著道,「胡嵇敗在黑三郎手下另當別論,不知青衣是不是願意歸黑三郎所有?」

胡思亂想中的青衣聞言略有些無措。她不知道這個主人到底是何種性情,也不知道他所想要聽得到底是怎樣的回答,單看胡嵇瞬間僵直的脊背,便叫她無比躊躇起來。

「我——」她猶豫數息,最後還是決定順應本心,「我選黑三郎——」

「她自然是願意!」原本默然不語的黑三郎也跟著重聲道,「除了我,她的心裡絕不會再有其他人。」

他激動起來手勁便有些重了,青衣隻覺自己的手被捏的有些生疼,但除了細微的蹙眉以外,她並不曾表現出其他不適來。

誰知主人卻是眼尖,一瞧見青衣隱忍不適,他竟親自下榻走過去了。

一時間眾人都有些驚慌,胡嵇更是直接站起來製止道:「主人你的腳——」

「我的腳已經好了。」主人背著手漫步道,「這個身子雖然有些羸弱,但五感和手腳俱全,倒也好使。」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黑三郎跟前。

黑三郎麵無表情的將青衣擋在身後,隻是他忘了自己如今隻是少年郎的模樣,終究是不夠遮擋的。

而暴露出半張麵容的青衣更是緊張到無以復加。饒是她努力壓低了腦袋,但溫玉的身影依然明晃晃的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之內。

隻需要稍微抬頭,她便可瞧清對方的全貌,但她不敢。

他自帶的微光或許能讓溫玉的麵容更為出彩,但他的眼睛卻會令她再度失控。

主人見青衣一味低眉順眼的垂頭不語,便笑著對青衣道:「說起來,你還是這個肉身的胞妹呢!怎的你現在都不抬頭看你阿兄一眼呢?你阿兄生的甚是儒雅俊秀,連我都十分傾慕。」

說著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並露出些許讚賞的神色。

黑三郎戒備的杵在青衣身前,待瞧見主人摸完自己的臉後又要伸手去摸青衣,他便咬牙低吼道:「不許碰她!她是我的!」

他一怒,房間裡頓時便竄出了無數明火。

熱烈的火焰順著房梁和床幔飛快蔓延開來,懸在房梁下的所有花燈都噗噗作響的燒了起來,一時間所有人都被圍困在熊熊烈火之內。

饒是見多了大場麵的青衣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一旦有了危機的緊迫感,沉寂在她體內的季厘國血脈便忍不住騷動起來。儘管她自覺還能忍受和壓製,但那隱藏在暗處的囚妖索卻還是自發自動的從她腳邊飛竄了出來。

黑三郎連忙旋身將青衣抱在懷裡,並湊近她的耳朵小聲道:「別怕,我們一會兒就走。」

青衣輕哼一聲,那些囚妖索這才憑空消失了。

與此同時,趴在青衣懷裡的浴火似有所覺的動了動,若非青衣及時伸手壓緊了衣領,並隔著衣料極盡撫慰地拍了拍他,隻怕他就要好奇的爬出來了。

雙子書僮和東橋慌忙搶救收集已久的藥材和得用之物,而方舟迅速抖開件紅艷如火的鬥篷,並用它將溫玉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

火鼠皮毛織就的鬥篷不懼火,一旦披上了它,便可保溫玉無恙。

鳩佔鵲巢的主人偏頭看方舟,待到方舟似有所覺的抬頭之時,他眉眼一動,竟露出個與溫玉如出一轍的微笑來。

方舟不為所動的回以嚴肅的表情。對他來說,他需要保護的,就隻有溫玉的一具肉身而已。不管這器皿中盛了何種東西,他眼裡心裡,也隻珍視這個容器。

因為他需要這個容器去容納另一個孤魂。

眼明心亮的主人覺出方舟的冷漠,便毫不猶豫的挪開了視線。

「你同我想的模樣不太一樣。」主人凝視著黑三郎的眼睛若有所思道,「據說當初你自薦要做三途川客棧的夥計時,看起來不過是略厲害些的大妖怪而已。轉眼你就脫胎換骨的變成了三途之主。一直以來,我還道三途之地的主人是我,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三途之主的名號,你要便直接拿去,我絕無任何意見。」黑三郎冷聲道,「至於其他的,你休想。」

主人微揚起頭哦了一聲,一雙眼卻徑直看向了賬房先生。

被盯住的賬房先生一邊將自己累贅的長髮團進懷裡,一邊貌似無辜地辯解道:「那時候他說願意將自己白賣給客棧!他又勤快又厲害,胡嵇不在時,他還能鎮場,怎麼看都是劃算的買賣。」

主人微惱的嘖了一聲,但賬房先生的吝嗇已非今日才有,自初來時,他便如鐵公%e9%9b%9e一般一毛不拔,能白得一個與胡嵇比肩的夥計,於他而已,果然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事已至此,他再要責備賬房先生,卻是遲了。

再看著黑三郎緊張青衣的模樣,他料想自己現在定然是沒機會跟青衣接觸了,便又轉身慢慢的走向床榻。

他每走一步,房間裡的火勢便跟著消減一分,等到他慵懶的躺回到床上時,整個房間裡的火便全都熄滅了。

殘破的燈籠在半空中來回晃蕩著,彷彿隨時都可能墜下。但不等主人抬手示意,素來愛美的胡嵇便已忍不住出麵善後了。

他的速度極快,甚是連自己的八條狐尾都派上了用場。不敢抬頭的青衣隻覺身邊來回席捲過幾陣颶風,然後不等她回過神來,胡嵇便已抖著尾巴重新單膝跪在了他的主人腳邊。

「招夥計的事務,果然還是得交給胡嵇。」主人摸了摸全新的床幔,很是滿意地笑道,「千萬年來,就隻有無名和你最得我心。」

「多謝主人誇讚。」胡嵇恭敬道,「主人對胡嵇恩重如山,胡嵇自當為主人身先士卒,萬死不辭。」

「這等凡間兵將的口%e5%90%bb,你是幾時學來的?」主人奇道,「以往你在我跟前倒也算自在,為何今日你這般畏首畏尾的?你可是怕我因為黑三郎的緣故責罰於你?」

胡嵇脊背一直,忙凝聲道:「主人讓我做客棧的掌櫃,但我卻暗中借職務之便中飽私囊,理應接受處罰。」

「哦,聚寶盆的事啊!」主人彷彿早已心知肚明,見胡嵇提及,便順意道,「既然你自己請罰,那便罰你再去尋一個如青衣一般靈氣逼人的尤物來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主人!」胡嵇大吃一驚,連忙抬頭求饒道,「這世間隻一個太陰,我實在沒有辦法再找到一個。」

「方纔你自己要求罰,但現在你又拒罰。」主人語氣異樣地歎息道,「既如此,你又何必請罪呢?」

「主人……」胡嵇閉眼艱難道,「我願卸下掌櫃一職,重新去凡間做那等魅惑凡夫俗子的妖狐——」

「該魅惑的人皇和太子,你都已經魅惑成功了。」主人不悅道,「再說你現在出去,不是自己個兒往軒轅氏手裡送嗎?我寧願你花個百年千年的再找個太陰出來,也不願白白折了你這左膀右臂!我的話你聽還是不聽?」

胡嵇貌若羞愧的垂了頭,好半天才細如蚊訥地應了一個「是」。

邊上的青衣先是驚異於胡嵇不同以往的表現,隨後又被他們對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所震。但還不等她理出頭緒來,就又聽得那個主人對黑三郎道:「左右你也是白賣進來的,所以我也不要你的贖身價了,從此時此刻起,你便再不是三途川客棧的夥計了。你現在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法海來了,你們怕不怕!

☆、第289章 主人4

此話一出,眾人皆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來。

「那青衣呢?」不知誰問了一句。

被提及的青衣下意識抬起頭來,一時不慎,竟與那個所謂的主人瞧了個對眼。

他果然如她所揣測的那般,整個人都在由內及外的散發出類似月暈一般的朦朧微光。溫玉那原本俊雅溫潤的麵龐因了那微光而越發超凡脫俗,但那份超脫看起來就像是一張麵具,隻需要伸手一摸,它便會卡擦作響的碎裂開來。

他的眼是猶如泥土一般的深褐色,既厚重又暗沉。但說來也是奇怪,此刻那張虛假麵容的光彩遠遠超過了這雙眼睛,以至於青衣一眼掃去,最引她在意的卻不是那雙有可能使她失控的眼睛,而是他那張不自然的笑臉。

她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主人有心減弱了那雙眼睛的威力,但為保險起見,她驚詫一瞥之後,便馬上轉過頭去了。

「青衣——青衣啊——」主人如同猶豫般的彷彿念著青衣的名字,然後他看著黑三郎那張似怒非怒的臉一字一頓道,「青衣是我們花了大價錢買下來的夥計,而胡嵇這些年又在她身上傾注了頗多心血,她自然是要留下來,並且,她也將永遠留下來。」

「三郎……」饒是習慣偽裝的青衣也不覺有些驚慌失措了,她緊緊貼在黑三郎的懷裡,彷彿她隻要略鬆開黑三郎一點,黑三郎便會憑空消失在她麵前一般不安。

「要是我不想走呢?」黑三郎怒極反笑,他握緊了青衣的手,眼睛卻緊盯著主人不放,口中更是不客氣道,「你又奈我何?」

主人沒有回答,他隻是旋身朝床邊走了幾步,末了又回身穩穩的坐在榻上。

方舟用了織錦衣袍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