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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74 字 1個月前

到溫玉走開,他立馬轉身又賴在了青衣懷裡。

「不急著做衣裳。」溫玉姿態優雅的靠在軟枕上,方舟早已端了藥等在邊上,他接過來一邊慢飲,一邊問青衣道,「你給他喝了多少血?」

青衣認真回想了一下,半響才猶豫道:「大概幾滴?」

「幾滴是多少?」溫玉麵無表情的看著浴火道,「你自己說說,你喝了你娘娘幾滴血!」

浴火皺了皺鼻子,然後不情不願地答道:「三滴!我沒有多喝。」

溫玉瞇了下眼睛,又拉著青衣的手來回看了幾眼,末了冷笑道:「哼,要不是她的傷口自己止了血,隻怕你還要多喝幾滴呢!回頭等黑三郎回來,便叫他自個兒教訓你!看你還敢大逆不道的喝你娘的血不!」

說著他又冷聲喚了小硯一聲。

侍奉溫玉多年的雙子書僮知道溫玉這是動了怒,便小心的揀出最好的傷藥來給青衣塗抹手指上的那個小傷口。

「阿兄!」青衣看浴火被訓斥的耷拉了腦袋,便輕輕扯了扯溫玉的衣袖求情道,「不全是他的錯,也是我自個兒不小心,這才紮破了手指——」

「這上頭的牙印不是他的?」溫玉不為所動的蹙眉道,「若是沒這些個牙印,你的血白流了可惜,也就由著他%e8%88%94乾淨了。如今既有這些牙印,就說明他那會兒貪血咬了你。你休要慣著他!回頭黑三郎若是不教訓他,我便直接帶你回重陰山去!」

這話已是有些重了,饒是青衣也有些羞愧起來。

浴火見娘娘也被壞舅舅罵得垂頭不語了,又看他用那凶巴巴惡狠狠的眼神看自己,他便有些慌張起來。

他轉頭掃視一圈,但方舟、小書、小硯,乃至那個總是幫忙守門的東橋皆都是溫玉的僕從,這會兒見溫玉動怒,他們便默契一致的垂頭幹活,竟沒一個幫他的。

孤立無援的浴火委屈的緊,再想起溫玉說的,叫爹爹回來教訓自己,他這才真的有些害怕起來。

悔意一生,他便忍不住掉起金豆子來。

溫玉瞧著浴火性子甚是倔強,雖然又怕又悔的哭了,但他也隻不停的抬袖胡亂擦臉,硬是沒哭出聲音來。

這般硬脾氣,若不好好管教,隻怕日後還得鬧出事兒來。然而青衣心腸太軟,如今他隻是知錯掉幾滴眼淚,她看見了便要露出那般心疼的表情來,可見必是下不了狠心嚴加管教的。

一思及此,他不由得又是一陣憂心。

等浴火哭的差不多了,溫玉這才低聲道:「過來。」

浴火賭氣,硬是不肯抬頭。

青衣瞧不過去,也跟著道:「乖孩子,過來。」

聽見青衣叫了,浴火這才低著頭一步步的蹭過來了。

溫玉輕咳兩聲,接著伸手牽了浴火的右手來回的捏了幾回,末了微笑道:「既然你知道錯了,那我這次便放過你了。不過犯錯不可無罰,現在我便罰你將那些未吃完的藥一氣吃完了。」

浴火聞言立馬抬起頭來,頗有些難以置信的模樣。

青衣見他雖然眼睛有點紅,但眉宇間卻沒有難過之色,頓時心下稍安。

方舟極為不捨的將僅剩的小半罐藥粉取出來,又看浴火一臉不情願的硬塞下去,顯然是不懂那藥粉的好處,心中更是扼腕痛惜起來。

等浴火仰脖子硬生生吞完了藥粉之後,青衣便馬上給他餵了一顆蜜餞。

浴火含著酸甜的蜜餞%e8%88%94了%e8%88%94,又想起剛才溫玉喝苦藥的時候,青衣並沒有給他蜜餞吃,兩廂一比較,他頓時又高興起來。

小孩子果然是天真單純些,壞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是一顆蜜餞,便又叫他開開心心的膩在青衣懷裡叫娘娘了。

胡嵇冷眼看著賬房先生將損壞的東西都一應記在了青衣的名下,待到他%e8%88%94著手指翻頁之時,胡嵇這才蹙眉道:「為何我覺得客棧的位置有點偏移了?」

「有嗎?」賬房先生詫異的抬頭道,「朔月將至,客棧位置偏移也是有可能的。」

「我來千百多年了,也不曾見過客棧提前移動的。」胡嵇肅容道,「再者,那傢夥也從不會離開主人的身邊,如今他既在這裡,想必是主人也來了。」

「主人來了?」後知後覺的賬房先生這才驚訝道,「你說的那傢夥又在哪裡?」

胡嵇抬腕朝賬房先生的腳邊一指,然後低聲道:「那不就是!」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元宵節快樂~

☆、第284章 暗湧7

賬房先生下意識低頭一看,果不其然的看見自己腳邊突兀的鼓起了一個土包。

「……你為什麼要一直這樣出現?」賬房先生竟沒有吃驚,他一邊將賬本揣進懷裡,一邊平淡無奇的說道,「沒的嚇我一跳。」

凸起的土包上下起伏了一下,胡嵇以為他又要悄無聲息的遁走,不料那土包徒然一漲,那藏在地下的傢夥霎時便顯出了形體來。

身披黑色鬥篷的駝背人的身形彷彿又扭曲了些,咋一眼看去,竟有點像凡間街頭耍雜技的人刻意曲背獻藝的模樣。

原本纏著他身上的黑紗也跟著變了模樣,歪歪扭扭的結成一條粗糙的麻繩,若非還有幾根拖長的粘絲掛著,隻怕這會兒已經斷成幾截了。

胡嵇鼻尖一動,馬上就退後了一步。

那是一股血肉焦糊的氣味。

賬房先生也有點驚訝,他來回的看著來人,半響才道:「雖然我暗地裡時常稱呼你為燒火棍子,但是今兒一看,這名字竟是再形象不過了!」

鬥篷下的人猛的晃了下腦袋,然後從鬥篷裡探出一隻纏滿了布條的手。

那隻手也一如他的身體,粗細不均扭曲的不成樣子了。那些纏繞在其上的布條皆都帶著或黑或黃的斑駁痕跡,彷彿是重傷之人遲遲不愈的傷口上的布條一般結塊發硬了。

眼看著對方抬手要掀開自己的鬥篷,邊上的胡嵇嚇得頓時又退後了一步。

想胡嵇乃是愛美之人,平生也是廣集美物,日日得閱美人,任何汙穢之物和形貌醜陋的人物他皆都不會正眼去瞧。如今這傢夥一來便要露出真麵目來,還不得嚇壞胡嵇。

曾見識過對方真麵目的胡嵇心有餘悸,便急忙阻止道:「停下!你有話便說吧!用不著露臉!」

賬房先生不及胡嵇那般嫌醜愛美,倒是坦然道:「我倒是十分好奇你又醜成什麼模樣了!瞧著你的身形——嗯,再聞聞這焦糊味——是不是你要鎮不住地底下的燭龍了?」

「燭龍醒了?」胡嵇驚回頭道,「那麼說,廚房那火真是燭龍弄出來的?」

賬房先生的眼睛猛然一亮,但不等胡嵇注意,他便趁著摸鼻子的時候調整了表情。

「主——人——馬……馬——上——就就——來了——」鬥篷下的變形人艱難又磕跘的出聲了,「我——我需要——更——更——」

「知道了知道了!」對方說話實在是太過艱澀難聽,且拖長了聲音半天結巴不出一句話來,聽得胡嵇連忙擺手道,「這一年客棧也收來了不少寶物,我回頭就讓賬房先生都給你送去!」

「為什麼是我?」賬房先生不快道,「我隻是賬房先生,隻負責算賬,什麼時候送貨也歸我管了?」

胡嵇聞言冷笑一聲,卻是藉機反駁道:「前兒你不是自己說的麼,我負責待客收錢,你負責記賬管財。既然錢財寶物皆都歸你管,那運送自然也是你的分內之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說罷他拍了拍手,一口怨氣出完了,頓時渾身都舒暢了。

賬房先生摸了摸懷裡的賬本,他很是捨不得那些寶貝,若要他親自送,就跟搶他的錢袋一般叫他肉疼。

暗自心疼片刻之後,他又轉頭看那個鬥篷人道:「燒火棍子你是不是快撐不住了?胡嵇不願瞧你的長相,我倒是好奇的很!不若你現在就掀開那鬥篷叫我瞧一瞧?」

鬥篷人在鬥篷下顫巍巍的晃了下,在胡嵇看了,那許就是他在點頭了。

「等等!」頓覺不妙的胡嵇慌忙捂眼轉身道,「容我避避!」

說罷不等他們回答,他便顯出八條雪白的狐尾來,霎時就如一道翻湧白光的龍捲風一般呼嘯著衝出了客棧。

大堂裡的客人早已盡數退散了,因先前青衣見血,蠢蠢欲動的妖怪們不是被季厘國人和費家人驅趕了出去,就是夾緊尾巴躲回了房裡,一時間客棧竟有點蕭條清冷起來。

也虧得四下無人,否則鬥篷人也不會輕易現身了。

這會兒胡嵇一躲,鬥篷人彷彿有點在意,便許久不曾動手揭開帽簷。

「你說話慢也就算了,怎的動作也慢的要命!」賬房先生心癢難耐的催促道,「快些吧!也就我喜歡瞧你一臉焦糊的模樣!不然你再拖拉些時候,樓上那些人就該出來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二樓的過道盡頭出現了幾道人影。

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生怕燒火棍子拔%e8%85%bf就跑,賬房先生連忙伸手抓住他的帽簷道:「還是我自個兒動手吧!快讓我瞧一瞧——」

說話間他手下一個用力,一下子就將鬥篷人寬大厚重的帽簷掀開了。

一張裹滿斑駁布條的臉霎時顯露在了賬房先生的麵前。或者,這已經算不得一張臉了。

他已然沒了鼻子,本該有所起伏的鼻樑的位置,此刻也跟兩側的臉頰一樣平坦。帶有黑色汙跡的布條歪斜雜亂的堆在那一馬平川的臉上,透過交錯的縫隙,依稀可見裡頭黑紅髮硬的痂皮。

他的左眼被鬆散下垂的布條擋住了,而右眼又包裹的不嚴實,以至於暴露出了他已經沒有眼皮的整個眼球。

當他慢吞吞的解開綁在下巴處的布結,並以同樣緩慢的速度一點點揭開布條的時候,距離十分近的賬房先生彷彿能聽見那同硬痂長在一塊兒的皮肉撕開的聲音。

但賬房先生依然沒有被嚇退,他隻是認真的盯著對方的側臉,待到布條解到一半,他便用果然如此的語氣道:「你果然是沒有耳朵的!怪不得總是聽不見我們說話!」

鬥篷人恍若未聞的繼續解開布條,那張被火燒的一塌糊塗的臉也跟著漸漸展露出來。

饒是心有期待的賬房先生,見了那樣一張臉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正當鬥篷人準備繼續時,過道盡頭的人已姍姍來到了扶欄邊上。

賬房先生斜眼一瞧,竟是青衣和東橋。

「哎呀,青衣來了!」賬房先生一邊叫,一邊拖著及地的長髮往角落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對解釋可不太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