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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50 字 1個月前

一眼,卻是一言未發。

燈籠裡的火光無風微動,引得阿郎的臉也朦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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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微弱的歎息在房間裡飄盪開來。阿郎復又睜開了眼睛,卻是神情飄忽的喃喃道:「那年,我帶了玉涼去尋異寶,途中偶遇妖怪,千鈞一髮之時,被一行外出狩獵的季厘國人所救。玉涼與你父親一見鍾情。季厘國人雖也算人族,但好歹也是帝俊的後代,且久居襄山,日日以妖為食,早已是非人非妖。他們的姻緣自然是要不成的。誰知玉涼雖為女子,心性較尋常男子更為果敢堅毅,誓死不肯離開你的父親。於是我……就幫著他們私逃了……」

「我尋了能人異士,專為他們佔了吉凶,又選了這個偏遠妖途的地方供他們躲避。諸多地方之中,意外選中了123言情縣,此地風水格局甚好,位處南方卻多陰氣,緊鄰杭州和東海,靈氣充盈,山精水怪層出不窮,料想足夠你父親食用。更兼此地真名中冠了個意指朝陽的晉字,能壓得過剩的陰氣,外加無數寺廟佛塔,定能祛除惡鬼,讓你父親無需再被鬼神俯身。我還道這個地方方方麵麵都適合他們居住,便勸服了他們改道從洛陽來了這裡……誰知千算萬算,沒算到這裡壓著兩條惡龍……」

「那兩條惡龍不是被殺了麼?」青衣忍不住出聲道,「阿兄此前曾略提及,他們在平安橋便惡鬥,驚了母親,以至於母親提早生產……」

「你原不該那日生的。」阿郎竟不復往日的溫和,顯得有些嚴肅起來,「你父親到底不是尋常人,偏偏和你母親一個凡人通婚,在你此前,你的兄長溫玉身上就有些不妥的地方了。較之尋常的季厘國人,他能驅動的鬼神陰氣非同一般,但與日同時,他的體質則變得更易被鬼神所奪取。當他盡力之時,神獸都無法全身而退,更遑論一般妖怪。但如此大的能力,皆是他搏命才能使得出來的。這也是為何他會沉睡那麼多年,單叫我幫他守著身子的緣故。」

「你兄長是男子,男子本就主陽,尚且如此,更何況你一個女子。」阿郎十分懊悔的搖頭道,「我並非季厘國人,自然無從知道季厘國中男子和女子到底有多大區別。隻知道季厘國女子並無男子有的束縛妖怪的能力,也不畢過分害怕鬼神附體。但從你父親憂慮的地方看,想必其中沒那麼簡單。後來他略提及,季厘國女子從來都是陰女,最是招妖怪覬覦。那日偏偏是個極陰的日子,你母親如何受得住,才將你生下來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你本就帶了季厘國的血統,再加上至陰的八字,這麼一來,你就成了妖怪爭相吞噬的對象,如此你這一生,安危難保。那兩條惡龍同時害了你們兩個,你父親心中憤恨,一氣之下,便將他們雙雙屠殺了……」

方舟也忍不住皺眉道:「龍種善變化,是能興*利萬物的靈獸,更為鱗蟲之長,天生就比普通妖怪要貴重些。往日屠一條龍都必將引得凡間動盪,更何況兩條……難怪這個地方會變成如今這樣鬼魅橫行的模樣。」

「隻是……這並非全是你的錯啊。」青衣據實答道,「龍並非你引來的,即便他們去了洛陽,照著阿兄和……父親的情況,隻怕也是要引出其他的亂子的。」

「不……」阿郎白了一張臉,有氣無力的補充道,「照著季厘國的由來,屠龍原本也不算什麼,隻是偏偏所在的地方不對。那兩條龍,本就棲身於龍湖和虺湖底下,因了平安橋的鎮壓,被專門留在這裡壓製陰氣的。數百年來,此地陰陽協調,風調雨順,倒也相安無事。隻是因了我一己之私,引了你父親和母親來此。你父親素來以妖為食,此地的山怪精獸沒幾年就被獵的所剩無幾。陰衰則陽盛,兩湖底下的龍自然就醒了。如此才鬧出了後來那麼一場慘劇來。自那時起,此地魑魅魍魎層出不窮,那兩條被屠的龍死後精魂不散,更是日日在123言情縣的上空狂舞,以至於天氣突變,雨水不斷,冬雷不止,今時今日的123言情縣,早已不復往昔的安樂了。我雖知隻要除了那兩條龍魂即可,但你父兄飽嘗鬼神附體之苦,自顧尚且無暇,卻是無多餘氣力來滅那龍魂了。如此一年年下來,情況也越發惡劣起來。」

前因後果都盡悉之後,青衣暗道,世間之事,當真是紛繁複雜,如此環環相扣,竟是一個蝶翼輕擺便引出一場颶風來了。如果阿郎沒有引了她的父母來這裡,或者她父母來了之後少獵些妖怪,又或者那日母親不去平安橋,事情估計也不會是如今這個局麵了。究根結底,當真說不清到底是誰錯的多。

青衣已從阿郎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卻不知自己為何又被拐去了客棧。

正當青衣沉思之時,阿郎卻咳嗽著疑道:「咳咳咳——隻是不知溫玉為何要把你帶回來,你本就是至陰之體,帶回這個鬼蜮,同入火坑幾乎無甚分別。我本是和你父親商議好了,專去襄山和重陰山請人來助陣的。且你阿兄的身子著實一年不如一年了,原本隻要食妖就能祛除惡鬼,但你阿兄體內又混了凡人的血,以至於加了其他藥也無甚效果。我本想著,此去順道兒也探詢一下是否有什麼法子壓製一下。不曾想一路病發的厲害,竟是誤了事了咳咳咳咳咳——」

方舟見阿郎咳得麵紅筋浮,心中甚是擔憂,忙又到了一盞藥水餵他服下了,口裡又勸道:「阿郎如今身子正虛,還是先躺下好好兒休息吧!青衣小娘子既已被帶回來,這些事情,她早晚都要從她族人口中知道的,你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青衣也覺得阿郎連番吐血,著實需要休息,於是她也忙起身勸道:「我該去看看秀秀了,她一個小孩子,為了我白被捲了進來,又是受驚又是落水的,隻怕現在到處找我呢。等你睡醒了,還有精神跟我說的話,我再過來。」

阿郎確實是有些撐不住了,聞言便輕輕點點頭,然後啞聲道:「明早你再來找我……」

青衣略應了一聲,臨出門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阿郎已沉沉睡去,而方舟則憂心忡忡的為他輕輕的蓋上了被子。

離傍晚明明還有些時候,但外麵的院落越黑壓壓的如同入夜時分。

僕從們進進出出的忙碌著收拾東西,一溜兒的人偶被小心的抬進了客房之中。

每當僕從經過青衣所在的地方之時,他們皆都恭敬的對她行禮。青衣下意識的點頭,心中對自己如今的地位仍沒有多少真實感。

那條巨龍的龍魂仍流連不去,它低垂下龍頭,該是龍目的地方是烏鴉鴉的一片虛無。

青衣茫然的仰頭望著那道龍影,不知如今該怎麼辦。

「三郎,快來啊……」青衣對著那龍影,卻忍不住喃喃出聲道。

那龍影默不作聲的盯著青衣看了半響,而後一甩尾巴,就那麼消失在了昏暗的天空之中。

鬼魅的唳聲漸起,空中的烏雲像是被那龍影攪翻了一般,開始翻江倒海的翻湧起來。

先是幾點水滴聲,然後雨聲變得密集起來,前後不過眨眼的功夫,一陣大雨就那麼嘩嘩的下了起來。

微涼的雨滴濺到了青衣裙擺上,驚得周圍的僕從一個勁兒的催青衣回房換衣裳。

「如今還是暮春,易感風寒,小娘子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啊。」

青衣被簇擁著到了房間裡,一個年紀尚小的僕從捧了一套鮫絲衣裙來,又有一個女子打開了妝奩,為青衣拿出幾隻樣子典雅的髮簪來。

「這些都是二娘的東西,小娘子離家之前年紀尚小,如今回來,我們也沒來的急準備小娘子能用的衣裳首飾,隻能從她這裡挑幾支襯小娘子模樣的來應應急了。」

青衣默默的點了點,待眾人退下之後,她漫不經心的摸了摸梳妝台上的一支梅花簪。小小的一朵梅花,綴著幾滴搖擺不定的水滴墜。

這個女子,想來是個素雅的人物吧?她又是父親的什麼人呢?接替母親位置的人嗎?

忽然覺得有些哀傷的青衣低低的歎息一聲,然後什麼也沒動的出去了。

外頭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響,幾個僕從麵帶喜色的拿了些被雨淋濕的弓箭武器進來,隨後是幾隻半死不活的野獸,再接著,是幾個被鎖鏈住了手腳的妖怪。

青衣詫異的看著僕從們興高采烈的簇擁著幾個彪悍精幹的男子走進院子。他們皆是將用繡了卍字的黃色髮帶將頭髮梳成了一根粗獷的長辮,也不打傘,就那麼提著一隻獵物說說笑笑的穿過院子。

當他們看見靜立在亭台上的青衣之時,他們的身形徒然一滯,卻是有些驚訝的呆立在大雨中。

「小娘子,主人和二娘他們狩獵回來了!」一個僕從報喜似的跟青衣說了一句,然後不等青衣反應回來,他就又急匆匆的跑去拿乾燥的布巾去了。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青衣抿著嘴,不知該擺出什麼的表情去迎接她完全不記得了的親人。她挺直了脊背,肩膀緊繃,心突突的跳個不停。

透過雨簾,她看見一個身材高大,體型勻稱的男子並一個女子俏麗的身影一起出現在了門口,接連不斷的雨絲叫她一時看不清那人的長相。那人以手為身邊的女子擋去大雨,舉手投足間滿是優雅,和溫玉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你們都呆在這裡幹什麼?」她聽見那人朗聲道,「妖肉泡了水就不好吃了,你們愛站在這裡淋雨,回頭泡了雨水的妖肉都歸你們了。」

「嘿嘿,不是——」其中一個男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小聲提醒道,「是你丟的女娃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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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身形微不可查的僵住了,立於他身邊的女子似有所覺的偏頭去看他。

所有人都靜靜的站在那裡沒有說話,隻有嘩嘩的雨聲響徹不絕。

青衣略有些緊張的盯著門口的那個人,他就那麼如玉樹蘭芝的從雨中漫步過來,豐沛的雨水順著他的長髮流了下來,他那身繡了銀絲暗紋的白色衣衫潔白如高山之雪,完全沒有染上點滴血跡和灰塵。

他踩在那些白色的碎石之上,一步步的走到了青衣的麵前。

青衣仰麵望著那張溫和的麵容,心中暗歎他和溫玉果真如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樣。

他沒有進入屋簷,隻是那樣站在大雨中,當那個女子欠身走上台階之後,他才將擋在那女子頭上的寬大袖袍放了下來。

青衣很是躊躇的眨了眨眼睛,都道近鄉情怯,青衣未曾對這個地方情怯,但對著父親,卻是情怯了。

多年未見的父女兩個就那麼你看我我看你的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邊上的女子忽然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