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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64 字 1個月前

18|6.8

「嗷嗚嗚——」

野狼的嚎叫聲遠遠傳來,一身勁裝的方舟腳下不停,手卻是不動聲色的握緊了腰間的那把劍。

今夜當是個晴朗的好月夜,月如彎鉤,繁星點點,清冷的月光將腳下的大地照的明晃晃的。

他繃緊脊背,一路走一路仔細的傾聽周圍的細碎聲響。透過周邊那緩緩靠近的粗重呼吸聲,他明白,是時候動手了。

伴隨著野獸突襲的吼聲,他迅速揮動右臂,利劍破空的聲音簡短而有力,隻一劍之後,他反手偏轉劍鋒,卻是收劍回鞘了。

幾滴猶帶著熱氣的血滴劃過黑暗的夜空,最終落地融入了那肥沃的土地之中。

連續趕了三天路的方舟小心的將肩頭的包袱往上提了提,接著他抬頭看了一下空中的彎月。

距離天中,還有一步之遙。

自那殘暴獵妖的一行人出現之後,西山妖心惶惶,別說瞎轉悠了,竟是連夜路都有些不敢走了。是以這幾日客棧裡的妖怪們不是住店,就是成群結隊,早早的回家去了。

如此,客棧裡的夥計們便閒下來了。

青衣閒來無事,便在那裡瞧賬簿,略翻了幾頁,她就看見自己和黑三郎尚未還清的債務。不過是短短幾行字,卻讓青衣甚是懸心。

「三郎……」憂心忡忡的青衣側身湊近黑三郎。

現下不忙,黑三郎便懶洋洋的倚在桌子上小憩,感覺到青衣的靠近,他睜眼抬頭,見青衣一臉的憂心,便笑道:「怎的又愁眉苦臉的?」

「就是……」青衣環顧四周,發現今日的客人幾乎都走光了,而僅剩的幾個也在自顧自的在那裡飲酒,並沒有留意她和黑三郎,這才放心道,「就是那些損壞的物件,我們什麼時候出去弄寶物?」

「唔——」黑三郎眼眨也不眨的將青衣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然後才答道,「再過幾日吧。」

黑三郎一直拖著不肯出門,是因為青衣身上的瑤草效力還該死的沒有散去,最近他日日瞧著青衣心癢難耐,隻恨不得化回原形,好將她緊緊纏在身邊。奈何禁製難破,倒叫他日日看在眼裡卻吃不到嘴裡,著實有些難受。

他自己就十分蠢蠢欲動了,更遑論那些個沒甚定力的尋常小妖怪了,雖然他可以一招取命,但一想到無數妖怪用那種癡纏的眼神去瞧他的青衣,他便有些焦躁起來。

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等那古怪的瑤草效力褪盡再動身。

隻是心底的渴望雖然克製住了,但和青衣呆在一處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手癢,忍耐片刻,終究是忍不住伸手去抓青衣握賬本的手了。

青衣先是一驚,待反應過來,便又鎮靜了下來。未等她嗔黑三郎,被她握在手裡的賬本卻是無風自動,就那麼嘩啦啦的快速翻了幾頁。

「奇怪……」青衣疑惑的低頭去看賬本,隻見被翻到的帳頁上明晃晃的寫著阿郎一行人的記錄,當初他們離開客棧時十分的低調,僅是派了一個書僮來結賬,且所抵之物皆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好東西,他們領了渡資之後又去了哪裡,卻是不得而知了。

怎的現在賬本偏偏自動翻到了這一頁?莫非是賬務未清?

生怕自己記錯了帳的青衣連忙細細核對條目,正專心,就聽見大堂裡的客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好似十分驚訝。

不明所以的青衣一麵在心底念著賬務,一麵疑惑的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她便瞧見一個勁裝男子正低頭從門外走近客棧。

待瞧見那男子抬起的臉後,青衣頓時愣住了,進來的男子有著極為堅毅的臉龐,五官立體,許是趕路有些辛苦,他%e8%a3%b8&露在外的麵皮和手皆都被太陽曬成了古銅色。他那把滿是罡氣的利劍此時就別在他的腰間,眾妖懼怕那劍的罡氣,就在他進門的剎那,他們就已抱頭擠在一起瑟瑟發抖了。

這人,不是提前離開的方舟麼?怎的又回來了?

青衣那詫異的目光順著那把利劍遊移片刻,又下意識轉回到了他那張臉上。恰巧方舟也抬眼向櫃檯望來,正好與青衣看了個對眼。

短暫的四目相對之後,方舟將肩頭的包袱握緊,腳下大步一邁,卻是徑直朝著青衣和黑三郎走了過來。

「青衣小娘子有禮。」在櫃檯前一尺站定後,方舟神色緩和的對著青衣微微頷了下首,待到青衣默默無語的回了禮,他這才嚴肅著一張臉對著邊上姿勢慵懶的黑三郎無聲的點了下頭。

黑三郎嗤笑一聲,卻是沒有回應。

方舟本就不指望和黑三郎相處融洽,點頭示意也不過是偶爾興起的禮儀而已,如今黑三郎不配合,他也不放心上,隻嚴肅的回頭看著青衣道:「青衣小娘子,不知我家阿郎現在何處?方纔我在客棧外略轉了一圈,我們的人竟一個也不見。」

「你回來晚了些,他們已經提前結賬離開客棧了。」青衣低頭復又把那賬目瞧了一眼,然後道,「走了已有半月之久,客官你的帳也已經一併結清了。」

方舟聞言先是緊鎖眉頭,半響才沉聲道:「阿郎的身體經不得顛簸,怎的不等我取藥回來就急急的上路了?青衣小娘子,我走後,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還請告之。」

「這個……」青衣不自覺有些遲疑,但見方舟目光炯炯的望著自己,她略想了想還是道,「你家主人彷彿又犯邪病了,原本還臥床不起的人忽然就行動無礙的帶了僕從出門狩獵去了,且在我看來,他的心性也變了許多,彷彿一柄裹了綢緞的利刀,讓人隱隱發楚……」

「狩獵?」方舟一臉訝異的說道,「阿郎素來不愛見血,怎麼可能會主動帶人去打獵?阿郎行為有異,小書和小硯是何反應?可是製止了」

「這個……」青衣見方舟問的鄭重,隻得認真回憶一番,但她那時候並沒刻意去關注阿郎一行人的情況,單隻記得零星的場景。

黑三郎見青衣回憶的頗為艱難,便轉頭對著方舟皮笑肉不笑道:「你的主人你自己也不清楚麼?他的體製最是招鬼神,平日裡鬼神頻繁進出,時間一久數量一多,竟難以分清那個麵貌才是真正的他了。若那日出來的是惡鬼,便可知那鬼也不是什麼善茬,瞧著那雙生書僮恭敬的模樣,想來他不是舊鬼就是本人,具體如何,你自己追過去親自瞧瞧不就清楚了?」

方舟知黑三郎所言非虛,當下沉%e5%90%9f片刻,再抬頭就舒展了劍眉,對著青衣和黑三郎謝道:「多謝,我這便追他們去。」

說罷他真轉身疾步朝著大門走去。

「他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嗎?」青衣見方舟走的匆忙,便低頭對黑三郎嘀咕道,「就這樣直接追,能追的上嗎?」

「他們乃是凡人,如今出客棧,自然是要本著過三途河會凡間的。如今距離朔月還有幾日功夫,道路未轉,他隻管朝著大路的方向追,自然就能追上了。」黑三郎不以為意的解釋道,「而且這個方舟身負神器,可驅野獸妖怪,倒比那隊沒甚能力的人馬趕路要快的多了。」

「前幾日不是有客人抱怨有凡人在西山邊界獵妖麼?」不自覺將阿郎和那個獵妖的病怏怏的凡人聯繫在一起的青衣半猜半疑的對黑三郎道,「那個阿郎不就是沉痾難愈麼?再加上一乾厲害的僕從,怎麼想那行人就是阿郎等人。」

「是他沒錯。」黑三郎把玩著青衣的手心不在焉道,「那人邪門的很,走了正好,他再在客棧住下去,隻怕要出事。我雖然不愛管事,但他要是鬧起來,我少不得要動手壓製他。虧得他走的快,倒省了我的功夫了。」

青衣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再想阿郎既已走了,便將他的事情又丟在了一邊。

這頭方舟急匆匆的走出客棧。他本就是披星戴月的連夜趕到客棧來的,如今再出門,就見鉤月已然升到了正空。

急於追趕大隊的他緊了緊肩頭的包袱,確定了大隊能走的路隻有眼前這一條之後,他便頭也不回的啟程了。

寬闊的大路之上,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自黑夜中緩緩走出。

他的白衣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惹眼,當他行走之時,整個人彷彿是披了一身的月光一般,透出絲絲的冷意。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方舟目不斜視的與白衣人擦肩而過,隻是相背疾步幾步之後,他鬼使神差的又回頭望向那白衣人。

衣袂翩翩的白衣人心有靈犀的回過頭來,卻是對著方舟微微一笑。

方舟被對方那微笑弄得心頭一蕩,隻覺那人彷彿有些眼熟,但細細一瞧,又陌生的很,竟是從未見過的一張臉。

一笑之後,白衣人回轉過頭來,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門前不動。

待到一身赤衣的素兮默默掀起懸垂於大門前的毛氈簾子之時,白衣人便微低下頭,姿態優雅的自挽起的毛氈簾子下走進了客棧。

☆、119| 6.8

子時將近,素兮掐著時辰關閉了大門。

正低頭記賬的青衣忽然覺得心緒翻湧不定,她下意識的伸手按住心口,待抬頭,便瞧見一個身披月光的白衣人自門外走了進來。

那種皎潔的月光很快就堙沒在大堂裡的燈光之中,橘色的燈光將那人的白衣暈染成微暖的牙色。白衣人微微抬起頭來,半垂的眼簾下,是一雙近似醇酒的明眸,在燈光下散發出飄忽不定的波光。

他站在那裡,就像是站在一片寂靜的原野之上,周圍的妖怪們都在把酒言歡,杯盞觥籌隻見,言笑晏晏,他卻一言未發的隻是微笑而已。

當青衣對上他的眼睛之時,整個世界就仿若倒映在水中的月光一般虛幻起來,觥籌交錯的聲響漸行漸遠,周圍的一切都被一層薄紗所遮蔽,唯有那個白衣人微笑著站在那裡,鮮明而又自然,如同永不凋零的畫兒一般,任憑萬物更迭變化,他也安然若素。

心悸的感覺如收緊的大網一般,弄得青衣有些透不過氣來,她急促的喘熄兩聲,卻是有些惶惶不安起來。

阿兄?

青衣下意識在心中低呼一聲,然後她就看見那白衣人彷彿心有靈犀的露出個欣慰的淺笑來。

青衣更慌了。

正忐忑,一陣微弱的疼痛自手腕傳來。青衣吃疼,霎時又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卻是黑三郎收緊了他的手生生將她喚醒了。

「子時已到,該是打烊的時候了。」黑三郎彷彿並沒有看見那白衣人,隻神色如常的對青衣道,「你先去休息,那紫籐花妖已經不會再引你出去了,所以你隻管放心的睡吧。」

「……嗯……」青衣遲疑的點了點頭,隻是轉身離開之時,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