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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58 字 1個月前

,但瞧著雷騰這幅難辨生死的模樣,要說他無事,青衣是決計不會信的。

瞧了半天後,自覺瞧不出什麼名頭的青衣試探的伸手摸了摸雷騰的腦袋。那些尖銳的骨刺在日光上透出森冷的青光來,青衣以指尖輕觸之時,隻覺出手微涼,仿若上好的瓷器一般光滑堅硬。

深陷夢鄉的雷騰無意識的擺了一下尾巴。

他本就生的身軀龐大,隻是略動一下,就能掀起一陣風兒來,更何況那些攀附在他身上的紫籐蘿根基未穩,尚不及蛛娘拿去結網織布的蛛絲來的堅韌。

如今還未來得及開花,便叫雷騰生生扯斷了根莖。就在青衣因指尖感覺的震動感而驚呼的時候,那些無根的籐蔓就如同赤火中烤炙的花瓣一般,剎那間就脫水乾枯,並迅速斷裂散落下來了。

始料未及的青衣呀的驚叫一聲,慌忙將自己的手縮了回來。

「三——三郎——」她抖著手指著復又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的雷騰顫聲道,「他動了!」

黑三郎早就瞧著雷騰不順眼,此時自然也不會有好臉色,但青衣一直不停的扯他的袖子,並時不時的用眼神示意他去瞧瞧雷騰現狀如何,他雖不樂意,到底還是上前了。

他板著一張小臉,先是認真的將他從頭到尾的掃視一眼,接著又俯頭粗魯的將他那緊閉的眼瞼掀開瞧了瞧。

雷騰的龍目如同兩汪極深的潭水,雖然毫無意識,但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碧綠清新。

雖然討厭這條小龍,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小龍在龍種裡頭,還算是長的不錯的,尤其是這一雙眼睛,在他看來也算是悅目的了。

默默的與那兩隻拳頭大的碧眼對視半響之後,他偷偷兒的偏頭瞄了一眼身側的青衣,見青衣握著自己手猶是一臉驚魂未定的盯著雷騰的尾巴看個不停,並沒有回頭來看雷騰的腦袋,他便心下一鬆,當下手指一鬆,卻是任由雷騰閉眼頭抵大地的趴在那裡了。

「咳——」心虛的輕咳一聲,黑三郎裝模作樣的摸了摸雷騰的腦袋頂,然後一臉嚴肅的說道,「他無事,隻是累了睡著了而已,等他睡夠了,自然就醒了。」

「……隻是睡著了?」青衣有些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她著實有些不懂妖怪們的習慣了,啞口無言的將雷騰打量幾個來回之後,她微微搖了搖頭,頗有些鬱悶的嘟囔道,「這樣的睡法也著實太嚇人了些,連籐蔓纏身也未曾發覺,我們在這裡說了這麼久的話,也不見他醒,虧得此時周圍並無心懷惡意的妖怪,不然他的小命兒都要在睡夢中丟了。」

「……龍族皮糙肉厚的,鮮有能與之匹敵的妖怪,便是真有妖怪來了,一時半會兒也傷不了他的筋骨。再說——」黑三郎又偏頭朝著雷騰身軀上那片茂密的紫籐蘿揚了一下下巴,直言道,「它雖無用,到底也是妖,如今隻是未成氣候,小龍隻要略動一下,它便功虧一簣,倘若真有妖怪搗亂,它便是為了自保,也會護著這個傢夥的。」

「原來如此。」聽黑三郎解釋過後,青衣頓時恍然大悟,此時再轉頭去看雷騰的尾巴,就看見幾根纖細的青黃色籐蔓不知何時又搭了上去,微風吹拂之時,它們便顫巍巍的動了動嫩芽尖兒,看起來好生可憐。

「莫要管這家傢夥啦!」黑三郎不滿青衣在那裡一直盯著雷騰看個不停,到底是情敵,青衣多看對方幾眼,他的心底便止不住的冒酸水兒,鼓著臉頰拉了青衣的手,誓死扞衛新婦的黑三郎硬是拉著青衣往廚房後門去了,「一條還沒成年的蛟龍有什麼好看的,你快快去做哺食,那傢夥就任由他睡個夠好了!」

青衣架不住黑三郎一個勁兒的催促,隻得聽話的將確認無事的雷騰拋在身後去了。

及至半夜,素兮將蹲在雷騰邊瞎看的秀秀趕回房間之後,準時關了大門打烊了。

這夜客棧裡並無妖怪覓食的聲響,是個難得寧靜的夜晚。

熟睡中的青衣朦朦朧朧的翻轉過身,風吹樹林一般的簌簌聲響似有若無的在外麵來回飄搖,伴隨著一陣獨特的香氣的靠近,枝葉搖擺的聲響突然消失了,在近乎凝固的寂靜中,她隱約聽見一個女子的俯身低頭,在她的耳邊發出一聲悠長低沉的歎息。

沉浸於睡夢中的青衣身子徒然地一抽,卻是急喘著驚醒過來,她忙的坐起身來,摀住砰砰直跳的心口艱澀的嚥下一口唾沫。

這般叫人嚇到丟魂的夜晚著實不常見,上一次還是數月前的事情了。

急促的呼吸和著遼遠的草木聲在房間裡反覆迴響,心有餘悸的青衣下意識點亮了床頭的蓮花燈,當跳躍的火光照亮整個房間之後,她抱著自己的胳膊茫然的環顧四周,發現房裡一切如常,並無任何異樣之處。

慢慢放鬆下來的她蜷縮在床頭,後知後覺的嗅見一陣濃烈的花香。

那是一種濃烈到近乎醉人的紫籐花的香味,青衣被那花香一衝,頓時就有些頭暈起來。

暗覺有異的青衣忙抬袖掩住了口鼻,她並不知現在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十分憂心這樣的情況隻獨獨發生在她的房間裡,為確保自己並沒有在無意中中了招,她想了想,還是端了蓮花燈悄無聲息的走出了房間。

當青衣走出房間的剎那,一盞花燈忽然無火自明起來。青衣先是一悸,待瞧清那盞花燈素雅的燈麵之後,又鬆了一口氣。

繪了白衣美人旋舞圖的花燈,除卻素兮,再無其他。

除卻素兮那盞美人燈,大堂裡其他的花燈點亮了。

燈火搖曳中,素兮那赤紅的身影緩緩出現半空中,她伸手用一種極為好看的姿勢提著美人燈慢慢走到青衣前麵,然後在青衣訝異的目光中,她纖腰一擰,卻是旋身在前麵照起路來。

青衣略呆了一下,隨後便跟了上去。

總是有夜遊的客人的大堂如今空無一人,寂靜的黑夜中,隻有青衣的裙擺在那裡發出窸窣的細碎聲響。

緊閉的大門不知被誰打開了,透過掀起的門簾以及半敞的大門,她瞧見一輪滿月高高的懸於枝頭,清冷微涼的銀色月光如流水一般傾瀉而下。

照路的素兮臨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青衣腳下一頓,片刻後又再度抬起。

那濃鬱的紫籐花的香氣越發的濃稠起來,失卻緊張和害怕的青衣神色恍惚的踏出大門。

如有實質的花香慢慢牽引著她走到月光下,微風吹拂之時,無數枝葉隨風搖擺的沙沙聲如海潮般沖刷而來。

青衣不自覺的轉過身來麵對著客棧的大門,呆呆的看了客棧那龍飛鳳舞的門匾片刻之後,她似有感應仰麵往上望去。

☆、114| 6.8

紫籐花6

那剎那,她彷彿看見了無邊的花海。

滿月的光輝自天空中傾瀉而下,整個客棧都淹沒在如夢似幻的虛影之下,那些怒放的紫籐花自屋頂擴散到大地之上,咋一眼望去,竟是瞧不到紫色以外的顏色了。

無數深淺不一的紫色堆積在一起,隨著滿溢花香的夜風不斷的翻湧起來,花朵攢動搖擺的沙沙聲重疊在一起,彷彿波濤暗湧的潮汐,在月光下%e5%90%9f唱出遼遠悠長的海浪聲。

青衣此前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景色。

她的眼中隻有紫色,無邊無際的紫色,她仰著頭,眼眸中是深淺交織的紫色波濤。濃鬱的花香充斥於她的肺腑之間,身邊的空氣彷彿都變作了湖水,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她微張開嘴,雙眼無神的喘熄幾下,隻覺那些花香彷彿都實質化了,滿目都是氤氳的淺紫色。

然後她看見了那濃稠的紫色突然自四麵八方聚集到了一起,就在她的麵前,不到半尺的距離,紫色糾結纏繞,當真化成了一個虛幻的人影。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思⑥兔⑥網⑥提⑥供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它有著極為縹緲的剪影,當青衣下意識的低下頭注視它的時候,她甚至可以穿透這個人影的身體,逕直看見靜默在大門口的素兮。

那個紫影微微動了一下頭,接著就像是適應了自己的形態一般,它緩緩上前一步,慢慢的走向青衣。

近乎凝固的花香彷彿都被這個紫影抽走了,得以順暢的呼吸的青衣猛地抖了一下`身體,頓時從失魂落魄中驚醒過來。

「……不——」她害怕的後退一步,隻覺自己的心都快停止跳動了,她伸手擋在麵前,顫聲道,「不要過來——」

「青衣——」

一個空靈的女子聲音自紫影中傳了出來,它的身體凝聚的十分艱難,那些紫色的香氣在聚集的同時也在不斷的散失。它痛苦的向天空伸出雙手,然後在青衣驚恐的目光中,它用近乎龜速的慢動作緩緩的矮下`身去,如同朝聖膜拜一般的慢慢拜伏在青衣的腳邊。

「哈——哈——」青衣摀住砰砰直跳的心口,隻覺頭暈目眩,整個人都是漂浮的,她盯著那紫色的人影,嘴巴張張合合,好半天才成功發出聲來,「你你你不要亂來,黑三郎——」

「奴有事求——」空靈的女聲打斷青衣的話語,伴隨著無邊的沙沙聲,她說道,「奴願為你開盡繁華,隻求——」

微涼的夜風忽然從身後吹拂而來,紫影那空靈縹緲的聲音一下子就被夜風吹散開來,連同它那不斷聚散離合的紫色虛影,盡數都消散在黑暗之中。

「……什麼?」聽不清對方到底說了什麼的青衣茫然的瞪大眼睛,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紫色的人影如輕煙一般,迅速逸散在她的麵前。

花海的波動聲越發急促起來,最後又在某個瞬間戛然而止。

不知所措的青衣似有所覺的再次仰麵朝客棧的上方望去,看見的卻隻是光禿禿無甚裝飾的普通客棧。

夜風呼呼的吹著,灌滿了她那寬大的袖袍,她茫然四顧,方纔那片紫色的花海就像是一場春*夢,眨眼間就了無痕跡了。

經此一遇,青衣回房後再也沒睡著了,她抱著膝蓋坐在床鋪上,直等到了%e9%9b%9e鳴天亮的時候,這才挽了頭髮走出房去。

睡飽了的高師傅在廚房裡霍霍的磨著刀,以便於利索的收拾牲口;一身赤衣的素兮提了兩罈酒,身形輕盈的往大堂走去。大家都在為開門而做準備。

今天的早晨與以往並無兩樣。

一眼瞥見立在扶欄上的黑三郎,鎮靜下來的青衣先是揉了揉僵硬的臉頰,接著提了裙擺朝他所在的方向跑了過去。

「嗯?」正袖手觀大堂的黑三郎居高臨下的看見青衣,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青衣的麵前。他踮腳拿眼在青衣的臉上細細的瞧了半響,末了皺了眉,很是奇怪道,「怎的臉色這麼憔悴?做噩夢了?」

「雖不是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