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1 / 1)

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37 字 1個月前

知道是誰,把它撿起來放在了櫃檯上。

青衣下意識緊了緊手指,有種淡淡的愧疚感縈繞於心。

然後她關上了房門,將那兩盞隔絕在視野之外。

————————

素兮是個美人,不施粉黛,渾然天成。

她的美足以打動大部分人,包括青衣。

「青衣,你知道外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嗎?」素兮坐在浴桶裡,忽然這麼問正在幫她擦背的青衣。

青衣的手按在那片白皙的背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外麵的世界?」

「外頭的人都是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歸。走在街道上,滿滿的都是人,小商販會挑著貨櫃賣各種各樣的小玩意,還有好吃的……」

青衣的手停下了,素兮神情恍惚,眼睛裡霧濛濛的。

「你想家了」青衣繼續舀起一瓢溫水從素兮的肩頭淋下來。

「我日日都想。」素兮突然轉身一把抓住青衣的手,淚眼朦朧的問她,「為什麼娘娘要把我丟在這麼個鬼地方?到處都是吃人的妖怪,我害怕……」

「素兮……」青衣有些無言以對,心裡反覆斟酌,半響乾巴巴的安慰道,「許是她有難言之隱,說不定她很快就來接你了……」

「十年了,她再也沒有找過我。」素兮潔白的肌膚在熱氣中透出點薔薇色,但是她的臉卻變得蒼白而痛苦,她死死攥緊青衣的手,聲音幽怨又空靈:「為什麼——為什麼——嗚嗚嗚——」

青衣被素兮的啼哭聲弄得頭暈目眩,朦朧中她瞧見素兮的麵容和身體忽然變得扭曲起來,像是片柔軟的白紗在她的麵前飄來蕩去。

「嗚嗚嗚——娘娘——」

青衣心底一顫,忍不住向後退去,但是素兮卻輕飄飄的繼續逼近她,一張臉模糊不清,隻有滿目的慘白色,透出絲絲透骨的寒氣,讓她害怕的心繃到了極點。

「嗚嗚嗚——」哭聲連綿不絕,在耳邊來迴響徹。

黑暗中青衣的身體猛的顫唞一下,終於滿頭大汗地從噩夢中清醒過來。

「哈——哈——」她從床上坐起來,一手按住心口,喘了好幾口氣後終於又鎮定下來。

她伸手摸了摸額頭,一手冰冷的汗水。她感到後背有些涼颼颼的,不用說也是在夢中出的冷汗了。

「嗚嗚嗚——」

哭聲還在不停的傳來。

點亮房間裡的燈籠後,青衣握拳鼓起勇氣,走到房門後慢慢打開了門。

外頭黑洞洞的,隻有那盞美人燈還亮著,許是素兮的皮膚較常人更白皙,美人燈的燈光也顯得蒼白而冰冷,讓那片被它照亮的地方顯得陰冷而恐怖。

「素……素兮……是你嗎?」青衣死死抵著身側的門框,聲音有些發抖。

她還記得素兮往日的好,但是剛才那個噩夢又讓她感覺有些瑟縮。

「嗚嗚嗚——」

哭聲又響起來了,青衣屏息瞧著櫃檯後側的陰暗處,終於看見有個小小身影磨磨蹭蹭的從暗處走了出來。

哭得通紅的眼睛,可愛的麵容,她望著青衣抽噎著叫道:「嗚嗚嗚,姐姐——」

「秀秀!」青衣一下子軟了身子,鬆了口氣。夢裡揮之不去的哭聲原來是秀秀。

然後她回過神盯著秀秀,奇怪的問道,「你怎麼跑出來了?不是讓你去找你娘娘嗎?」

「娘娘生病了,一個不認識的叔叔在給她治病。」秀秀伸手揉了揉眼睛,哭哭啼啼道,「秀秀想去找王叔叔玩,但是王叔叔蹲在門口一直盯著我們的房間看,凶巴巴的,秀秀害怕……」

青衣一時沉默了,看來她是那個跟著王得福和他兄長的商隊來的寡婦的孩子,這樣的話,她口裡的王叔叔必是那堅持留下的領隊了。

離天亮還有好些時候,青衣直起身準備回房,今晚她被熊大和他的人皮燈籠弄得神經緊張,實在需要回去繼續休息休息。

「快回去找你娘娘吧。」青衣跟秀秀這麼說道,「夜裡不安全。」

秀秀聞言有些猶豫的低頭蹭著腳尖,末了還是乖乖點頭嗯了一聲。

青衣見秀秀可憐兮兮的往黑乎乎的樓梯走去,略有些不忍,正想去找個照明的物件給她照一下路,眼角忽然瞟見一抹白色。

她轉頭一看,隻覺心口一顫。

一個朦朧的白色影子忽然出現在櫃檯上空,帶著那盞美人燈飄飄忽忽的跟在秀秀身後。美人燈散發出白生生的燈光,將秀秀腳下的台階照的清清楚楚。

「謝謝你陪我玩。」青衣聽見秀秀高高興興地和那道虛影說話,「姐姐你長得真好看,和我娘娘一樣好看!」

那道白影聞言偏過頭,露出了一張朦朧的臉,白慘慘的難以分辨麵容。

它的身體,就像是片柔軟的白紗,在空中飄忽不已。

「……素兮……」

☆、第9章 美人燈4

在如此夜深人靜的時候,青衣的略帶驚恐地低呼聲反而顯得突兀。

秀秀和那抹虛影聞聲同時轉過頭來。

青衣嚥了口唾沫,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斷的加速,手心裡也開始慢慢滲出冰涼的汗水來。

那個白色朦朧影子顯得柔若無骨,當它扭頭的時候,它的脖子就像是隨風旋轉的紙風車一樣,可以毫無阻礙的旋轉半周——這換做在普通活人的身上,簡直是不可能的。

見狀青衣倒吸一口冷氣,因為她終於發現那個幽靈的頭部連同它的身體,統統扁平的猶如一片紙。而它的臉,遠遠瞧去,也隻是一片朦朧,叫人難以辨認五官,並在黑暗中散發出慘白的幽光。

秀秀有些奇怪的望向青衣,卻見青衣隻是呆呆的站在那裡不說話,就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然後她失望的轉頭對著那詭異的幽靈道:「哎呀我們聽錯了,我還以為是那個姐姐叫我們呢!走吧,姐姐!」

青衣看著那個幽靈又將臉轉了回去,頭部上下飄動,彷彿是在點頭,然後一人一幽靈就那麼慢慢向樓上走去,最後逐漸消失在樓道的盡頭。

青衣收回視線,緩緩退回自己的房間,並反身把房門關得緊緊的。

她伸手按住心口,隻覺得那點害怕的感覺依舊盤踞在心底裡,揮之不去。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那是素兮……」青衣低聲安慰自己道,「那是素兮……隻是個想家的女孩子罷了……」

後來她幾乎徹夜未眠,隻要一閉上眼睛,她就會夢見素兮那宛若空蕩蕩的白紗一般漂浮的身形,以及那張模糊不清的慘白麵孔。

或許白天她可以仔細瞧瞧素兮的那盞美人燈,又或者,問問其他人出現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雖然對於獲取滿意的回答她並不抱什麼希望,畢竟妖怪們從來不怕鬼魂。

她就那麼窩在床上,兩手抱著膝蓋,守著盞不滅的燈籠等到了天亮。

然後她舒展開僵硬發麻的身軀,起身走出了房門。美人燈已經回來了,依舊擺在櫃檯上,和那盞骨質人皮燈籠並頭擺在一起。

高師傅還是老樣子,拿了把刀就開始殺豬宰牛的準備客棧一天要用的食材。

青衣反覆猶豫後,還是惴惴不安的過去瞧那盞被熊大摔壞的人皮燈籠。◎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燈麵還很完好,上麵的畫沒有了燈光的映照,看起來就隻是黑色的油墨,一點也不詭異。

唯有裡麵的燈架,她可以清晰的辨認出那就是用骨頭拚接成的。

事實上問題就出在骨頭上,熊大那一揮手,直接把裡麵的框架摔散了。

青衣剛開始企圖用筷子將它們推回到合適的位置上,但是事與願違,原來熊大不知道使用什麼手法搭的燈架,青衣完全沒有辦法把它們歸回原位。

她反覆試了幾次,結果越弄越亂。

「真是糟糕。」青衣喪氣的瞧著眼前這盞麵目全非的燈籠,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難道就隻能找熊大嗎?」

這個念頭剛湧上心頭,又立即被青衣否決了。

若讓熊大修燈籠,她又有什麼東西能拿得出手呢?估計熊大也不可能對他眼中的失敗品多費心思。

十足挑剔的藝術家風格。

「該準備開門了。」黑三郎忽然跳上了櫃檯,蹲在青衣跟前。

然後他嘲諷的瞧了瞧那盞幾乎散架的燈籠問道:「你折騰半天就弄成這樣了?」

青衣隻覺得臉頰一熱,頓時有些羞愧,她低了頭不敢再看自己的傑作,細如蚊訥的低聲道:「我就是想試試……」

「不過是個破燈籠,反正也是熊大不要了的,壞了就壞了唄!」黑三郎不以為意的將燈籠提起來擺弄幾下。

也許妖怪們真的比人類手巧,因為青衣驚訝的發現,燈籠竟然被黑三郎修好了。

他到底是怎麼修的?她明明隻看見他隨手摸了幾下啊!那些冥頑不靈好像彼此不是同一個軀體裡抽出來的骨頭眨眼睛就乖乖靠在一起了,彷彿它們從來都是這樣組合的。

但是青衣很快就發現黑三郎隻是修好了一半,它隻是看起來修好了,因為它並沒有重新點起來。

「燈籠沒有燈芯,是怎麼點起來的呢?」青衣不由得有些好奇。

黑三郎嗤笑一聲,青衣覺得他是想做出一個鄙視自己的表情的,奈何他還帶著嬰兒肥的俊秀小臉並沒有十成十的做到這點。

這使得青衣能鼓起勇氣期待的望著黑三郎。

「熊大做人皮燈的時候,就會直接拘了對方的魂魄做燈芯,所以照明的其實都是鬼火。」黑三郎搖了搖手裡的燈籠解釋道,「這盞燈籠摔壞的時候,被關在裡麵的魂魄就自動跑出來了,隻要把它抓回來燈籠就可以點亮了。」

青衣聞言一愣,她又想起昨晚的那抹虛影來,頓時有些磕絆的問道:「那……那魂魄也能自己跑出去又自己跑回來嗎?」

黑三郎聞言一笑,臉頰上頓時出現了兩個淺淺的可愛酒窩,他瞥了眼青衣略顯不安的眼睛,慢悠悠道:「若是怨氣重,自然是有力量跑出來的。怎麼,你瞧見了?」

青衣忙不迭點頭:「我昨夜瞧見素兮了……」

「她愛跑出來就跑出來,隻要不影響到客人就行了。」黑三郎無所謂的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的俯視青衣,並笑嘻嘻的提醒道,「你還不快去準備?客人們該到了!要是到時候菜上不齊,保不齊有餓極了的妖怪突然咬你一口!」

青衣聞言不自覺身子一僵,也不顧不上糾結素兮的事情了,立即轉身往廚房跑去。

黑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