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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101 字 1個月前

隻是青衣瞧見那燈籠總覺得心底隱隱有種怪異的感覺,細細分辨,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哪裡來的燈籠?」青衣不敢去動那盞莫名其妙出現的燈籠,誰知道這又是個什麼古怪的玩意兒。

高師傅眼也不抬一下隨口道:「哦,那個是熊大新做的燈籠,給我們抵賬了。」

一想起熊大那時不時露出令人作嘔的%e6%b7%ab/蕩目光的眼睛,以及堪如翻書一樣的變臉速度和狠辣行為,青衣頓時就覺著那盞燈籠變的滿是邪氣。

不用想,那盞燈籠定又是熊大剝了哪個可憐人的皮做的吧?

「客棧裡到底有多少燈是熊大做的?」青衣覺得有些難以忍受,她抬頭瞧了瞧大堂上方,十來盞各式各樣的燈籠散發出柔和的燈光,讓大堂裡一片亮堂。

花燈的樣式各不相同,圓形方形的都有,材質也是不一而足:有的是輕薄細緻的絹紗,有的是水晶琉璃,有的是透亮的素紙,更多的她實在辨識不出來。

但是花燈再美,一想到是人皮做的,青衣就難以坦然自若。

物傷其類,%e5%94%87亡齒寒。青衣忘不了,她也是人。

「我的燈籠豈是俗物,怎麼可能遍地都是?」一個嘶啞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

青衣繃緊脊背,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氣流從自己臉頰邊拂過。

有人靠近她的右耳繼續說道:「青衣,你瞧著我的燈籠,是不是世間一絕?」

他自鳴得意的聲音嘶啞低沉,混著器具刮擦般的尖銳雜音,讓青衣有種伸手死死摀住耳朵的衝動。

青衣知道,這會兒她的臉肯定已經白了,哦,當她咬緊牙麵無表情的轉頭看見熊大露出溫和有禮的微笑,或者說是衣冠禽獸般的微笑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臉色肯定已經開始發青了。

當然,這隻是青衣自己的想法,在熊大眼裡,隻有一個冷若冰霜的美人——一如既往的冷淡。

熊大完全無視青衣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不要靠近我,滾開』的眼神和氣息,一臉沉醉的湊近青衣,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啊——你果然是最棒的,這種迷人的陰氣……」

青衣隻覺得熊大的鼻子幾乎都要貼到自己耳朵上去了,他潮濕溫熱的氣息,連同從他那把堪比破羅鍋可怕嗓子裡冒出來的話,一字不落的統統鑽進自己耳朵裡去了。

讓人頭皮發麻。

「客官,您該結賬了。」青衣猛的後退一步避開熊大,故作鎮定的說道。

「哦,可愛的青衣,我已經付過帳了。」熊大笑瞇瞇的瞥了眼櫃檯上的那盞奇怪的燈籠,「你瞧,那是我新做的作品。這次我用的是年輕男子的皮,當時條件簡陋隻能抽了他的骨頭做燈架,又用他的心頭血畫了畫,沒想到效果非常不錯。或許我下次可以在女子身上試試,畢竟活生生剝下來的皮彈性和質地要比死人皮好多了。」

青衣聞言倒吸了口涼氣,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提燈籠了。

然後她聽見自己僵硬冷酷的聲音響了起來:「很抱歉您的新作品沒有辦法用來付賬,我覺得它不值那個價!」

天知道她聽見自己這句話簡直想去撞牆一百遍,她覺自己這是失去理智又抽了。

「不能抵賬」熊大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微微擰了眉,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覺得它不好看?」

「對,不能。」青衣伸手掐住自己的大%e8%85%bf,靠疼痛努力保持自己冷酷無情的模樣,義正言辭的說謊,「我覺得它很醜!」

熊大眼睛裡的那種驕傲的神采忽然消失了,他一臉無措的反覆瞧了瞧那盞燈籠和青衣,然後被青衣冰冷嫌棄的眼神擊敗了,一下子垮了肩。

他抓狂地在燈籠邊上轉來轉去,用左手不停地摸摸這敲敲那,嘴裡不知道在反覆念叨著什麼,最後他眼角泛出一片赤紅的血色,臉上露出了狠厲厭煩的表情,一揮手就將這個燈籠狠狠掃到了地上,彷彿他從來沒有把它當做珍寶驕傲過。

「廢物!」

青衣被燈籠落地的聲響嚇得差點抖了抖,她瞧著那盞熄滅的燈籠,下意識的又重重掐了自己一把,登時眼裡蒙上了一層水汽。

疼死個人!

熊大喘著粗氣轉過頭看向青衣。妖怪的世界從來都很純粹,他們素來不會掩飾自己的*和想法,熊大萬萬沒有想到,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謊言。

青衣將自己的視線從那盞被掃落的燈籠上收了回來,繃緊臉麵無表情的回視熊大。

他這會兒已經被失敗的焦躁和渴望做出傑出的新作品情緒弄得麵目猙獰,青衣甚至可以看見他身上絲絲縷縷的黑氣——

哦,錯了,是毛髮!

青衣眨了眨眼,發現熊大情緒激動過頭,已經開始冒出黑毛了。瞧著他空蕩蕩的右臂,再聯繫他的名字,青衣暗暗猜測他可能是隻熊精。

她早就覺得黑三郎那會兒吃的熊掌,可能就是從熊大身上砍下來的,現在基本可以肯定了。

哦,老天,她一定要死死抱緊黑三郎的大%e8%85%bf!

熊大馬上注意到自己不斷冒出來的黑毛,連忙斂氣定神,重新變回斯文的玉麵模樣,然後他伸出左手在腰間一摸,將一塊奇形古怪的石頭放在了櫃檯上:「那就用這個付賬吧。」

青衣沒有說話,收下了石頭默默提筆記下:收到熊大怪石一塊。

☆、第8章 美人燈3

青衣沒有馬上將渡資交給熊大,而是偏頭示意了一下櫃檯前的那盞美人燈:「這盞燈忽然滅了,還請客官幫忙修理一下。」

熊大瞥了眼美人燈,卻沒有什麼動作,隻是對著青衣笑。

他明明是熊精,卻有著狹長的眼睛,平時溫文爾雅的時候,還看不出什麼,一旦興奮起來,眼梢上挑,顯得邪氣又惡毒。

他這會兒對著青衣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麵皮一動,扯著嘴角微微上揚,單薄的嘴%e5%94%87被扯得又細又長,幾乎變成了一條線。

然後他微微張開嘴,露出點鋒利森白的尖牙,猩紅的%e8%88%8c尖低著利牙緩緩%e8%88%94舐過上%e5%94%87,發出哧哧的嘶啞低沉的笑聲。

那日黑三郎肯定把他傷的不輕,他原來的聲音不是這樣的,雖然不是什麼天籟,但也不至於堪比鐵器刮擦的刺耳噪音。

這種嘶啞的聲音,讓他顯得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青衣這麼多年下來,早已練就非天崩地裂不足以變色的冷麵技能,這會兒麵對熊大更是撐著一口氣拿出十成十的精力來,至始至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如果能忽略她僵硬的肩膀和慘白的臉色就堪稱完美了。

熊大似乎看穿了青衣色厲內荏的本質,頗有些無恥的湊近青衣緩緩道:「要我修燈籠也不是不可以,隻要……青衣你能陪我一宿……」

「客官你好像忘了。」青衣微微後仰企圖避開熊大的靠近,冷冷一笑道,「這盞美人燈是你給我們三途川客棧的飯錢,已經歸三途川客棧所有。它要是如此不經用,就說明你技藝不精,不值那頓飯,你若修不了,就休要再提用破燈籠付賬的事情了!」

熊大狹長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後他直起身子,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又換回了文雅的微笑,低聲道:「青衣說的不錯,要是我的美人燈如此不經用,以後怎麼還有臉拿新燈籠過來獻醜呢。」

說完又望著青衣的眼睛,兩眼放光道:「今日春風一度已經是不可能了,青衣不若喚我一聲郎君,隔靴搔癢,也好緩緩我連日的相思之苦?」

真是狗%e5%b1%81的相思!¤思¤兔¤在¤線¤閱¤讀¤

青衣眼裡幾乎要冒出火花來,她木著臉一聲不吭,冷冷瞪著熊大幾乎要將對方瞪出兩個洞來。

如果有實力的話,她其實更想拿皮鞭狠狠抽他一頓,實在是欠抽!

兩個人僵持了片刻,熊大忽然垂眸低笑一聲,彷彿自言自語道:「罷了,上回隻是強摸了一把你的小手,我就賠上了一隻右臂,這會兒我重傷未癒,想做些什麼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今日就算了,反正……」

說著又抬眼用下流的眼神將青衣從頭掃到腳,最後幾個字像是含在%e8%88%8c尖,再一字一頓的吐出:「……來日方長……」

啊啊啊啊,快把這個混蛋拉出去啊拉出去!

青衣在心裡尖叫,隻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來,恨不得立即後退十米然後用清水細細耳朵。

但是現實則是,她始終冷若冰霜的看著熊大隻是摸了幾下就又重新點亮了美人燈,然後麵帶微笑撿起櫃檯上的渡資離開了客棧。

熊大一走,青衣立即轉身躲去了廚房。

她需要發洩一下積壓的抓狂情緒,還有什麼能比切肉剁骨頭做菜更合適呢?

今日客棧沒有準備夜宵,黑三郎早早就通知客人們要打烊。

高師傅一甩手將廚房交給青衣,正好要打烊,客人也沒剩幾個——留下的都是要住宿的。然後他鑽進小倉庫收拾了一小會兒,拖出了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首。

正是那倒黴的李四。

「看不出來那熊大倒有些知禮,在小倉庫裡關了這麼些天,就隻動了這麼一個人,其他貨物都好好地,我倒是白擔心了。」高師傅嘖嘖稱奇,又和黑三郎說道,「本來我還想著你把他關進去是衝著熊掌去的,還想著到時候蹭一隻,結果熊大又好好兒的出來了。」

黑三郎聞言也不回答,隻是嗤笑一聲關了大門,然後對著大堂裡剩下的客人道:「午夜後各位客官不要隨便出來散步,今日本客棧沒有夜宵可以供應,隨便亂晃一個不小心被其他人當成夜宵本客棧概不負責。」

這話一出,僅剩下的幾個客人也坐不住了,紛紛起身回房去了。

黑三郎身形一閃,眨眼間就將大堂收拾了個乾淨,然後衝著高師傅揮了揮手:「我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你瞧著辦。」

高師傅隻得獨自提起那破碎的屍首抱怨道:「弄得這麼碎,拖出去都不好收拾,麻煩!」

邊說邊從角門出去了。

這邊青衣將剩下的肉料理完畢,終於覺得自己神清氣爽,一身輕鬆。

她抬手拭了拭額角的汗水,提了桶熱水準備回房梳洗。

明明尚未到子時,大堂裡已經是空空蕩蕩的,掛在上空的燈籠開始陸陸續續的熄滅了,黑暗鋪天蓋地的襲來。

隻有櫃檯上那盞美人燈,還在散發出柔和的燈光,燈麵上的美人清晰可見。

但是引起她注意的卻不是那盞美人燈,而是那盞因為自己違心之言而被熊大摔壞的奇怪燈籠,熊大走的時候沒有把它帶走,這會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