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和她說著:畢業快樂。
恍惚間,韓愈笑了笑。
師說的嘴角微顫。
「師說。」他叫她。
隔了這麼久,他再一次叫著她的名字,淡淡的語氣,嗓音低沉,磁磁的,依舊那麼好聽。
「嗯?」
「好久不見。」他說。
她的眼睛有些酸澀,「噯,好久不見。」
韓愈。
好久不見。
師說想,他現在應該知道她所有的病情。
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你們認識?」
楊啟突然開口,打破了這種詭異氣氛。
韓愈上前走了幾步,和師說並肩,笑著回答:「高中同學。」
師說側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
「臭小子,你倒是瞞的挺緊的。」楊啟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皺了皺眉。
韓愈低笑了幾聲,「您老也沒問啊。」
楊啟一噎,輕哼了一聲。
說著韓愈看了眼師說,後者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挑眉笑了笑,看著楊啟,「老師,我現在要和我的病人聊聊,您不介意吧?」
楊啟:「哦?你的病人?」
韓愈咳了一聲,看了一眼表,「北京時間九點二十分,也就是三分鐘前,你剛通知我是師說的主治醫生,您……忘了?」
楊老頭頓時瞪大眼睛,「臭小子!」
師說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以前聽說過他是如何的不修邊幅,現在看來,倒不是虛的。
她側頭看了一眼韓愈。
韓愈突然轉頭看向她,「去我那邊?」
師說看了看楊啟,老頭兒將腦袋扭向一邊,置之不理。
師說躊躇未定,便感覺手腕被一股溫熱的力量帶著,他的手掌很乾燥,很溫暖。
韓愈笑著:「讓老頭兒一個人悶著吧。」
師說被他攥著手腕帶了出來。
一直到走廊盡頭的一間辦公室才停下。
她輕輕從他的掌心中掙脫出來,慢慢的問:「你是這兒的醫生?」
韓愈打開門,微微點了下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師說走進來,感覺到身後的人將門關上了。
韓愈走到一旁的飲水機前倒了杯溫水遞給她,「我還以為你都忘記和我說話了。」
「啊?」
韓愈低低笑起來,叫她的名字:「師說。」
她一怔。
韓愈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什麼?」
「真好。」
師說懵住,「啊?」
韓愈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喝水,「味道怎麼樣?」
師說抿了口,想了想說:「甜甜的,又□□……有點苦。」
韓愈點頭,「我往水裡加了點東西。」
師說抬頭,看著他:「什麼?」
「暫時保密。」
「……切。」
韓愈一笑,「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師說想了想,確切的說,是六年零一個月。
她開口:「六年了吧。」
韓愈嗯了聲,「2221天。」
師說一愣,他記得這麼清楚麼?
韓愈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淡淡的說:「你和以前有一點不太一樣了。」
「什麼?」
「變漂亮了。」
師說:「……」
韓愈不可置否的聳了聳肩。
「坐。」
師說坐在他的辦公桌前。
韓愈走進裡屋,沒有三秒就出來了。
身上套了件白大褂。
看起來更倜儻隨意,又有點吊兒郎當。
她忍不住笑了。
「在笑什麼?」
師說眨了眨眼:「呃……第一次見到你……」
她從上到下掃了一眼他,說出了兩個完整的字:「這樣子。」
韓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著裝,又抬眼,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哪樣?」
「啊?」
她想起,以前的他,白衫黑褲,人群裡一眼就能認出來。
韓愈笑著搖頭,坐到她對麵。
「在笑什麼?」他問。
師說以為這個話題已經過去了,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韓愈看著她:「嗯?」
師說硬著頭皮笑了一下,「沒想到你竟然喜歡醫生這個職業。」
「哦?」
或許是他的姿態特別隨意,完全是老同學之間見麵的熟稔。
師說也自在起來,笑了笑,「以前覺著,你應該是那種……」
師說皺著眉頭,在想。
韓愈靠著座椅,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搭在桌上,食指輕輕一下一下敲著桌子。
「哪種?」他問。
「嗯。」師說想,「比如生意人?」
韓愈笑了笑,「怎麼會這麼想?」
師說撓了撓臉頰,「感覺吧。」
韓愈長長的哦了一聲,「感覺就是……高中那時候對我印像不怎麼好吧?」
師說將目光移至一邊,遲疑了半響,「不是。」
那時候,她那麼默默地喜歡著他,怎麼會印像不好?
「不是?」
師說看了他一眼,「你那時候那麼受女孩子歡迎,怎麼會印像不好呢?」
那麼受女孩子歡迎——結論是:他給人的印象……好?
不覺著他花心麼?
韓愈默了幾秒,笑了笑。
進入正題:「我看了你的病例,九歲就開始了?」
師說看著他的眼睛,然後移開,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很好看。
良久,她點頭。
韓愈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那年,他回學校和老師報導有關競賽事宜,路上就看見一個男生和她表白。
她說:「如果我明天就死了,你還會和我談麼?」
他眼睛有些澀意。
淡淡的。
「現在還經常會痛麼?」
他的聲音低低的,像是一種安慰。
師說點頭,又搖頭。
她笑了下,「偶爾會有一點,不過已經好很多了。」
韓癒的眼眸深邃。
心略略的發疼。
他很早以前接觸心臟病這個問題的時候,感覺,很不舒服,甚至是可怕。
但,從未遲疑,一直鍥而不捨。
看到師說病例的那一瞬,他%e8%83%b8口發滯。
她得的是一種特殊的慢性心臟病,這種病發病時會很快,甚至當事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失去知覺而導致休克,至於慢性,則是潛伏期很長,像他母親那樣。
國際上案例隻有寥寥幾種,都沒活過三十五歲。
這種類型的病,無法用普通的手術解決,有研究者研製出了一種輔助藥物,可以緩解病情。
卻無法根治。
韓愈站起身,將她剛喝過水的杯子拿起又去接了杯,遞給她。
「沒想到這麼多年再見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師說喝了口水,笑了下,「謝謝你的水。」
韓愈挑眉,「跟我客氣什麼?」
師說:「……」
韓愈:「多喝點。」
師說點頭。
韓愈輕輕啟%e5%94%87:「看你的資料,怎麼會學起氣象?」
師說歪著腦袋,盯著手裡的杯子看了幾秒,抬眼:「神秘。」
韓愈偏了偏頭,「神秘?」
師說笑了,「韓醫生,我們這是在看病?」
韓愈搖頭,他低聲說了句。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敘舊。」
「你就不怕別的病人投訴你?」師說難得起了開玩笑的興致。
韓愈聳肩,「你也是我的病人。」
「什麼?」
「敘舊也是瞭解病情的一部分。」
師說:「……」
☆、1—5—0(小修)
韓癒的辦公室,乾淨,單調,像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
桌前擺放著幾本書,一個聽診器盒子。
韓愈看著師說,突然起身,「走吧。」
師說一愣,「去哪?」
韓愈挑眉一笑,推開椅子走到她身邊,聲音略微壓低了點,「抽血。」
師說的表情有點怔怔的,「你怎麼知道?」
他笑了下,走至門口,一隻手握上門把,回頭看她:「你和老頭說的話我在門口聽到了。」
師說:「……」
偷聽別人談話……還這麼理直氣壯?
抽了血,師說用藥棉按著傷口,看了韓愈一眼,「我沒什麼事了,你忙你的吧。」
韓愈和護士說了幾句話,護士點頭離開。
他側頭看著她,眼眸裡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慢悠悠的說:「等結果出來。」
師說隻好點頭。
她不知道兩個不熟的高中同學突然開啟這種熟人模式是多麼……奇怪?
不可否認,她和他說話還是有點緊張,但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也成長了,改變了,就當是……一個朋友兼醫生的關係。
大約過了三分鐘,小護士將一張化驗單遞給韓愈。
師說站在距離他三米外的地方。
他微低著頭,目光專注,修長的手指拿著單子,審視了幾秒鐘。
然後回頭看她,笑了笑。
「沒什麼大礙。」
師說鬆了口氣,「嗯,那……那我就先……」
她還沒說完,韓愈已經開口:「老頭給你的開的藥方呢?」
「啊?」師說下意識的從口袋掏出單子給他。
韓愈看了一眼,笑著說:「走吧。」
師說又是一愣,「去哪啊?」
韓愈朝著她揚了揚手裡頭的單子,淡淡的說了句:「取藥。」
話音剛落就邁開步子往前走,師說跟在他後頭,猶豫著說:「你應該還有病人吧,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取吧。」
韓愈募地放緩步子,嘴角挑了挑,「今天中午我隻和你一個人有約。」
他繼續往前走著。
師說走在他的側後方。
怎麼想都覺著不對勁,他剛剛那句話怎麼聽都有點……曖昧?
師說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立即醒神。
今兒是週末,取藥區的人很多,大廳裡排著長長的S隊形。
師說看著就有點頭疼,正想著便聽見韓愈叫她:「師說。」
她看了他一眼,「人太多了,要不你去忙吧,我取就成。」
韓愈默了幾秒,說:「在這等我。」
她看見他的背影穿過人群,然後慢慢的消失不見。
這種感覺她不知道怎麼去形容。
曾幾何時,她多麼希望一睜開眼就可以看見他。
書上說: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他陪你聊天,哄著你睡覺,逗你笑,和你耍嘴皮子,你生病的時候會滿醫院的跑著給你拿藥,你難過的時候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忘掉那些不開心,他會無休止的寵你卻不慣你,他會心甘情願為你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
師說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在地上旋轉。
隱約閃現出一個圓圈的痕跡。
要是一切都有個圓滿的結局該多好。
要是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