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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兵並沒有對他們發出攻擊,就像是沒看到尹兮幾個人一般,隻是在城門大開之際位列在城門兩側。軒轅安歌確定無事,才放開尹兮的手,低低道了一聲:「走。」

城池後是一個街道,街道的盡頭隱約可見一片宮殿,高聳巍峨,五彩華光飛竄而出,使得街道兩旁的錯落有致的院落也閃著一片光輝,隻是單單看著,真有一派仙宮的氣韻。

尹兮跟在軒轅安歌的身後慢慢走著,環顧街道兩旁的人家,大多都是緊閉著房門。隻有一處,「吱呀」一聲大門打開,從裡麵跑出一對男女,女人懷中抱著一個女孩,有三四歲大的樣子,梳著兩個羊角辮,而男人手中牽著一個男孩,男孩七八歲的年紀,踉蹌著跟著男人的步伐。

這兩個人行色匆匆,顯然是躲避著什麼。不一會兒,他們的身後就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和嘶喊聲,男人和女人臉上的恐懼之色越發得加重,他們倉皇奔逃,可終是在不遠處被追趕上。

尹兮快步跑過去,到了男人和女人奔出的門前,盯著上麵的兩個大字,腦中轟然作響。

「這是……徐府!」竟然是徐府!這明明是徐棣的家啊!

「怎麼了?」耳邊似乎是有清冷的聲音,可是那聲音太遙遠,還不等尹兮去仔細分辨,就被徐府出來的人吸引住心神。

墨綠色的精緻旗袍,脖子上過著細潤的珍珠項鏈,一臉強硬地邁出府門,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婉!她的穿著打扮,一如那天晚上所見。

徐婉滿臉怒容地盯著被困在中央的男女:「徐傑,你太讓我失望了!這就是你身為家主該做的事情?」

徐傑,當是那名男子,他此時緊緊護住自己的妻兒,盯著徐婉的眼睛,臉上是哀求之色:「母親,我不當什麼家主,我什麼都不要,不要名利和金錢,我隻要我的妻子和孩子。連這一點兒請求,您都不能答應嗎?」

徐婉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俯視台階下的徐傑:「我沒有不答應。」

徐傑眼中一亮,剛要說什麼,就聽到徐婉不容一絲拒絕地說:「棣兒,薑玉,我不會動他們,但是月兒你必須給我留下!」

徐傑眼中的光亮瞬間消失,變為死寂一片,他雙目通紅地瞪著自己的母親,吼道:「我做不到!我是一個父親,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去死!我做不到像母親那樣心狠,為了徐家,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推向地獄!」他手指著遠處燦爛的宮殿,聲音淒厲:「那裡麵住著的是魔鬼!他不是人,是魔鬼!」

「你大膽!」徐婉眼中充滿慌亂,立即朝著宮殿的方向跪拜下去,嘴中唸唸有詞:「神帝,請您原諒我們,我會立即懲治這個孽障!……」

徐傑看著自己的母親丟了自尊,像個小醜一樣,%e5%b1%81%e8%82%a1朝天跪拜一個不知奪走了多少人命的宮殿,看著圍著他們的人紛紛伏地,嘴中儘是對自己的詛咒和對那所謂神帝的恭敬,他忽而哈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儘是蒼茫悲愴。

站在徐傑身邊的女人隻是溫婉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她將臉貼在自己懵懂無知的女兒額頭上。聲音如她的外表一般輕柔:「月兒,媽媽的好孩子,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媽媽會保護你的……」

她的手掏出了一個東西,耀眼的光一閃,尖銳的匕首便輕易刺入女孩的身體,「疼……」女孩小聲的哭,清澈的瞳孔中是茫然無措,女人卻是淚流滿麵,聲音淒啞:「月兒,一會兒就不疼了……」她輕聲哄著,嘴角卻是緩緩流出鮮血,滴在女孩白淨的臉上。

原來,不知何時,她的%e8%83%b8`前早有了一個血窟窿,素白錦緞的衣裙上那梅花開得如血一樣刺眼。

「啊!快把月兒給我救下來!」徐婉抬頭見看出薑玉的不對勁,立即大吼著,身邊的奴僕匆忙從地上爬起來去搶孩子。

「薑玉你個狐狸精,讓徐傑與我生出罅隙,如今你個毒婦人竟然親手傷害自己的孩子,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是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徐傑死死抱住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眼中是噬骨的恨意,盯著自己的母親,亦是逼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孽障,你還要向神帝請罪,把他們都抓起來,抓起來……」

雙拳難敵四手,隻有一個男人和一個手無傅%e9%9b%9e之力的男孩又怎麼會護住氣息奄奄的母女?因此,幾乎在瞬間,女人懷中的小女孩就被搶走,而女人亦是氣絕身亡。

「老夫人,小姐不行了。」尹兮認出來,這抱著孩子的男人就是她曾見過的康叔。

徐婉的臉上充滿憤恨,隨即擺手,眼睛瞪得滾圓:「快,趁著沒斷氣將她送入宮殿,先讓神帝消消氣!」那張謹慎小心的臉上,完全看不出祖孫應有的情分,孫女的最後一口氣,也要被好好利用,福佑家宅。

「不許你們動妹妹,不許!」那小男孩瘋了一般衝出去,抱著康叔的%e8%85%bf不放,康叔盯著懷中身體漸冷的女孩,臉上猙獰一片,抬起一腳就蹬在男孩的%e8%83%b8口,將男孩踹飛出去。

「砰——!」

鮮血飛濺,男孩的後腦磕在門前的石獅子上,灰白的石墩染成一片血紅,一道道血印流向地麵。

「棣兒!」

徐傑的瞳孔中映出血絲,爬著到了兒子的地方。男孩的小手虛弱地動了幾下,手指的方向正是她妹妹離去的方向,不知是看到了什麼,沾染血跡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意。

「棣兒……」

徐傑將手觸到了兒子的鼻尖,手指劇烈顫唞一下,然後他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徐婉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裡,而是緊瞪著一雙眼睛看著遠去的康叔,連餘光都沒有分給自己的兒子和孫子。

徐傑笑著,眼中流出的竟然不是眼淚,而是兩道血痕,他用手將兒子臉上的鮮血擦乾淨,摸著他冰涼的臉頰:「不怕,孩子,我這就下去陪你們。」

「不要——!」尹兮想要上前阻止,身體卻是穿過徐傑,她愣愣地盯著自己的雙手,再回頭時,一家四口僅剩下的父親與他的兒子亦死在了同一個地方。

%e8%83%b8口似是被堵住一般,喘不過氣來,她抬頭,死死盯著徐婉。

徐婉終於將目光落在自己的兒子身上,不,準確地說是屍體上。隻是那眼中沒有身為母親痛心,那目光中帶著涼意,和讓人渾身發冷的滿意之色。

下一秒,她又很快轉移了目光:「徐康,你怎麼又回來了!」這次,她的聲音中有著驚恐。

康叔搖搖頭,歎息一聲:「小姐沒撐到宮殿門就斷氣了!」他的神情與語氣中不乏惋惜,如此讓人恐懼的惋惜之情。

「這可如何是好,神帝定然會怪罪的……」徐婉嘴中不停念叨著,抽空狠狠瞪著自己兒子和孫子的屍體。

「我生他養他,他就這麼對我,讓我如何對得起徐家啊!」

徐婉哭嚎起來……

眼前的景物漸漸模糊,繁華衰敗,最終化為一捧黃土。

「尹兮……」不知是誰在拉著她,可是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聽了,她掙脫了束縛,一步一步走到了石獅子處,廢墟中隻有它有著斑駁的痕跡,其上道道血跡,鮮紅如初,宣告著曾經生命的消逝。

她緩緩將手觸向那片血跡,悲恨,怨懟,不解,執著,這是他們殘留下來的意念,經久不散。

手腕上傳來刺痛,她抬頭,看著一襲黑衣的軒轅安歌。他麵容如冬日的青鬆,寒冷中帶著堅毅,正是這份堅毅讓他處事不驚,即使知道所有的真相,還可以如平常一樣,不受一絲一毫的影響。

尹兮沒起身,依舊蹲在地上,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凝睇軒轅安歌:「他們早就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這裡一切都是假的。」

「嗯。」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嗯。」

「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有必要。」他沒有起伏地回答。

尹兮甩開軒轅安歌的手,垂著頭,自暴自棄地說:「也是,我什麼用都沒有,什麼都不知道,關鍵的時候還要拖你的後%e8%85%bf,真沒用啊!」

軒轅安歌清俊的眉蹙了起來,他低頭看著抱成一團的人,猛地伸手拉起她:「你在想什麼?」

然而,與他對視的女孩子卻是滿臉淚痕,眸子裡充滿悲慼,這樣的一雙瞳孔有些眼熟,具體在哪裡見過,他卻是不記得了。

尹兮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壞人肆無忌憚地活著,無辜的人卻是埋骨於黃土之中,因為執念,永遠不能再去擁有未來。」?思?兔?網?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隻因為軒轅安歌的一句話,尹兮的動作一頓,清澈的眸子閃出迷茫的神色。是啊,這些事,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隻是一個普通人,連護住自己的力量都沒有,又有什麼本領去懲惡揚善呢?

「我知道了。」尹兮再次看了一眼石獅子上的鮮血,卻恍惚發現鮮血順著石墩留下來,滴入泥土裡,化為記憶的塵埃。

「走吧。」

軒轅安歌放開她的手腕,踩著一路的荒涼,走向宮殿。

☆、鬼皇帝

□  它的輝煌建立在一片蒼涼之上,它的巍峨以具具白骨堆積而來,它的仙華圍繞在死氣之中。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卻依舊屹立不倒的,才是最可怖的存在。

宮殿門前的朱木上雕刻著盤旋的金龍,龍身鱗片的紋理甚至清晰可見,拳頭大小的龍目中盡顯猙獰,龍爪正衝向殿外,也就是尹兮所在的方向。

尹兮定定看著,內心卻是沒有表麵的鎮定,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不知道為什麼,她能感受到金龍上撲麵而來的戾氣。

「我說兮兮,你今天晚上很奇怪啊!」

尹兮瞟了一眼舒河,沒回到他的話,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徐棣怎麼辦?」

舒河臉上的神色一凝,桃花眼中浮現一抹沉重:「你都知道了?誰告訴你的,安歌?」

尹兮搖搖頭:「我自己看見的,這裡是一座死城,沒有一點兒生氣。」

「我第一次見他,是在高中的學校裡。那時候,他就是這個模樣。他每天就和正常人似的上課下課,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也完全沒有意識到別人根本看不見他。」

「那你?」尹兮驚訝地看著舒河。

舒河嘴角勾了勾:「我的媽媽和安歌的媽媽是親姐妹,雖然我不是軒轅家的人,但是也有些他們的能力。」

舒河盯著眼前的宮殿,聲音低沉,似是說給尹兮聽,又似是說給自己聽:「棣被困了這麼久,是時候還給他自由了。」

尹兮腦中又回想起徐棣死前的模樣,握緊拳頭,長長舒了一口氣,跟著舒河大步踏入宮殿。

然而,就在他們進入大殿的瞬間,朱木上雕刻的金龍緩緩抬起頭,拳頭大的龍目中閃過一絲黑氣……

若是說宮殿外安靜得聽不到一絲風聲,那麼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