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卻又很清楚,這不可能。
易哲慎做生意一向雷厲風行,不留情麵。但他絕對是個外表冷漠,卻又內心深處保留一份不易察覺的柔軟的男人。連平常微小的慈善他都樂意去做,更何況是一個被貧窮逼得走投無路,像極他死去的未婚妻的女孩……
「不管這件事跟我太太有沒有直接關係,我先代替她向你媽媽道個歉。」易哲慎停頓片刻,又加了一句,「你媽媽住哪個醫院,我去看看她。」
紀顏感激地鞠了鞠躬,低聲報了醫院名字。
鬱明子站起身,「姐夫,我也陪著你去。」
粱令楷也跟著湊熱鬧,「反正沒事,我也過去看看吧。」
剩下蘇律師另外有事,於是一行五人起身離開。
沒有人發現餐廳後還躲著一個人。
大門彭的一聲關上,人聲,腳步聲遠去,房子裡恢復了平靜。
簡兮這才覺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並不是自以為的如釋重負,反而打心眼地鄙視自己。
躲在這裡偷聽算什麼?跟小偷似的……
剛才為什麼不大大方方走出去,以易太太的身份應付那個紀顏呢……
可是她知道,就算可以讀檔重來一次,自己也沒那個勇氣……
她一直以為,鬱淩子已經死了,不管她和易哲慎之間有什麼,一切都不足為懼。
畢竟和一個死人吃醋,是很無聊的事。
其實不然。
隻是她不敢去觸碰而已。
易哲慎
tang和鬱淩子的故事,是她潛意識裡一直逃避的死角。
而現在,這個死角毫無徵兆地暴露在她和易哲慎眼前。
她不確定這將改變什麼,更不確定易哲慎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所以她心生恐懼。
聰明的女人對有些事,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難得糊塗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
就像薑銳曾經跟她說的,有時候俗一點,過得才會比較開心。
此刻,簡兮隻覺得自己就是那種自以為聰明的傻女人,否則也不會在這個本該喜慶的日子,糾結丈夫的一段已經過去六年的情史。
於是使勁安慰自己:易哲慎是替她去給看望徐阿姨的,又不是去談情說愛的,應該很久就會回來吧……
已經是初秋,天黑的早了些。
別墅裡沒開燈,漸漸陷入一片昏暗。
簡兮想了想,獨自趴倒餐桌旁,看著自己精心準備的滿桌菜餚,看著它們一點一點的涼掉,冷去,失去引人食慾的漂亮色澤。
手機上的時間在一分分往前跑,7點30,8點,8點30……
9點鐘時,她胡思亂想一陣,終於還是打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很快接通。
謝天謝地,背景聲有糟亂的人聲和汽車鳴笛聲,還有粱令楷說話的聲音,應該不是在醫院了。
男人嗓音清晰:「怎麼忽然打電話?有事?」
簡兮維持著尋常語氣:「今晚忙嗎?」
他主動告訴她:「徐阿姨出了車禍,她家裡經濟有點困難,我剛去了醫院看看她。」
她哦了聲。
然後就不再說話,隻靜靜等待,像是在等他還能說什麼。
然而他隻是口%e5%90%bb如常地交待她一句:「早些休息,明天我生日,下午我過來接你,嗯?」
大約是房間裡冷氣打得太低,簡兮忽然覺得有點冷。
她想找遙控板,又不知道怎麼弄這種中央空調的溫控。
於是伸手撓了撓手臂上因為寒冷泛起的%e9%9b%9e皮疙瘩,於是草草說:「好的,我要準備睡啦,晚安。」
「晚安。」他說。
掛斷電話,簡兮重新看了下時間。
9點一刻。
她帶著殘存的一絲僥倖,決定還是留在這裡再等一會兒。
如果12點鐘時易哲慎還不回來,她就打車去柴淩那裡湊合一晚上,或者隨便找家快捷酒店住著也行。
*
月亮的光從餐廳的落地窗外漏進來,灑進一片銀色光暈。
簡兮把自己蜷縮在餐廳的小籐椅上,四肢漸漸麻木僵硬。
別墅裡靜謐無聲,隻剩牆角的復古掛鐘走針的聲音。
噠噠,噠噠……
她想,她今晚的等待,好像有點漫長……
一團黑影忽然跑到她椅子旁,Chris靠過來,左嗅嗅,右嗅嗅,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在昏暗裡泛著綠瑩瑩的光。
簡兮壯著膽子伸手,摸摸它的頭,「醜狗,今晚隻有你陪著我了……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這傢夥聽了甩了甩腦袋,竟然難得乖巧地%e8%88%94了%e8%88%94她的手。
簡兮忍不住笑。
Chris被她摸得很舒服,漸漸趴在她椅子旁,搖著尾巴哼哼唧唧。
四下裡很安靜,靜得簡兮能清楚聽見心臟脈搏跳動的聲音。
她把頭靠著籐椅扶手,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地板上那抹月光,任憑時間在這種靜謐的空曠中悄然流逝。
月上中天,外麵萬籟俱寂。
應該早就過了12點了吧?
易哲慎的生日已經到了,真遺憾,她沒能陪他過上零點生日。
不止這樣,今夜她的等待也已經漸漸熬成一種近乎自虐的懲罰。
月色漸漸偏斜,外麵的天天一點一點朦亮。
小區裡保安巡邏的聲音,遠處道路上車輛駛過的聲音,偶爾幾聲鳥叫……
簡兮看了看手機,已經淩晨5點30了。
新的一天已經來臨。
從昨天午飯到現在已經快十多個小時,她什麼都沒吃,水也沒喝過一口。
奇怪,身體一點都不覺得餓。
她站起身,拉開旁邊的燈,首先把餐桌上已經冷掉的菜餚全部倒進廚房垃圾袋。
接著把餐廳廚房逐一細緻地收拾乾淨,確定沒有留下自己的痕跡後,又給Chris換了狗糧和清水,才拉開大門離開。
*
回到家時天才剛亮開,小區裡已經有不少晨練的老頭老太太。
在樓下倒是遇到買菜回來的秦舜英。
秦舜英看她一臉疲倦無精打采的樣子,就問:「不是說去柴淩那兒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簡兮揉著佈滿血絲的眼睛,「柴淩臨時加夜班,我一個人呆得也沒意思,就先回來了。」
秦舜英顯然有點不信,多少把她仔細打量一遍,才問:「上次不是說要把人帶回來讓我看看麼?準備什麼時候?」
簡兮想了想,笑著挽上母親的手,「他最近有點忙,媽,再過段時間吧!」
母女倆邊說邊走到電梯口,正巧裡麵還站著幾個鄰居。
秦舜英顧忌著有人,這才沒有再多問。
回去樓上,簡兮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間。
熱水彷彿喚醒了週身的疲倦,她這才覺得困乏加劇,整個人頭重腳輕,全身像是被人打了無數悶棍。
躺到在床上,把手機關機,然後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聽見家裡座機一直在客廳裡響。
估計是秦舜英不在,電話一直沒人接。
她暈暈乎乎下床,出去拿起聽筒。
「喂?」
聽見那邊是肖程的聲音,肖程說:「簡兮,你妹妹在我這,你現在在家吧?我送她回來。」
*
半小時前,肖程在執勤時再一次逮到汶嘉。
青春俏麗的小姑娘,和一群富二代混在酒吧拚酒,喝得雙頰酡紅。
一群濃妝艷抹的女人裡,怎麼看都很紮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那群富二代領頭的挺眼熟,肖程認出,就是上次被汶嘉一凳子砸成腦震盪的那個,這會兒兩人竟打得火熱,湊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喝起酒來。
肖程看得火冒三丈,也顧不得和同伴打聲招呼,上前兩步,撥開人群,一把拽起她,就往外走。
身後那少年立馬過來阻攔,「喂!你幹什麼碰我馬子?」
肖程沉著臉喝道:「滾開!」
少年見他穿著警服,一臉正氣,一時也慫了,不敢再說什麼。
倒是喝得醉醺醺的汶嘉,仰頭笑嘻嘻看著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肖程一把將她拽到外麵路邊大樹下,才冷冷鬆手,「簡汶嘉,你有毛病是吧?你知道你和什麼人混在一起?那傢夥上次怎麼對你你忘了?」
「關你%e5%b1%81事!我和同學聚會怎麼了?」汶嘉半醉地強了一句。腳下卻沒站穩,扶住樹幹,才沒一個踉蹌摔下去。
肖程從衣服口袋裡摸出香煙,點燃了,吸了幾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
汶嘉認真地想了想:「不記得了,老大。」
肖程一巴掌便拍在她腦門上。
汶嘉又說:「哦,已經滿十八了,怎麼?我不能來嗎?」
「這種地方是你能來的?」
小姑娘吊兒郎當摟住他肩膀,腦袋往他懷裡蹭:「是了,我不能來?難道隻許你們這些臭男人來。」
少女柔軟的身體,隔著單薄的衣服,近在眼前。
肖程臉上一熱,不由分說
推開她:「看看你這德性,一個女孩子家……」
話沒說完,逕直不自然地扭過頭。
汶嘉撇了撇嘴:「我這德性怎麼了?關你什麼事?你又是我的誰啊?」
說罷轉身踉踉蹌蹌就要回去。
「回來。」肖程立刻揪住她,「老老實實地給我呆著。」
汶嘉不從,撒嬌似的掙紮:「就不就不。」
「你這樣不行。女孩子家要學會保護自己,懂嗎?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就你囉嗦,你又是我什麼人?」汶嘉小聲嘀咕,「我能出什麼事?」
肖程皺眉,沒好氣:「算了,我給你姐打電話,讓你姐來領你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汶嘉畢竟和他非親非故,又是女孩,有些話不好說得太明白。
麻煩得很。
汶嘉一聽這話,便歪著腦袋瞧他:「肖程,你今天把我帶出來,其實是想找借口見我姐對吧?我知道你還喜歡她!」
「人小鬼大。」肖程低聲罵道,心煩更甚。
汶嘉笑嘻嘻說:「可是你徹底沒機會啦!我前兩天聽我媽私底下跟我三表姨說,我姐已經和一個很有錢的男人結婚了,人家的錢隨隨便都能砸死你。換成任何一個女人是我姐,肯定都會選那個男人啦!」
肖程不語,臉色漸漸緊繃。
汶嘉湊近他,醉眼迷濛地看著他眼底的陰霾,「你知道,我姐為什麼看不上你嗎?因為你沒錢,因為你窮。」
啪的一聲,她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耳光。
「你打我……」汶嘉摀住臉,愣了好半天,才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肖程沒再理會她,直接打了簡兮的電話。
一通電話結束,汶嘉已經哭累了。
趴在路邊欄杆上懨懨欲睡。
臉上猶有未乾的淚痕。
他看著她,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