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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李教授一旦嘮叨起以前的事來,隻怕幾天幾夜都講不完。何況其中有很多內容,她已聽了一遍不止。不過,她要是早知道接下來的談話內容,肯定更寧願聽那些采風見聞。

李教授又跟齊笑遠碰了幾杯,才作不經意狀問到:「齊老師的雙親現在都在鄂爾多斯?」

齊歡看到齊笑遠拿筷子的手明顯僵了一下,頓了片刻,才答:「不在。」

「哦,那他們……?」

齊笑遠放下了筷子,神情有些凝重,「我父親過世了,母親不在國內。」

其他三人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境況,瞬時變得目瞪口呆,一股低氣壓迅速籠罩了飯桌。

沉重的氣氛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李夫人心疼地望著他說:「笑遠,以後有空就過來坐坐,吃頓便飯吧。」

齊歡低著頭,再也嚥不下一顆飯粒。

飯後,齊歡跟李夫人一道收拾碗筷進了廚房。她負責清洗,李夫人負責擦拭和擺放。兩個人一邊做事一邊說話。

「歡歡啊,你覺得笑遠怎麼樣?」

果然是一場變相相親!齊歡以不變應萬變:「齊老師人很好啊。」

「聽老李說,他以前教過你?」

「嗯。」齊歡點點頭。

「那敢情好,我當年也是老李的學生。熟人比較容易處得來,比陌生人要好。你要是喜歡的話,我給你倆搭下線?」

齊歡關了水,躊躇道:「師母,謝謝您的好意,不過……這恐怕不太好。」

李夫人麵露詫異:「你是不是有點介意他的家庭情況?」

「不是不是。」齊歡急忙搖頭:「您也知道我的情況,怎麼可能嫌棄人家。我是覺得,他對我沒那個意思,不想讓他為難,免得大家尷尬。」

「怎麼會呢?喜不喜歡,總得試過才知道。況且你們倆家庭情況差不多,比較容易惺惺相惜,我覺得再合適不過了。」

「還是不要了,說不定齊老師有心上人。」

「這個你甭擔心,我會叫老李問清楚。你考慮一下吧,這孩子樣貌人品都難得,別錯過了。」

齊歡在心裡歎了口氣,對此事基本不抱希望。

客廳裡,李教授正在努力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務。雖然也曾為人做過幾次媒,但齊笑遠卻是他遇到過的最不尋常的一個。不僅家庭情況特殊,性情也難以琢磨。話不多,且喜怒不形於色。李教授總怕把握不好分寸。

猶豫來猶豫去,他終於在電視上找到了突破口。畫麵上是一部當紅偶像劇,男主角正在跟女主角鬧分手。李教授指著電視機不以為然道:「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沒有誠心,換朋友跟換衣服一樣,這種態度不可取。談朋友就該好好談,三天兩頭分手有什麼意思,齊老師,你說是吧?」

得到對方的應和,他便話鋒一轉,拿出早就想問的問題:「誒,對了,齊老師是不是也在處對像?」

「沒有。」

聽到滿意的答案,他又抓緊問道:「我們學校裡也有很多優秀的姑娘,齊老師有沒覺得哪個比較合眼緣?或者我可以幫忙牽下線。」

李教授在心裡打著如意小算盤,隻等他答一句「沒有」,就速戰速決,把齊歡推出去。沒想到齊笑遠卻說:「謝謝您關心,最近有點忙,我想忙完這一陣再打算。」

李教授一愣,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他茫然地點頭:「也好,年輕人,應該以事業為重。」

齊笑遠和齊歡一前一後出了教授樓。由於身高%e8%85%bf長,齊笑遠的步伐偏快,沒多久就將齊歡甩在了幾米之外。齊歡對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想躲她也不用做得這麼明顯吧?她抬頭望著星辰寥寥的夜空呼了口氣,又在原地站了一會,才慢悠悠地往前晃去。

深秋的晚風透出一股微微的寒意,卻也帶來一陣沁入心脾的花香。高貴清雅,甜而不膩,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看在桂花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了。」齊歡在心裡嘀咕著,一邊踩著自己的影子玩。

然而沒走幾步,她便看到了一道本已消失的拉長身影。她很想衝過去使勁踩幾腳解解恨,可是繼而又覺得自己無聊,人家又沒欠你的,恨人家做什麼呢?

不知道是不是怕她看不到,他站在一盞路燈的正下方,被那燈光照得全身都籠上了一層暗黃的光暈,顏色就像一張老舊的照片。他的麵容有些模糊,他的目光卻分外明亮。

齊歡在他的麵前站定,他才開口解釋:「剛才在想問題,沒發現你掉隊了。」

這句「掉隊」使得他的解釋帶上了一點調皮的意味,彷彿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齊歡在心裡儲備好的那句「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竟失去了用武之地。

兩個人並肩繞到一條主路上,前方有一些牽著手打情罵俏的小情侶。齊歡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們。

「你氣色好像不太好。」

齊歡條件反射地摸了摸臉:「哦,大概是睡太晚了。」

「熬夜傷身,要注意休息。」

「嗯,謝謝齊老師。」

齊笑遠忽然低聲地笑:「你也是齊老師。」

齊歡一愣,這才意識到有些彆扭。可是彆扭又有什麼辦法,不叫他齊老師叫什麼呢?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直呼他的名字讓她有種不敬的感覺。

齊笑遠問了她一些工作上的近況。或許是參加工作後心境發生了改變,她感到他跟她說話的語氣已經從一名師長變成了兄長。如果她有一個像他這樣的哥哥該有多好,可以在那些孤寂無助的黑暗時光中陪伴著她。

這樣遐想著,不知不覺已來到了宿舍樓前。

齊笑遠看了看黑乎乎的大樓,對齊歡說:「可能是停電了,我送你上去吧。」

齊歡乍然瞥到樓道裡漆黑一片時,愁得眉頭幾乎蹙到了一起。沒想到齊笑遠竟然注意到了,她十分感激他的細心,急忙點頭。這一刻,她無法講客套跟自己過不去。

齊笑遠邁步走在前麵,上了幾級樓梯便側過身來提醒她小心台階。齊歡有恐黑症,每每置身在黑暗中就會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她小心翼翼地踏入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隻覺寸步維艱。她緊緊抓住樓梯扶手,一步步試探著往上走,快到半層平台處時,還是不小心被絆了一下。

齊笑遠正在平台那裡等她,看到情況急忙伸手扶住她:「沒事吧?」

齊歡站穩後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有點輕微的夜盲症。」

齊笑遠沒說話,隻把她拉到靠扶手的一側,然後一隻手從她背後繞過去扶住她的左臂,另一隻手扶住她的右臂,攙著她繼續上樓梯。

這個姿勢就像扶著一個盲人或者體質虛弱的病人。他那有力的臂膀幾乎托住了她身體的大半重量,使她走起來根本不費力。齊歡感到心底有許多暖流在源源不斷地湧上來。這是第一次,她身處於黑暗中,不但不覺得孤獨,反而充滿了安全感。她甚至願意這條路沒有盡頭,就這樣走下去,讓她能一直體會這份被扶持的溫暖。

或許是兩個人的心裡都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他們很有默契地上了一層又一層梯級,也很有默契地保持著沉默。然而,剛到達三樓,這份靜謐便被一陣驟然想起的高亢狗叫聲打破。

齊歡心裡一驚,第一個反應就是迅速往齊笑遠的懷中躲去,精神緊繃到了極點。搬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狗叫。她禁不住在心中叫苦連連,今天真是她的災難日,最怕的東西全都齊聚到了一起。

齊笑遠也被她那誇張的反應嚇了一跳,趕緊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道:「別怕,它在屋子裡出不來。」

可那叫聲如此驚心動魄,彷彿近在耳邊。齊歡想像著一隻狼狗衝破束縛奔到眼前的可怖景象,不覺拽緊了齊笑遠%e8%83%b8`前的衣襟。

齊笑遠輕笑著搖了搖頭,扶著她接著往上走,一邊走一邊問:「以前被狗咬過?」

「被狗追過。」

「你每次看見狗怎麼辦?」

「能躲就躲。」齊歡說完都覺得不好意思,這麼大個人還怕一隻小動物。

「其實隻要你不跑,它一般不會無緣無故追過來。就算追你也別怕,假裝用東西扔它,它就不敢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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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笑遠又拍了拍她的肩,像在安慰一個受了驚的孩子。齊歡這才發現她還半偎在齊笑遠的懷裡,一隻手扯著他的衣服。她臉上一熱,趕緊鬆了手,赧顏地說:「對不起。」

齊笑遠沒說什麼,依舊扶著她的手臂,一直把她送上了六樓。

齊歡窘迫地想,搞不好這二十幾年來出的糗還沒今天一天的多。

齊笑遠彷彿看出了她的尷尬,低聲開解道:「沒事的,怕狗也很正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慢慢克服就好了。」

「你的弱點是什麼?」齊歡幾乎不假思索地問。

齊笑遠笑了笑,一副無可奉告的姿態。

齊歡有些沮喪,他知道她的弱點,她卻無法知道他的。

「進去吧。」齊笑遠剛要轉過身子,又回過頭來對她道:「我就住在後麵那棟樓的303,有事可以來找我。」

齊歡心下一動,一時辨別不清這是一句客套話還是有什麼深意。她目送著消失在樓梯轉角處的那個修長身影,心下有幾分茫然。

今晚的經歷一幕幕在腦子裡回放。他回絕李教授的好意時,她正走出廚房,不早不晚,剛好聽到他的話。從李教授家裡出來,她就立刻把心裡那點尚未成形的念頭給扼製住了。然而,在他得知她怕黑怕狗時,那帶著關切的眼神,那雙給她傳遞溫暖和力量的雙臂,卻又彷彿帶著非同尋常的含義。他對她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齊歡閉著眼輕拍了下腦門,忍不住怨念:愛情,你這個害人不淺的東西!

齊歡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齊笑遠扶她上樓梯的情景總在她的腦海中浮動。她管不住自己,總是去揣摩。如果他有意,為何不順承李教授夫婦的好意?如果他無意,可他的關切卻似乎超出了尋常,他難道不怕她誤會嗎?

陳小紅也發現了齊歡的異常。跟她說了幾次話,她都沒有聽進去。陳小紅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扯高嗓門對齊歡說:「我加了齊笑遠的QQ。」

「哦,怎麼樣?」

終於有反應了,陳小紅在心裡暗樂。「他很熱情啊,一聽說我是本校的老師,就主動跟我拉了一堆家常。」

「是嗎?」

陳小紅看到齊歡的眼神明顯黯淡了一些,她忍著笑繼續道:「他還約我見麵了。」

「這麼快!」齊歡驚呼。

陳小紅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肆無忌憚地嘲笑她:「你就認栽了吧!我一提到他,你就這麼激動,還敢說對他沒意思?打死我都不信!」

居然著了她的道,齊歡板著臉抓起一個抱枕扔過去。

陳小紅接住抱枕,抱在懷裡,「喜歡就喜歡了唄,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齊歡撇撇嘴:「他不是都約你了嗎?」

「逗你的!」陳小紅別有深意地把抱枕拿過去塞回她的懷裡,「我不這麼說,你怎麼會真情流露?」

齊歡反駁:「流露你個頭。」

「唉,看來愛情真的能讓人智商降低,我說什麼你都信。你那股子機靈勁都跑哪去了?」陳小紅耐心勸道:「別再信奉你那套主動不主動的歪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