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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巷陌 棄弈 4163 字 1個月前

用手給周舟示範。「拇指第一節抵住筆管左、後兩側,由內向外用力;食指壓住筆管右、前側,與拇指相對捏住筆管;中指彎曲如鉤,鉤住筆管外側,從外向內與食指合力,對著拇指;無名指頂住筆管內側,力量從右內側向左外側推出;最後小指緊靠無名指但不接觸筆管,可以增強無名指向外的推力。」

李硯之的聲音並不十分通透,反帶著些許低沉沙啞,這樣一番嘮嘮叨叨的話講下來,卻並不讓人覺著厭煩,反倒像是泡在溫泉裡了一般,聽得十分舒服。雖然說起來很是複雜,可等他一提筆,這樣的姿勢便隻是一剎就拿捏好了。

周舟從見到李硯之的第一麵便心念著她家先生握筆的姿勢肯定很好看,這回總算是了了個心願,她家先生握筆的姿勢熟練自然,一看便知道是常年都寫字的,五指的弧度恰好能將筆不鬆不緊地提住,微微動作之間便能流淌出那份雅致俊逸的風韻。

周舟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也就像他先生一樣握起了筆。

「嗯,很好。」李硯之看了看周舟的姿勢,發覺竟是可圈可點地規範標準,便又道:「剛開始練字的話過大或過小都不好,你便先照著提腕的腕法來,坐著寫即可,我去給你找本字帖來臨摹。」李硯之放下了毫筆,轉身去書架尋書。

周舟便就坐了下來,覺著她家先生又給她磨墨又給她尋書的她還有椅子可以坐,怎麼就這麼像是先生在伺候她呢……周舟暗自點了點頭,覺得先生的表現甚好。

「你覺得那種比較好看?」李硯之取來了好幾冊字帖,擺在周舟麵前讓她挑選。

周舟一一看過去,發覺每冊的字都各有特色,或嚴謹或飄逸,或如驚鴻遊龍或似高山流水,可都無一例外的結構得當,風骨天成。周舟訥訥地長大了嘴巴,她得了先生手抄的《詩經》,怎麼能辨不出來這些字中獨屬於她家先生的韻味,隻是她沒想過她家先生不僅小楷寫得好,就是這些行書草書也都精通無比,且各有特色,毫不凝滯呆板。

「這都是先生寫的啊……真好看。」周舟忍不住開口感歎了一句,可想了一番後又道:「先生,我底子不好,學行書和草書難免吃力,弄不好便是東施效顰出大醜,還是從楷書學起吧。」說周舟傻呢她吧又不傻,自知之明還是有的,隻是一轉念便分清了利害關係做了決定。

「好。」李硯之微微揚了嘴角,將其他的字帖都收起來放在一邊,心中越發覺著這小姑娘討人喜歡,又水靈又機靈,嘴甜心思也細,長輩見了定是巴不得把她寵到天上去,隻可惜……李硯之自然早便聽說了周舟的家事,不然也不會濫著好心對她這樣百般照顧,因而此刻想來,便不由地為她歎息。

周舟取過邊上早就準備好的宣紙鋪在麵前,將字貼展開放在左側用鎮紙壓了,一邊蘸墨一邊對她家先生道:「先生,你看著我寫。」

李硯之點了點頭,走到周舟右後側,這個方向剛好可以看到周舟的筆法和字,一邊柔聲開口道:「自然。」

☆、八 好朋友一點都不好

周舟本來是壯誌酬籌地想給她家先生露個兩三手的,卻不曾料到她在遇到先生之前的那陣子太過放縱,現下執筆正欲落下之時,卻發覺自己的右手抖個不停,根本難以下筆。

周舟原本紅潤細膩的麵色頓時便綠了,喪著個臉抬頭看她家先生,卻見她家先生依舊麵色柔和,一副極有耐心的樣子,隻是似乎有著些隱忍之意,便定了定神低頭打算重振起鼓。

隻可惜不管周舟如何用力地想要控製右手,那毛筆的筆尖依舊在雪白的宣紙之上晃個不停,有幾點零星細碎地墨都濺在了紙上,周舟將筆尖拉得遠些,卻發現右手顫得更加厲害了……

「先生……」周舟張口求救,聲音也如同她的筆一樣抖個不停,一半是因為丟人一半是因為氣憤。

李硯之看著她的這幅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那笑得叫一個歡暢,不似平日那般溫溫和和的,那是帶著些許幸災樂禍以及看好戲一般的壞笑。

「先生!」周舟雖然被她家先生的笑顏看花了臉,卻也知道她家先生這是在笑話她,不由地惱了,開口道。不知怎麼的,周舟覺著她家先生就是很容易讓她羞惱,比那些在路上遇到了調戲她的臭流氓還要容易。

「嗯,不笑你了。」李硯之被周舟一喊便消停了,收斂了笑意,又變回了原先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微微俯身靠近周舟,伸手覆在周舟握著筆的手上,輕輕動了動手指,調整了一下周舟握筆的姿勢,一邊道:「長久不碰筆了自然會這樣,不用怕的,慢慢寫下來便好……很多名家的第一筆也都是抖著的。」

被先生的手這樣一碰,周舟頓時便恢復了原先的小嬌羞,哪還能聽得進去什麼話,隻覺著先生的手乾燥微暖,像是午後曬過的被褥,有著幾乎可以抱實在懷裡的幸福感。她家先生的頭和她靠得很近,幾乎要挨在一起,就連呼吸都清晰可聞,周舟的手心頓時便冒了汗,連大氣兒也不敢出。

她家先生手長腳長的,一手握著周舟,另一隻手沒處兒放,便隻好搭在周舟背後的圈椅之上,又是微俯著身的,乍看上去便像是把周舟整個圈在了懷裡,姿勢要多親密就有多親密。

不過李硯之自小便在京城中長大,家業又大,自然是見慣了京城中的紙醉金迷燈紅酒綠,雖說他自己沒嘗試過,可也總歸是見過豬跑的,並沒有那麼頑固迂腐,因而現下這般,倒不覺得有何逾越……而周舟呢,她已經完全被迷得找不著東南西北了,是純粹的缺心眼加傻裡傻氣。

若是今早滿懷心思離去的周母看到兩人現下這般行徑,怕是要氣暈過去。

周舟經過她家先生的指點之後,手便沒有原先抖得那般厲害了。她家先生便引著她的小手在紙上慢慢地落下第一筆,那是較長的一撇。沒有一絲雜色的筆尖在雪白的宣紙上滑動,留下了一道漂亮的痕跡,黑色的墨似乎是找到了歸宿,毫無保留地融入了細膩的纖維之中,深深地紮下根去,不再分離。

周舟和先生寫下的第一個字是周舟的姓,等她寫完,便也差不多適應了這隻毫筆,手也穩穩地不再抖了,她家先生便放了手,微微直起身子來看她寫字。

周舟心下有一陣子的失落,覺得她的手若是還能再抖一會兒便好了,可也知道她家先生正在看她寫字,便打起精神來一絲不苟地繼續寫下去。

等她寫完了自己的名字和她家先生的名字,便覺著這筆分外得好用了,筆尖沒有過軟也沒有太硬,正適合她這樣的三腳貓功夫,她家先生的眼光果然很好。便另起了一列,開始臨摹她先生寫的字帖,邊寫邊覺著,她從前寫的字帖,簡直連她先生寫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李硯之見她收了心,開始認認真真地學習了,這才覺著沒有愧對周母對他的囑咐。見著這小姑娘的字雖然還稍顯稚嫩,臨摹的痕跡很重,卻也算是工整乾淨,不由地暗自點頭,轉而取過邊上他昨日還未寫完的東西,就這麼站在周舟邊上寫了起來,筆下生風,不見一絲淩亂。

若是周舟此刻稍稍出個神,便能瞧見她家先生微微低頭認真寫字的側顏,大抵也要被迷個一時半會兒的,隻可惜周舟這會子還真是好好學習去了……

兩人這麼一坐一立地靜默著,房外的太陽慢慢地往頭頂上爬,院裡房簷的影子也是變了又變,一桃一李似乎暖融融地睡去,連蟬聲都叫不醒。季夏的時光剛好,欣欣向榮的滋味似乎會讓人忘卻一切煩惱,把所有的東西都沉澱下來放在太陽底下去曬,一直曬到正反兩麵都金黃發光,而自個兒呢,便隻想躲在簷下翹著小腳搖著小扇一直憩到夏末……

也不知是不是周舟的錯覺,就在這樣好的時候,她的腹部卻似乎隨著外頭一陣陣的蟬聲一抽一抽地作痛。明明是暖洋洋的空氣,她的手腳卻似乎被莫名的寒意浸染而上,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周舟不著痕跡地伸手按了按小腹,這才覺得這痛覺不是因為她腦袋發昏,而是真的存在。似乎在陰冷濕寒的長長的甬道盡頭,無風無光的黑暗之中,摸索著一點一點地向上攀爬,所到之處都涼颼颼地散發著陰寒之氣。\思\兔\在\線\閱\讀\

周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回想起她今日的早飯,似乎並沒有什麼容易吃壞肚子的,而且這發痛的地方並不是平日鬧肚子的地方,而是更往下些,陰森森的讓她不寒而慄。

周舟覺著這時候也不早,大抵也是快要回去的時候了,便打算就這麼忍著,僵著身子繼續寫起字來。隻是小腹處卻劇烈地一陣抽痛,引得她忍不住顫了顫身子,手一歪便在紙上狠狠地劃了一筆,把原先的字給毀了。

「周舟?」先生察覺了這邊的動靜,把視線從手上的書裡頭收回,落在周舟的身上,卻發現這小姑娘的麵色慘白慘白的,沒有了絲毫血色,便不由地慌了神,問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周舟捂著肚子縮成一團,覺著腹部的絞痛比先前更甚,疼得連冷汗都冒出來了,這會子不僅麵色蒼白,連原先紅潤的%e5%94%87都白了幾分,別說開口回答她家先生了,就連把筆放回到筆架上都做不到。

「你別急,我帶你去找大夫。」李硯之看周舟的樣子便覺得大事不妙,趕忙放下了書,把周舟手上的筆放回原處,一俯身便把她打橫抱起向門外走去。

周舟攥緊了她家先生的衣裳,咬著牙道:「不用……不用看大夫。」她這會子再傻也得想到了,今日是她來葵水的日子。從前都沒有今日這般掏心掏肺地疼,怕是今天一大早洗了冷水澡的緣故。早上時間太過匆忙,她便來不及燒水沐浴,直接打了井水提去洗身子了,若是平日還沒什麼,可誰知道好死不死來了葵水,也難怪現在這般疼。

「你別鬧了,疼成這樣還不看大夫,像什麼話。」她家先生自然是不知道其間的因果緣由,此刻急得鼻尖都冒了汗,急沖沖地就要邁步出去。

今早來開門的那個小廝正在院裡掃地,見著這先生風風火火地抱著個女子,也是看傻了眼。

「不是、不是生病。」周舟第一次覺著自己和先生交流好費力,偏偏她現在真的連話都講不出來,隻得長話短說,擠出幾個字來:「我這是、葵水。」

「……葵水?」她家這先生的步子顯然踉蹌了一下,不過好在抱得緊,沒把她給扔出去,停下了腳步,李硯之的麵色一紅,低頭看著她,磕磕絆絆地問道:「那、那怎麼辦?」

「我躺躺……就好。」周舟這會子已經沒有心思管她家先生是何反應抱得舒不舒服了,隻是把頭埋在她家先生懷裡,忍著痛斷斷續續地開口。

「那先去我房裡吧。」李硯之隻是想了想便當機立斷地開口,一邊轉頭沖那個小廝道:「小七,你過來一下。」

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