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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巷陌 棄弈 4198 字 1個月前

周母原本不緩不急的步子卻在某刻倏地踉蹌了一下,回想起那俊俏先生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這怎麼、怎麼就像是真把自己閨女許給人家了呢……她這算什麼,偷%e9%9b%9e不成蝕把米麼?

「先生,今天要學什麼啊?」周舟因為%e8%85%bf短走得慢,很快便又落在她先生後頭,隻得探著腦袋問。那小模樣看起來倒是正經,可肚子裡裝的卻滿是花花腸子,她這會子覺著她先生的側顏在晨光之中分外好看,鼻子很挺,嘴%e5%94%87很美,簡直是人間尤物啊!

「你記性好,便先不急著背書了……今日我教你練字。」李硯之側著頭回答她,不知不覺便帶著笑意。

周舟隻被先生一瞧,便好似小鬼見了大鬼,腦袋裡的念頭頓時煙消雲散,此刻驟然想起她娘方纔的話,便打算給自己辯駁,道:「那個……先生啊,我娘剛才說的話,你都別當真,她、她今日心情不好,我才不是她說的那樣呢!」

李硯之聽著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便覺著心情格外舒暢,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就連昨夜睡那又小又硬的破木床而導致的腰酸背痛和起床氣都在此刻消失了。便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我知道,周舟很乖。」

周舟霎時便樂開了花,幾乎想要狠狠地抱住她家先生再親上一口,世上怎麼就會有像他家先生這樣善解人意溫柔體貼博學多才的美男子呢!可是想了想,周舟的理智還是製止了她的一時衝動。

李硯之看著這小姑娘豐富的麵部表情,不由地覺著那小破床睡得還挺值。

兩人沒說兩句便繞到了書房門口,周舟跟著她家先生走進裡頭,卻被狠狠地震驚了。

這昨日還如同難民房的地兒,今日竟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原先那些垃圾一般的書籍已經被清走了,書架這會子被擦乾淨了倒還能勉強用著,上頭擺了不少新書。房裡頭甚至還置了新的長案,擺著新的筆墨紙硯。

簡直就像是再投了一回胎,這書房重新做人了!

「先、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兒?」周舟打量著這地兒,驚地張大了嘴,這些桌椅看起來便不是什麼尋常貨色,她可不敢造次。隻是周舟再傻也知道這肯定不是那群老古董打理的,那群人又窮又酸,哪顧及得了這些。

「學堂裡沒有多餘的空房了,我可不想還委屈你坐亭子裡。」李硯之將周舟的東西放在案上,神色自如地開口。

周舟一邊感歎於她先生的闊綽,一邊又為話中那似有若無的曖昧而有些臉熱。不過聽她先生這般開口了,周舟也便放心大膽地走到案前,大手一揮坐在了圈椅之上,圈椅上還擺了軟綿綿的坐墊,比昨日的石凳可舒服了太多,周舟一臉大爺樣兒,一邊由衷地感歎:「有個先生真好啊……」

李硯之不由地笑出了聲,卻很快又板起了臉,一本正經道:「我是為了讓你好好唸書,你若是不好好讀書,便讓你回亭子裡坐去。」

周舟立馬收斂了嬉笑之色,挺直了腰桿,也板起了臉,道:「是,先生!」

李硯之滿意地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吩咐,便聽著周舟驚叫一聲,又咋咋呼呼地站了起來:「呀,我忘了!」

「忘了什麼?」李硯之一頭霧水,心下卻滿是無奈。行,好不容易創造的教學氛圍又被破壞了。

「先生,那個啥……你昨日送了我一方帕子,所以我昨天回去便給你做了條新的……」周舟這般開口,一邊解下了腰間的荷包,卻依舊猶猶豫豫地不敢打開。

李硯之隻是認真地聽著,等待著周舟的下文,不過那雙參若星辰的眸子卻忍不住染上些許笑意,看她這副扭扭捏捏的樣子,怕是這小丫頭又出了什麼岔子……

周舟看著她先生的臉,一狠心一閉眼便從荷包裡頭掏出了一方帕子來,遞給她家先生,道:「這是給你的。」

李硯之接過帕子看了看,發覺這帕子幾乎和他原先的一模一樣,上頭的蘭花繡得精巧細膩,除了那「李硯之」三字的神韻有些不似,其餘的竟讓他挑不出一點錯兒來。便驚訝地挑了挑眉,忍不住有些狐疑地開口問道:「周舟,這真是你做的?」

☆、七 先生說他喜歡

周舟聽到這話後嘴角便往下一拉,哭喪著個臉道:「不是,這是我娘做的。」

李硯之這才鬆了口氣兒,將帕子收了起來,心想,這樣才對嘛,這小姑娘一看就該是被捧在手心裡寵著的主兒,哪該去做那些有的沒的,若是線勒疼了針紮著了,這細皮嫩肉的還不得給人心疼死。隻是轉念間卻又有些失落,合著她這是沒給他做帕子?掃去那一點不快,李硯之取過案上的墨錠,準備著要磨墨。

「……先生,我給你做的帕子很難看,如果我給你,你會要嗎?」周舟見先生又冷了臉,不由地有些心慌,不安地絞著荷包上的流蘇,一邊小心地開口問道。

「你……親手給我做了帕子?」李硯之手上的動作一頓,抬起頭來問道,可眼底卻似乎蔓延出了難以言喻的喜悅,

「嗯……嗯。」周舟見先生的麵色有所緩和,便急忙點了點頭,從荷包裡取出了另外一條帕子,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遞給了他。先生知道我給他做了帕子好像很高興,所以就算帕子真的很醜先生也不會怪她的吧?

李硯之看了這條帕子,心下卻忍不住一跳,帕子的左下角密密麻麻地都是針眼,針眼之中的幾條墨線隱約連成了一株蘭花的樣子,邊上工工整整地費力地繡了三個字——李硯之。以他平日的眼光來看,這有些地方還扯了絲壞了形狀的皺巴巴的帕子簡直醜得無與倫比,幾乎不能直視,可一想到這是麵前這個睜了雙明眸,還隱約有些自責的小姑娘繡的,他的心便忍不住一陣柔軟,還湧上了一股子的心疼。

輕輕歎了口氣,李硯之伸手拉過周舟此刻糾結地纏在一起幾乎要打結的手,舉到他眼前仔細瞧著,果不其然,那蔥白纖細的指尖東一個西一個滿是針紮過的痕跡,還有一道道泛青了的勒痕。李硯之隻一看便覺著肉痛無比,也不知這小姑娘長了個什麼死心眼,明明繡不出來還硬要和自己的手對著幹。

周舟被她家先生一牽,那張小臉之上的緋色頓時便蔓延到了耳根子,急著想說句話緩解緩解尷尬卻幾乎要急出汗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開口道:「我做的是不是很醜啊……」

「嗯。」她家先生是個老實人,此刻又忙著看那隻小手,下意識便回答了一聲。

周舟原本還以為先生會柔情似水地安慰她,對她將一點都不醜,卻沒想到這廝隻是回了一聲簡單粗暴的「嗯」。周舟一聽,頓時氣得連眼淚都出來了,控訴道:「我辛辛苦苦做了好久的!就算很醜你也不能講出來啊!你、你簡直氣死我了!我再也不給你做了!」

李硯之愣了愣,又看看周舟漲紅的臉,也終於知道這小姑娘為什麼生氣了。便緩緩收攏了手指,將周舟的手包在裡頭,他心下卻忍不住想逗逗她,笑著開口道:「可你總不能讓我昧著良心撒謊吧?」

「哼!」周舟見他笑得這般美好,火氣頓時便沒了大半,隻得彆扭地轉過頭,冷哼了一聲,不想再理她家先生。

「別氣了,嗯?」李硯之低聲開口,嗓音如同剛開封的桃花酒釀,微啞、溫醇,呼吸間都帶著沉醉的香氣,一淺一深地撥弄著周舟的心弦:「雖然不好看,可是……我很喜歡。」@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周舟聽著這嗓音忍不住心跳如鼓,似乎渾身的熱氣都源源不斷地往頭上衝去。雖說在心裡其實高興地要飛起來了,可周舟表麵上卻隻是有所鬆動,轉頭斜睨著她家先生,再三確認道:「真的?」

「嗯,真的。」李硯之輕輕鬆開手,用那雙好看的眸子望著周舟,裡頭似乎映著她那日初見他之時,從層層葉縫之間漏下的細碎地陽光,溫暖而不刺目,帶著燦爛的夏意。頓了頓,李硯之又道:「下次別再做這些了,吃力不討好的……我還心疼。」

周舟正欲為那句「吃力不討好」而生氣,卻又因為緊接著的「心疼」二字狠狠地一顫,她抬頭,正對上李硯之的雙眼,裡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翻了一般,開始一點點發酵,會不住地溢出又酸又甜的氣體,讓她的腦袋都暈暈的……

「你先選支筆吧。」李硯之終是發現這樣的氣氛有點詭異,連他的臉也開始有些發燙,便清了清嗓子這般開口道,一邊將那帕子小心地疊好,慎重地收了起來。

周舟聞言便也斂了心思,轉頭去看桌上擺著的白瓷筆掛,上頭約莫懸了七八支毛筆,粗細長短都各不相同。周舟雖也是練過字的,可哪曾有這陣仗,自然是有什麼筆就用什麼筆,這下便犯了難,問道:「先生,我用哪支好些?」

「你初學,便先選用中楷大小的毛筆,用三紫七羊的兼毫寫起來會順暢些……左數第三支。」李硯之聞言,微微抬頭回答,末了也知周舟分不清這般花樣多的毫筆,便細心地提醒了句。旋即用左手從一旁的小碗裡沾了些水淋到硯中,將墨錠立在硯台之上,食指放於墨頂,拇指和中指夾在墨錠的兩側,打了個方向沿著硯台邊緣開始緩緩研磨起來。

那墨錠磨時細潤無聲,想來也是品質極好。李硯之的雙手生得極為好看,修長筆直,曲直有力,加上他的膚色本就白皙,此刻那鴨青的墨執在手中,一黑一白的對比竟是分外明顯,那雙手如同白玉一般在一張一弛之間都會晃人的眼,似乎無端端地便有了惑亂人心的力量。

周舟一麵側身去拿筆,一麵卻忍不住偷偷地瞄著她家先生的手,怎麼就哪哪兒都生得這般好看呢……

李硯之的動作看似不緊不慢的,可那墨卻偏偏很快便磨好了,蓄在硯台之中,又黑又亮。便將墨錠用軟布擦拭了,置在磨床上讓它陰乾。

打理好這一切之後,他抬首,便發現那小姑娘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手看,心下雖有些納悶這手有什麼好看的,麵上卻依舊是那副從容的儀態,開口道:「執筆是門學問,從古至今有不下幾十種執筆法,有的尚可觀摩一二,有的便全是故弄玄虛。你是女子,念著撥鐙四字法太累、握管法不夠靈活,我便教你最輕便的法子。」說著也取過一支筆來。

周舟聞言也終於回過神來,移了視線滿臉認真地點頭,問道:「那先生平日都怎麼握筆?」

「寫不同的字體會用不同的握法,不過我倒沒有什麼固定的握法,有時覺著寫得合適便好。」李硯之回答道,說法雖然隨意,可卻不像是玩笑話。

周舟心下一動,覺著先生看起來好似溫文爾雅書生氣十足,卻總和別人所想的不同,常是隨心而為,不會過多苛求繁文縟節。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樣的先生反倒和她有些相像。

「五字執筆法出自《歷代書法技藝》,其內容為擫、押、鉤、格、抵。」李硯之一邊說著,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