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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生病好了以後,整個人都安靜了許多,也不再那麼愛說話,她每天照例按時上班下班,工作認真,表麵上看不出一絲異常。可是胡定暄卻知道她根本沒有放開,她心裡藏著事憋著一股勁,正等著一個機會爆發出來。

她比以前更乖巧聽話,也不愛往外跑了,或是像以前那樣跟二姐紮堆在一起,聊一些外麵的新奇事物。

王杜鵑突然對她滿意了起來,有一天吃晚飯的時候,她還特意挑出來說了一句,「卿卿最近穩重了很多,也懂事了,這樣很好,女孩子合該如此,這樣以後才能嫁個好人家。切不要仗著自己多讀了幾年書,就狂得沒有邊兒了,沒個姑娘該有的樣子。」

胡定卿嘴裡嗯嗯答應著,她低著頭吃飯,默不作聲,因為二姐的婚事基本上確定下來,王杜鵑心情好,也對她們幾個也寬容幾分,現在正是看哪個女兒都覺得滿意的時候,她一邊夾菜一邊問二姐,「二丫頭,你那報社的工作什麼時候給辭了,都是要結婚的人了,總不好還往外跑,」

二姐對暗地裡翻了一個白眼,心裡非常的不樂意,麵上就帶出來了,「娘,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皇帝都沒了,我又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憑什麼不讓我出去做事,這都新社會了,您怎麼這麼封建啊!」

最後一句話她是小聲嘀咕的,畢竟爹娘的威信還在,不敢頂嘴得太厲害。

然而就算是這樣,王杜鵑也不高興了,她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磕,張嘴就訓斥道:「你怎麼說話的,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你一個女人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還能幹好個什麼,要怪就要怪自己沒有投作男兒胎,既然做了女人,就要學會認命!」

這話說得委實嚴重,二姐眼睛都氣紅了,她想要爭辯幾句,但是一看坐在上頭吃飯,一言不發八風不動的胡老爺,就膽怯了,話頭生生從喉頭憋了回去。

胡定卿剛好夾了一筷子菜,還沒放進碗裡,乍得一聽王杜鵑這話,心裡一蹬,手上沒注意筷子一鬆,菜就掉在了桌子上。

愣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連忙把菜撥到一邊,繼續吃著飯,思緒卻不知飄到了哪裡。

女人就要認命麼?

嗬嗬,她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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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天氣就冷了起來,北方的天氣是非常粗獷的,寒風凜冽,刮得人臉生疼,如果到了大雪天,人們更是輕易不敢出門。

今天週末,胡定卿不上班,她穿著長長的大衣,頭上戴著帽子,脖子上還繫著厚厚的圍巾,早早就出去了,連早飯都沒在家吃。

她需要找一些資料,所以要去圖書館,她去了一家很大的很有名的書店。雖然是禮拜天,但是一大清早的,店裡麵也沒幾個人,就看見好幾個店員在打掃灰塵,整理散亂的書籍之類的。

胡定卿推開玻璃門,跟櫃檯的管理員打聲招呼之後就自己去找書了,門店一側,有一排免費提供客人坐著看書的地方,胡定粗略選了一些書籍之後,就抱著它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胡定卿對民國這段歷史不甚瞭解,自從到了這裡以後,她也是有意無意去忽略這個事實,不想去得到答案,不想去為未知的事情擔心,不想失去一顆平常心。她知道胡定暄一直是憂慮的,他有理想有抱負也有計劃,胡定卿從心裡很支持他,但是從來沒有給過他什麼實質性的幫助,說到底,一開始,他們兩個人的追求就是不一樣的,他們不是同時代的人,所以,她從來就做不到憂國憂民。

可是現在,她不想這樣了,僅僅隻是發生了一件小事,她就那樣的無能為力,如果說,以後在權貴勢力的脅迫誘惑下,她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人,還怎麼能去保證獨善其身呢。

所以說,沒有人能永遠單純,也沒有人能永遠一層不變。你不懂,這個社會會一點一點地教會你很多,直到你變得足夠強大,能夠保護你自己以及你身邊的人為止。

這個時候,中國的報紙已經發展得很不錯了,比較有名的,像『民報』『新青年』『國誌論』這些,都是很不錯的報刊,它們發表正規,文字表述實事求是,甚至甚多有名的大學教授,都愛發表一些專業性很強的文章,或是分析國情針貶時事。

這些報紙每一期都很具參考價值,而這家書店是收錄最齊全的,胡定卿按時間順序從書架上拿了一大摞過來,她從家裡帶來了一個筆記本,準備記下重要的內容。

這些內容都是枯燥而又無趣的,然而胡定卿一做就是一整天,直到下午三點左右的時候她才回家。

之後的一段時間一直是如此,隻要有時間,她就在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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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城南街的盡頭,有一條小巷子,往裡麵走去,一個很隱蔽的地方,可以看見一個拱形月牙門廊,四周長滿了爬山虎,走進這個石門,就可以看見一個小院子。

外麵人跡罕至,冷清蕭條,走進院子卻是別走洞天,裡麵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一間房間裡,有兩個男人在談話。

「我幫了你,你能給我什麼好處呢?」林景言翹著二郎%e8%85%bf,舒服地坐在扶手椅子上,手指曲起來敲打在椅背上發出「咚咚咚」的響聲,卻一派優雅地問道。

「不,不是你幫了我,我們是合作關係,互惠互利而已,」胡定暄認表情真嚴肅地,他沒有理林景言的話,卻在嘴裡娓娓道出事實,「你幫我做一件事,我給你你想要的,公平交易。」

林景言卻笑了一下,「小傢夥,賬不是為麼算的,不是你來求我,我可不會答應你。」

道理雖是這麼說,但總歸是兩個人都同意的事,這事林景言也沒有吃虧。

胡定卿聽了眉頭一皺,一張略有些肉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嚴謹的性格讓他做不出佔人便宜的事,畢竟是他有要求在先。所以最終他妥協了,隻能無奈說道:「好吧,如此你想要怎麼樣?」

沒想到林景言卻不那麼正經其事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胡定暄麵前,突然伸出一隻手,用力掐了一下胡定暄的臉,戲謔道:「小孩子家家的,做什麼這麼嚴肅,像個小老頭似的。」

胡定暄被他的動作嚇到,他睜著一雙大眼,死死瞪著對方,一臉的不測置信。

而林景言卻又若無其事放開了手,拍了拍他的頭道:「這樣如何,你答應我一個要求,現在先欠著,等我以後想到再告訴你。」

胡定暄仔細想了想,然後點頭答應下來。

第二十三章

這天,胡定卿去書店看書,意外碰見一個熟人。

「張老師,您也來買書嗎?真是巧,」她理了理脖子上的圍巾,走過去打招呼。

張南,濟民女子附中的男老師,以前代過胡定卿她們班的數學課。

這位男老師,女學生們沒事的時候總愛背地討論他。年紀輕,長的秀氣,在學校一大撥中年大叔中,還是很有看頭的,特別是,這位教師很斯文,跟同學說話時也是輕聲細語,脾氣非常好,又不會板著臉發脾氣或者訓斥人。所以在一群小女生中很受歡迎。

胡定卿也不知道對方還記不記得自己,但是出於禮貌,她不能裝作沒看見他。

張南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樣子,出乎意料地,他還記得胡定卿,「是胡同學啊,」說著還隨意看了一眼她手裡拿著的幾本書,說道:「你還是這麼愛看書。」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像是對著一個老朋友或者熟人,讓胡定卿微微有些驚訝,她以前上課的時候愛偷偷藏著課外書看,沒想到他注意到了。

不過她還是矜持了一下,「並沒有,隻是個人的興趣而已,一些雜書不值一提。」◢思◢兔◢在◢線◢閱◢讀◢

「何必如此自謙,喜歡學習是好事,」張南很會聊天,他把胡定卿當作一個平輩的朋友一般,聊著一些日常瑣事,興趣愛好,讓胡定卿不至於尷尬不自在。

但是他們也沒有過多地深入交談,畢竟以前是師生關係,兩人站在這裡總感覺怪怪的,沒過多久,胡定卿就假借有事先走了。

出來書店之後,胡定卿肚子餓了,她今天出門的時候早,沒有在家裡吃飯。於是就找了一家小店,進去點了一碗麵條,坐下來吃。旁邊有一張桌子圍坐著幾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講著八卦,胡定卿無聊,就豎起耳朵聽了一回。

「嘿嘿,昨天大帥府發生一件大事,你們知道是什麼事兒嗎?」一個人問道。

「有啥事兒就快說!別老瞎嚷嚷吊人胃口,德行!」這大概是一個脾氣比較急的人,說話也不拐彎。

「就是就是,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旁邊另一個男人也附和道。

提起話頭的男人,嘴裡嚼著花生米,泯了一口小酒之後,才滿意地告訴他們:「趙二爺認識吧?」旁邊二人點頭,他又繼續補充道:「趙二爺,昨天被人從百老匯裡抬了出來!」

「他怎麼了?」一人急急問道。

「趙二爺被一個女人給下藥了!」男人答道

「不可能吧,」有人質疑道

「怎麼不可能!當時好多雙眼睛看著呢,錯不了。更何況趙二爺本來就是個風流浪蕩的人物,如今栽在牡丹花下也不是沒有可能,」這人有理有據地分析道,「再說了,現在世道這麼亂,趙大帥勢力大,興許是他的政敵派來的人陷害二爺也未可知……」

那幾人還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著,胡定卿卻是好久沒有回過神來。

趙乾……

真是好久沒有想起他了,胡定卿突然勾起嘴角,「呲地」不屑一笑。

已然吃不下飯,胡定卿擱下碗筷,結賬後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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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暄,趙乾的事情你聽說了麼?」

「嗯,這件事最近傳得很厲害,」胡定暄沒有正麵回答,眼睛也不看她,反而語氣平常地隨意說道,彷彿對此毫不關心的樣子。

胡定卿內心瞭然,也不逼問,隻對著他說:「暄暄,明天我們一起出去一趟吧,」她看向胡定暄,眼神突然嚴肅起來,「我們沒有閒暇時間去管那些小事了,我們把那款新式的勃朗寧□□圖紙拿出來,找機會傳出去吧。你知道的,這幾年,日本對東三省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