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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 扶桑知我 4321 字 1個月前

第一時間去看了他, 國師有一張很年輕的臉,但當他睜眼時的眼眸裡還是流露出歲月的滄桑。

“你……”國師看著床前陌生的謝翾, 愣了一下,在昏迷時的幾年裡他感覺自己做了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痛苦幻夢,在他混沌的思緒裡,天光不再明亮,星辰停止流轉,屹立於世間的巨大梧桐樹枯萎傾覆。

他沒想過自己還能再睜開眼回到人世,但現在他眼中真切見到了世間人。

“你醒啦?”謝翾笑著問。

“你是何人?”國師的目光在謝翾與她身後的鳳洵身上掠過,他還帶著一絲大夢初醒的迷茫。

“他是楚景尋,聖上最小的兒子,我是他的未婚妻——禹國公主。”謝翾先從國師熟悉的人介紹起。

“楚景尋,你不是那個——”國師瞪大眼驚訝地看著鳳洵,他知道當年究竟是誰毒害了楚景尋,讓這個驚才絕豔的皇族後代變成傻子。

傻子會有這樣清明深邃的眼神嗎?他的目光看起來比世間許多人都要沉穩智慧許多,看著他的眼睛還能尋見一抹憫然的神性。

“我如何?”鳳洵柔聲問。

“沒……沒有。”國師支吾了一聲,他沒說出當年的事情。

“紀亭煜。”鳳洵喚出他的名字,“您是護國法師,對嗎?”

“對。”紀亭煜坐起了身,他從恍惚的昏迷中清醒過來,很快便肅容,顯出些清冷疏離的氣質來。

“多謝相救。”他才想起來道謝。

“是誰把你抓起來的,你知道現在的護國法師是誰嗎?”謝翾問。

“若我離開這個位置,應當是我的大弟子成為新的護國法師。”紀亭煜想了想說道。

——

“我師兄死在對禹國的戰爭裡,我們與禹國的這場戰鬥,不是你們閒時調侃的談資。”沈懷騎著馬,對不住哀求她的宮女說道。

前些日子,這位宮女因為在給謝翾傳信時說錯了話被楚逢雪逐出宮去,今日她尋了個機會撞見沈懷,便開始哀求她想要回到宮裡。

“我……我隻是見那禹國公主氣焰囂張,不將小公主放在眼裡……”

“所以邊關戰士死去的性命就成了你狐假虎威的後盾了嗎?”沈懷的手按在腰間的長鞭上。

她麵露不耐:“退下。”

白馬絕塵而去,目的地是國師府。

“沈小姐。”守在國師府外的侍從對沈懷行禮,自她師兄死在戰爭中後,這位沈小姐已隱隱成了國師的未來繼承人,隻是她到現在都還沒被賜予神明印記。

“師父呢?”沈懷翻身下馬,徑直問道,“他又閉關三個月了,連我這個弟子都不瞧了是嗎?”

說這話時,沈懷麵上出現些女兒家的嗔意,看起來她並不是真的怨她師父一直閉關。

“國師請您進去呢。”侍從也不好再搪塞,隻領著沈懷往府裡走去。

“懷兒,多大的人了,還如此不穩重?”重重簾幕後勾勒出國師神秘的身影,沈懷聞言,連忙單膝跪地行禮。

“師父,再過幾日,師兄就已逝世三年了,您何時給我賜印?”沈懷問,她並未存著彆的心思,隻是擔憂無人可以擔起國師的責任。

“一月之後便是祭天的日子,屆時我再給你賜印,隻是你在小公主那邊的差使不能再做了,未來國師成日繞著一位沒有實權的小公主轉,成何體統?”國師沉聲道。

“師父你也太嚴肅了。”沈懷笑了起來,“當年不是你說去小公主那裡活兒輕鬆些,沒那麼多勾心鬥角嗎?”

“也是,現在師兄死了,他身上的擔子都要落到我身上。”沈懷想起了什麼,顯出些失落模樣。

她想起自己也有好幾年沒有與師父見麵了,便起身越過那朦朧的簾幕,朝國師靠近:“師父,我去織造司請人給你做了一套新的祭袍,您穿著試試?”

在沈懷即將走近時,一股強橫無匹的力量將她推開,縱然沈懷自己是化氣七階的強者卻還是往後倒飛而去。

她精心準備的祭袍也掉落在地,那純白的衣袍上繡著振翅欲飛的金色鳳凰。

“自師兄死後,師父你就性情大變。”沈懷站穩了身子,她碎碎念著將地上的祭袍撿起,仔細疊好。

她沒再久留,隻是一人離開了國師府。

——

“護國法師的大弟子已經在與禹國的戰爭中死了。”鳳洵對京中情況也有所了解。

“你是說……文柏?”紀亭煜霎時臉色大變,麵上出現一絲慌亂。

“嗯。”鳳洵的視線在謝翾身上停留片刻。

“當初我就對聖上說對禹國的這一戰不能開打,我們和禹國相安無事這麼多年,也不至於——”紀亭煜也看向了謝翾,現在他知道這位禹國公主來京城的目的了。

她也是戰爭的犧牲品,被送到這裡與一位傻子王爺成%e4%ba%b2。

“文柏的墓在何處,我……我還有一位弟子,名喚沈懷,現下應當在小公主那裡任職。”紀亭煜很快從這意外的消息中緩過來。

他昏迷這麼多年,發生多麼可怕的事情都不足為奇。

“我見過她。”謝翾記得楚逢雪的那位女護衛,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樣的身份。

“領我去見她吧。”紀亭煜急著起身。

“國師大人恐怕還不明白你現在的處境吧?”謝翾把他按了回去,冷聲說道,“現在還有一位‘紀亭煜’坐在國師的位置上。”

“這些年與上界神明溝通的國師都是誰?除了我隻有我的大弟子有神明印記,沒有這印記他們要如何主持祭天大典?”紀亭煜瞪大了眼。

“誰知道呢?”謝翾冷冷笑了起來,笑聲帶著嘲諷之意。

坐在她身側的鳳洵卻誤會她是在嘲諷上界的神明,他的眸色一暗,隻溫柔按住了紀亭煜的肩膀。

“再過一月便是祭天大典,屆時所有皇族中人都要出席,到那時候再看看情況。”鳳洵沉聲道。

“至於你的另一位弟子……她可以完全信任嗎?”鳳洵問。

“她自然是可以的。”紀亭煜對沈懷極為了解。

“我找個機會讓你們見麵吧。”謝翾已有了些謀劃。

護國法師失蹤一事背後也不知道隱藏著怎樣的秘密,謝翾猜測此事可能與謝如扇有關。

乾脆去見見她好了,這幾日應當把她憋得有些急了。

謝翾離開景王府的時候,天上下了雨,她熟悉這樣的天氣,以前也隻有在下雨時她才敢把自己的手伸出窗外,去感受那一點白日的光。

她邁步,正打算走進雨中,但身後已撐起了一把傘。

“小池,不用——”謝翾輕聲說了句。

一回頭,她卻看到鳳洵撐著傘靜默地站在她身後。

“小尋,是你呀。”謝翾笑了笑。

“你忘了,你沒讓小池跟過來。”鳳洵護著她往外走去。

“嗯。”謝翾點了點頭,她與鳳洵並肩而行。

“不怕雨嗎?”鳳洵慢悠悠地走,景王府的大門與公主府隻有短短的一段距離。

嚴格上來說,謝翾沒有淋過雨,她隻感受過掌心與手背被雨水打濕的感覺,再多一點,她的手就伸不出那麼長了。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等她死了,到了冥界,那裡隻會下雪。

“想試試雨打在身上的感覺。”謝翾伸出手去接冰冷的雨水,還是笑,“我是公主,公主以前可沒有淋過雨。”

鳳洵的視線落在謝翾翹起的嘴角上,他知道她以前哪裡是被人保護著沒有淋過雨,在她以前還活著的時候,恐怕就一直被關著了。

“啪。”是紙傘落地的聲音,濺起的水花落在謝翾的腳背,她猛然一驚。

淅淅瀝瀝的雨水落在她冰冷的身體上,並未激起寒冷的感覺。

冰冷的雨襯得鳳洵的懷抱格外灼熱。

待謝翾回過神的時候,鳳洵竟然已經抱著她飛到了天上,他的身後展開一對無形的翅膀——他特意隱去了自己所有法術的氣息,但周圍化作水汽的雨滴騙不了人,他身體的溫度是如此的熱烈。

在白霧氤氳間,謝翾被鳳洵抱著闖入了雨幕中,他帶著她去感受雨水落遍全身的感覺,大雨滂沱,本該是寒冷孤寂的,但謝翾抓著鳳洵的手腕,卻感到了一種特殊的熨帖,他的身體如此熱,讓她忍不住想靠近。

“這樣就是淋雨的感覺了,公主知道了嗎?”鳳洵在她耳邊笑。

謝翾自己也能用法術飛,但她不會舍得將法力花在這種無用的、隻是為了消遣的事情上,她乾脆完全依靠著鳳洵的力量在雨中穿梭,他們的身體緊貼,他能察覺她身體的每一處細微變化,謝翾想要往哪個方向飛,鳳洵很快就能得知。

他們%e4%ba%b2密得像是一體的,她太不會掩飾,而他也太了解她。

“公主知道了。”謝翾對著朦朧的、看不見的遠方輕輕笑了起來,她想,這雨太大,他應當看不出她真的笑了。

第45章 四十五刀

鳳洵擁著謝翾往前飛翔, 若他想,天地皆是他的雙眼,他當然注意到了謝翾麵上露出的笑容。

他想,她現在並沒有麵對著什麼人, 這個笑容起不到偽裝的作用, 所以她這麼笑,隻是因為她想要笑而已。

縱然鳳洵生來便是飛鳥, 但他這一次於他而言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 隻是為了飛翔而飛翔,這是一種極致的自由。

“翾。”他輕輕的歎息聲沒入風中。

謝翾隻聽到他低沉的歎息聲, 她低眸去看向自己腳下的王城,此時人間最繁盛的都城在她眼中縮小為可以隨意把玩的模型, 或許這天地在神明眼中也是如此吧,心念一動便能移山填海, 眼眸的開閉便是千萬年過去。

在這樣廣闊的天地間上演的一幕幕悲喜劇情對於神明來說又是怎樣的存在呢?它們也像腳下京城裡的行人一樣變成一個個幾乎要看不清的小點嗎?不……若是再高遠些, 它們是看不見的塵埃。

神也會在意這樣的塵埃嗎?謝翾的視線落在京城正中緩緩行過的一列車隊上, 那車隊中心飄揚的旗幟熾烈如火,耀眼奪目,

或許……要明亮到這種程度才能引起神明的注意吧?在高空的飛旋中, 謝翾的思緒飄向更廣袤的宇宙, 人間一粟, 時光輪轉皆在她眼底飄然而過。

鳳洵注意到了謝翾神識的變化,她以魂體修煉, 有的時候一瞬間的明悟就能抵得上千百年修煉時光, 而謝翾明悟的時候明顯多了,她第一次進入這樣的狀態是在楚江王的寒冰地獄中, 第二次則是在穿梭於天地的翱翔中。

鳳洵沒停下自己的飛翔,帶著謝翾盤桓於天際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飛翔才是他的本能。

那隻棲息於梧桐樹上的、天地間獨一無二的鳳凰尊貴沉穩到所有人都忘了他原本就是一隻飛鳥,%e8%84%b1下滿身絢麗的羽毛,他生出雙翼,本就該乘風而行。

天空中,無形的鳳凰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