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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 扶桑知我 4350 字 1個月前

,但他自彼端而來,降臨時綻放的光芒硬生生壓製住了鳳洵的氣勢。

他的語調沉穩、冰冷、神聖——在他出現的那一刻“神明”二字有了最具象化的體現,這沉沉的二字仿佛無邊山嶽朝鳳洵砸了過來。

鳳洵提劍阻擋,但那清脆鮮嫩的竹柄片片裂開,瞬間被強大的力量壓成碎末,他手腕翻轉凝聚力量再次將那碎末拚成竹劍,執著地朝界河砍去,他隻需要破開隻供一人通過的道路就行。

她想去就讓她去,反正……反正她還會來找他的,對嗎?

“界河破碎會導致多少往生的魂魄失去方向?鳳洵,你考慮過這個問題嗎?”虛空中出現的金紅色人影再次開口,他說話的語速保持著一種亙久的平衡。

鳳洵自然考慮過這個問題,他要破開的界河通道很小,隻容謝翾一人通過,不會影響到其他的鬼魂。

“幼稚,虛偽,傻子。”三個詞語再次重重朝他砸了過來,正是謝翾時常調侃鳳洵會說的話。

聽到這三個熟悉的詞彙,鳳洵驟然收回了劍,那積蓄起不知從何處去的劍勢竟然直直朝著虛空中出現的那個人影飛去。

鳳洵戴著鬼首麵具的純黑身影沒入巨大的金紅色光芒裡,宛如一顆湮滅光明的炸彈蕩開無數能量,這柄最普通的青竹劍送入金紅色人影的%e8%83%b8膛。

在接觸到人影血液的那一刹那,竹劍被燃燒成虛無,虛空裡,與鳳洵一模一樣的臉慢慢抬起,而後又隱沒入彼岸。

現在的鳳洵已經冷靜下來,他不會再做那樣瘋狂的事情了,而虛空裡出現的人影也不必在酆都久留。

鳳洵空著手從界河上方落了下來,身形孤獨,即便硬生生刺了那人影一劍,他還是沒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方才那人降臨的光芒太耀眼,冥界的所有鬼魂與鬼差都無法忽視,在鳳洵頹然落下之後,有好奇的鬼差充滿敬畏地湊上來小聲問道:“尊上,方才來酆都的那團光芒是您的父%e4%ba%b2?上界的神王大人果然和傳說裡的一樣,那樣神聖,那樣高不可攀讓人仰望。”

鳳洵第一次沒有禮貌地徑直走開,沒有回答鬼差的問題。

他一路飛回住處,由於趕路的速度太快,他身後隱隱出現兩道展開的雙翼光芒。

他想起來這個時候謝翾應該醒了,他出來這麼一趟什麼事都沒做成,這世上果然如她所說的一樣。

“我想——”並不是每一次都能成真,就算是他也一樣。

而這個時候的謝翾也終於從漫長的昏迷中恢複清醒,活著的時候她從未想過自己睜開眼能看到些什麼耀眼的東西,她永遠身處於黑暗之中。

但這一回,她睜開眼睛便看到了一道耀眼的光,鳳洵堪堪趕上她蘇醒的時機,直接從窗戶跳了進來,他黑色身影後那金紅色尾翼還未收起,落在謝翾眼中,仿佛這個世間最燦爛的寶藏。

第28章 二十八刀

謝翾抬眼, 與鳳洵對視一瞬,她抬手,掌心之上凝聚一枚淡黑色的光點,這是鬼修進入魂核境之後魂燈凝聚而成的核心, 她的魂體碎裂後重塑, 可能是鳳洵的那滴眼淚給了她許多能量,蘇醒後竟然突破了魂核境。

“你……”鳳洵將謝翾展開的手掌合上, 魂核實際上就是普通魂體都有的魂燈, 暴露在外很是危險。

謝翾坐起身, 歪頭撫上他鬼首麵具,輕聲道:“快了。”

“什麼快了?”

“魂繭。”謝翾還記得鳳洵與自己的約定, 他說等她修煉到魂繭境就摘下麵具讓她看的。

謝翾隻是如此說一下,提醒鳳洵不要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卻讓他原本有些晦暗的眼眸驟然睜大。

他想,她想看, 就是現在也無妨。

於是鳳洵抬手想要將自己的鬼首麵具摘下, 但謝翾按住了他的手,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這是約定。”

早了晚了,都算失約。

“方才外麵很亮。”謝翾繞過他的身子去看窗外,問鳳洵, “是什麼東西來了冥界?”

她的視線還落在鳳洵身後將將熄滅的光翅上, 外麵的光芒與他身上的能量很是相似。

“是我——”鳳洵後麵還想說些什麼, 但又再組織不出話語了。

“是你。”謝翾重複他的話。

她來到窗邊,感受著周圍的鬼氣, 酆都終年不散的大霧在方才的動蕩中散去不少。

真正強大的神明在日常的一舉一動中都要收斂自己的力量, 他們即便隻有最小的異動也會影響周遭的環境。

“我好了。”謝翾不想讓鳳洵去追查楚江王,也不想他發現楚江王傳授自己審判之力的秘密, 便平靜說道。

謝翾自己經常用擁抱去“偷襲”鳳洵,沒成想自己這一回被他從後抱住了。

這在她的預料之外,他的擁抱溫暖熱烈,起伏的%e8%83%b8膛抵在她的脊背上,連呼吸也清晰。

“對不起。”他在她耳邊說。

現在謝翾有最想做的事他卻無法幫助她,他不可能顛覆冥界去助她回到人間,就算他一意孤行也會有人來阻止他。

他是他永遠無法翻過的高山。

“你向我對不起做什麼?幫助我又不是你的義務。鳳洵,道德與責任的高山把你壓傻了嗎?”謝翾口中的吐出的話語依舊冰冷銳利。

鳳洵低下腦袋,將麵頰壓進她的頸窩,吐息依舊急促,他的情緒並不算穩定,這是謝翾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般模樣。

“你要我如何才好呢?我與你說我變成那樣沒有關係,你說不行,我說我因此突破了修煉境界,你還要說抱歉,鳳洵,你為什麼不能像之前一樣笑一笑呢?我喜歡你那樣。”

在謝翾的碎碎念裡,她不經意說出了一個詞語,“喜歡”,這是她認為自己不會擁有的情緒。

“喜歡?”鳳洵果然笑了起來,他繞到謝翾身前,安靜看著她,麵頰上出現熟悉的酒窩。

謝翾看著他微微彎起的、漂亮的桃花眼,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似乎將這點光吹熄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於是她側過頭去,竟然沒有否認,

鳳洵俯首,%e5%90%bb上她不斷顫動的長睫,謝翾沒有躲開,她不想看到這樣好的一位小神仙感到悲傷。

——

“前段時日尊主的父%e4%ba%b2來冥界了,尊主做了什麼引起這麼大陣仗?”厲溫的黑袖挽起些許,他認真擦拭著手上染血的黑刀,問謝翾道。

“我不知。”謝翾想著自己那時候都昏過去了,她怎麼知道發生什麼了。

“與你有關?”厲溫盯著謝翾問。

“和我有什麼關係?”謝翾皺眉。

她問了一個無厘頭的問題:“楚江王,你說神不會愛上任何人,為什麼鳳洵有父%e4%ba%b2?”

厲溫:“?”什麼?!

“他娘是誰?”

厲溫:“?”你這就問倒我了。

“上界神王的事情,我們冥界的人如何知曉?”厲溫讓謝翾不要想七想八

謝翾托腮,第一次修煉時發了呆,腦海裡的思緒混沌。

“修煉到魂核境就這麼懈怠?”厲溫拿黑刀柄在謝翾腦袋上敲了一下,讓她不要走神。

謝翾坐直了,她繼續著自己的修煉,那日在行刑殿內發生的事情她沒有告訴厲溫,自己是如何死的,隻有鳳洵知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直到兩年後她看到那位熟悉的行刑之人,她才想起那久遠的記憶來。

——

“三千六百刀——仔細說說我的身子肉是怎麼被京城裡野狗一片片叼走的。”酆都城外的酒館裡,謝翾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看向秦牧。

“你——”秦牧嚇得跪倒在地上,生前他是京城最出名的劊子手,生平殺死的人無數,唯獨這位犯下褻瀆皇族之罪的謝家外族姑娘令他印象最為深刻。

她被淩遲得幾乎隻剩下骨架了,卻還是撐起全身的力量咬了他一口,至此,被她咬過的那隻手日夜都會傳來刻骨疼痛,讓他拿不起行刑的手,並且在兩年後因病死去。

沒成想來了冥界,秦牧竟然還能遇到那謝家姑娘——她那般可怕,死後應該被投入十八層地獄吧。

但謝翾就是如此精致端莊地出現在了他眼前,眼睛裡原本閃爍著的無序瘋狂也被壓製在看似平靜的偽裝之下,她可能還是那般壞,但如今她已經學會壓製自己非人的內心,讓自己看起來是一位普通人。

“你……你怎麼沒入十八層地獄?”秦牧指著謝翾,語氣驚恐。

“不過是刺殺未來太子妃未遂,她死了嗎?驚嚇到皇族之人脆弱的內心也算罪過嗎?”謝翾蹲在秦牧麵前,垂眸注視著這位朝廷養的瘋犬,語氣嘲諷至極。

侍立在謝翾身後的鬼差將秦牧嚇得發軟的身體拽了起來,謝翾去看了近日來死後前往冥界的鬼魂名冊,早已注意到這位當初為自己行刑的劊子手,他病死了。

生前的仇人來了,她自然是要去迎接的,所以在等在了這處小酒館裡,有些即將前往孽鏡台的鬼魂會在此停留。

在與秦牧對視的一瞬間她已看遍了他的一生,他所犯之罪,足以被丟進十八層地獄的最底層。

“鳳洵呢?”謝翾如當年的厲溫一樣挽起自己的袖口,問跟在自己身邊的小鬼修。

“尊主去域外了。”鬼修很快答道。

“把他送到孽鏡台去。”謝翾朝不遠處的秦牧揚起漂亮的下巴,“我要%e4%ba%b2自行刑。”

秦牧死死盯著謝翾,大聲對身邊沉默的鬼差吼道:“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根本就不像人!我對她行刑的時候連我自己都怕?你們冥界就如此不公平,連這樣的惡種都能留下來?”

“按冥界以前的規矩,像謝姑娘這樣的——不應天地而生的存在死後被稱為惡鬼,惡鬼應當被投入三途川儘頭的血海裡銷毀,但有人將她帶了上來。”

“他是酆都的鬼王,他說的話就是酆都的規矩。”

站立在酆都內城外的銅甲將軍手持巨斧,沉重的聲音響起,他身體裡的魂燈從眼眶裡發出攝人的光芒。

生前在京城背靠朝廷囂張跋扈慣了的秦牧在他麵前也隻能被嚇得低下頭去,他被鬼差拖拽著一路往孽鏡台去。

謝翾走入寒冰地獄的時候,已將佩在腰間的那柄黑色匕首取了下來,當初厲溫凝聚鬼氣鑄造它,現在謝翾手下已審判過無數罪魂,這把鬼刃的氣息更加凝實。

她在冥界的生活平靜得不可思議,自突破魂核境魂體暴動之後,她此後的修煉再沒有出現過意外。

謝翾還是如此與鳳洵相處著,直到兩年後她終於迎來自己的第一位仇人,很可惜,不是她%e4%ba%b2手把他殺了。

行刑殿內,鎖鏈被拖拽的聲音傳來,秦牧經曆過孽鏡台的審判之後,果然被帶到了謝翾麵前。

謝翾立於行刑殿中央,代替厲溫坐在十殿閻王的位置上,現在她代厲溫行使楚江王的職責,她的姿態儼然是這裡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