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一場空。”
他用手背擦過我帶著淚痕的臉,一路向下輕點了點脖子上的繃帶,收回手時我看見他的指腹有點點血跡。原來是剛才動作太大,傷口又出血了。
醫院慘白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眼珠更加黑沉,我看不懂他現在在想什麼。
他退了一步,揉了揉我睡亂的頭發,“去上廁所吧。”
我進了廁所,心不在焉加上手一直輕輕抖著,怎麼也拉不下拉鏈。在我著急的時候從旁伸出一隻手,嘩啦一下幫我拉下褲子的拉鏈。
我愣著朝後仰頭,看見了江既。
他對我說了句彆怕,我收回目光開始上廁所,小聲回我不怕,我沒有害怕。
他帶著我回到病房重新包紮了傷口,然後帶我下了住院樓,在附近一個小巷子裡點了碗熱騰騰的餛飩。
餛飩灑著小蝦米和蔥花,我餓得厲害,埋頭吃著,吃到一半發現江既隻盯著。
“你餓嗎?”我把吃了一半的餛飩朝江既那邊推了推。
“吃你的,我難道還缺你一碗餛飩嗎。”他坐在燈光下,睫毛擋住眼底的情緒,我總覺得他好像還是不太高興。
“你吃飯了嗎?”
“吃了。”江既說。
“你不要騙我,”我抱著餛飩的碗小聲說,“我睡著前你是什麼姿勢,我醒來的時候你好像還是那個姿勢。”
“沒騙你。”
“那你再陪我吃一次晚飯,可以嗎?”
江既靜了會兒,抬手又點了一碗餛飩,陪著我慢慢吃著。
這幾天B市的天一直陰沉著,風刮得大,要下雨卻一直下不下來,等我和江既坐在這條巷子裡吃著餛飩時頭頂忽然響起了劈裡啪啦的聲音。我仰頭看見了雨滴。
巷子口的燈光一下變得模糊,我和江既吃完餛飩,在這個無名小店裡等了一會兒,等到雨停了,走過潮濕的巷子回到醫院的住院樓。
巷子走到一半,我踏過了一個積水坑,然後牽起了江既垂下的手。手背是涼的,手心是溫熱的,好像還在不明顯地輕顫。
往前走了幾步,江既回握住了我的手。
第二天來了一輛車車把我們接回了B市的市區,德叔找到我,焦急地問我發生了什麼,怎麼回去拿個死亡證明還遇見綁架了。
我安慰著說我沒事,想了個理由糊弄了過去。
昨天德叔拿著英姨的骨灰盒去寺廟祈了個福,今天就要正式下葬,他們倆都已經沒剩幾個%e4%ba%b2人,唯一的兒子也去世許多年。下葬這天飄著下雨,墓園沒來多少人,江既把我送到墓園,等我送完英姨最後一程後要帶我去醫院換藥。
我看著最後一鏟土被工作人員倒下,這個場景和我去安葬媽媽的那一天重合。墓碑上的照片是德叔選的,好幾年前的英姨,笑得很漂亮。
我悶著聲看見英姨被埋在土裡,然後離開了墓園。
江既的車停在離墓園幾百米的一顆樹下,十一月的樹已經枯了,掛了幾片殘葉在枝椏下,風一吹那早就失去水分的葉子就飄下來一片,在空中打著旋,在江既的大衣上粘了一兩秒,然後落在土裡。
我順著飄葉看見靠在樹乾上的江既。
雨現在變得很小,細細地連成一條線,落在江既身上,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他手裡拿著一支電子煙,垂著頭慢慢抽著,薄薄的煙霧環繞著他。他一個人站在樹下,嘴角抿著,看起來竟然像剛才飄落在地的落葉,孤單又脆弱。
我腳步緩了下來,然後朝他跑去,在要撞在他之前試著收力,沒收住,撞入他的懷裡,我聽見他低低地“嘶”了一聲。
江既扶住我的腰,皺著眉,低罵道:“你傷口才愈合,跑什麼……”
他還沒說完,我就半踮起腳用嘴輕輕碰了下他的嘴角。
江既的話說一半停住,我抓著他的手臂%e8%88%94了%e8%88%94他的%e5%94%87縫,想繼續%e5%90%bb下去,他卻突然偏了下頭。
他被我壓在樹乾上,略微低頭看我,說:“剛抽了煙。”
我“哦”了聲,仰頭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問:“江既,你不高興嗎?”
他很快地回答我:“沒有。”
“可是我感覺你不開心,你昨天和今天都沒笑。”
“我以前經常笑?”
我回憶了一下,如實說:“沒有經常。”
在江既開口前我很快補充,“可是你之前看見我的時候都會笑,嘴角會彎一點。現在怎麼不笑了。”
江既手中的電子煙還冒著煙霧,他沉默下去,不回答。
我跟著安靜了一會兒,突然開口:“你心裡煩的時候總是會抽煙。”
“……”
“樂與。”我在心裡默默數著時間,在三分半的時候江既說話了,他先叫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後站直身,慢慢、慢慢地彎腰,把眼睛埋在我的肩窩,就像昨天晚上我埋在他的肩膀上那樣。
“……我總是感到無能為力。”他的聲音還帶著剛抽完煙的嘶啞,他抵著我的肩,聲音傳到我耳裡的時候有點悶。
“每當我以為我能做到的時候,老天總是要給我一擊,好像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十幾歲的時候我不想讓我媽死,想讓她逃出精神病院,但是她死了。二十多歲的時候我想讓那個人受到法律的製裁,但是他到現在還罔顧人命。現在我想保護一個人,但好像還是做不到。”
“我被監視著,連帶著我身邊的人都要被監視。在意的、想保護的人都在被我拖累。”
我張著嘴呼吸,抬起手輕輕搭在江既的頭上。
“下飛機的時候我接到陳原的電話,”江既笑了一聲,“那時候我差點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沒有……不是的。”我說,“江正龍沒有發現我,他們綁架我,好像是因為我媽媽留給我的東西。”
我還保持著仰頭的姿勢,繼續說:“他沒有發現我的,我現在還沒有危險。”
“樂與,”江既又叫了我一聲。他說,“你能暫時遠離我嗎。”
第59章 我不太想
雨細細地落在我的臉上,輕輕柔柔的,有點癢。
江既在說完那句話後站直了身,半低著頭靜靜看著我。時間慢慢流動,墓園周圍的一切都是寂靜的。
我睫毛輕顫,跟著一起沉默,後來想說一個“好”,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一句“我不太想”。
江既已經把電子煙滅了,他的手在我的頭頂上留了片刻,摘掉了一片落葉,然後拉著我上車,往醫院開去。
在醫院換了藥,期間警察又問了我幾個問題,問完後江既就把我送回了德叔的房子。
車停在樓下,我推開門要下去,但是轉身的時候手腕被人拉住。我停了動作。
江既把我拉了回去,他%e5%90%bb過來的時候動作有些重、有些急,我很輕地哼了一聲,後背抵上車門,慌亂地換著氣。
我感受到他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臉上,他的身上還帶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江既的嘴%e5%94%87不斷向下,在%e5%90%bb上脖子上的傷口時動作變輕變慢,我被迫仰起頭,微張著嘴小口小口地吐氣,%e8%83%b8腔起起伏伏,帶著脖子也一起起伏。
江既退了一點,用指腹緩緩摸索脖子上的繃帶,然後嘴%e5%94%87擦著我的臉頰移到我的耳邊,最後說了句“走吧”。ω思ω兔ω網ω
我低應了一聲,抬手安靜地抱了一會兒他,然後推開門下了車。
雨已經停了,下過一場雨後B市這個冬天就更冷了,走到一半時風突然刮得很大,我回頭看了眼,那輛車那停在原地沒有動,因為開著暖氣,車窗緊閉,看不見一點裡麵的場景,可我感覺我好像和車裡的江既遠遠地對視了一眼。
上了樓,德叔已經在家,正在慢慢收拾英姨生前留下的東西。
我幫他把一個箱子放在櫃子上,轉身倒了杯水給他,讓他潤潤喉。倒水的時候看見桌上還擺著前幾天英姨自己榨的橙汁。
我沉默地將橙汁倒進水槽,打開水籠頭把水壺清洗乾淨,但是因為泡了好幾日,不管怎麼洗壺裡都帶著一股橙汁的味道。
德叔喝了口水,看著我的動作笑了笑:“洗不乾淨就算了吧,說不定以後喝水還能喝到你英姨的橙汁。”
我把水濾乾,打開櫥櫃把水壺放進去,抿了下%e5%94%87沒吭聲。
德叔喝完水繼續整理舊物,他一邊理著照片一邊說:“晚上想吃點什麼?”
“我都可以的。”
“都可以啊?那吃泡麵?”德叔看了我一眼,故意逗了個趣。
屋裡的氣氛實在太過沉悶,我知道德叔是想讓我們都開心點,也笑著接了句“好啊”。
“算了算了,”德叔擺了擺手,“這次回來好不容易胖了一點,可不能把你餓瘦了。”
他閒聊道:“我記得你有段時間總是悄悄吃泡麵,你英姨著急,怕你搞壞了自己的身體,想給你送飯,但她那時候身體也不好,經不起折騰,她就跟大少爺提了一嘴這件事。”
我手上收拾的動作了頓了下,不由得停下來聽德叔繼續說下去。
德叔笑歎了一聲:“誒,大少爺也是嘴硬心軟,說著你吃不吃飯關他什麼事,過了段時間就暗中讓我每晚去廚房拿點菜給你。”
這幾天事情多,上次吃飯的碗筷都沒有清洗,我本來開著水籠頭慢慢洗著,聽見這些話我把水籠頭的開關關上。
嘩啦啦的水聲停了,德叔還在絮絮叨叨講以前的事,我腦中突然想起了那時德叔每晚會送到我房間的總是冒著熱氣的飯菜。
原來……又是他嗎?
“……還以為大少爺忘了這件事,沒想到今年夏天的時候他突然找到我,問我到底有沒有給你飯吃。”德叔臉上露出點無奈的笑。
我擦乾手上的水,走到窗戶邊往樓下看,那輛車已經離開了。
我不知道江既接下來去哪,他在B市這件事幾乎沒人知道,他突然出現,又匆忙離開,也沒告訴我他之後打算做什麼,隻是把唯一的時間都留給了我。
他說讓我暫時遠離他,就沒有再聯係我。我重新買了個手機,把他的電話號碼輸進去,試著打電話,一直沒人接,又試著給他發了幾條消息,也沒人回。
唯一一次有人接通的電話,我隻能透過聽筒聽見對方清淺沉穩的呼吸聲,對麵的人不說話,我也沒吭聲,握著手機安靜地等了片刻,數到第兩百秒的時候我率先掛了電話,之後就沒有再嘗試撥打那個號碼。
請假的時間不斷延長,我又陪了德叔幾日,在一堂考試前回了學校。
離開A市的這些日子它沒下雨也沒下雪,出航站樓的時候天空甚至出了點太陽,薄薄地落在我身上。
請了這麼多天假,我落下的事情有點多。每天的日程排得滿滿當當,奔波於實驗室和圖書館,沒空再想其他的事情,收到葉景的消息時我還有些意外。
葉景打算離開A市了,他從一個縣城裡跑出來打工,在幾個大城市輪著待,最終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