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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覺得這像一雙人類的眼睛。

而就是這一卡頓,叢歡已經趕到,用儘全力撞開那怪物,緊緊抱住江南星向後退去。

那怪物渾身焦黑,如同一具焦屍,並且剛剛至少身中十幾槍,但被撞開之後,它稍稍動了動,再次慢慢起身。

這匪夷所思又詭異至極的場景實在是叫白榆他們看得頭皮發麻,眼看它又要靠近,立刻警戒舉槍對準。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它又要進攻的時候,怪物卻像是忽然卸下了所有的攻擊欲,呆呆地站立著。

幾聲槍響過後,怪物依舊沒有動靜,氣氛像是凝固了,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站在前邊的白榆稍稍移動位置,江南星側目,恰好再度對上那雙赤紅的眼睛——

“撲通”一聲,那恐怖的怪物忽然跪下。

不是精疲力儘或者彆的什麼,而是真正的下跪,慢慢彎下腰,渾身劇烈地發抖,像是在求饒又像是在請罪,深深地、深深地埋下頭……

第46章 步步錯

這片土地殺死了它的神明,

天罰已至,天譴已至,

混沌的靈魂永墜地獄,罪人當長跪不起……

此刻那怪物跪在地上深深埋下頭,儘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展現出最卑微的姿態。

剛剛的凶性與殺意全部消失,它甚至微微發抖,喉嚨裡斷斷續續地傳出奇怪的聲響,嗚嗚咽咽,像呻/%e5%90%9f,像哭訴。

情況轉變太過突兀,眾人都有些詫異,但也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而這時嗚咽聲慢慢變低了一些,怪物低垂的頭稍動了動,然後小心翼翼地抬起一點,透出一絲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到江南星身上——

在此時,那雙赤紅的眼睛似乎更像人類的眼睛了。

江南星下意識皺了皺眉,但還沒等他有反應,那個怪物又猛然埋下頭,額頭狠狠砸到地麵上發出悶響。

它渾身抖動得更厲害,像是極度痛苦,又像是極度興奮。

癲狂幾秒後,它再度抬起頭,一錯不錯地望向江南星,顫唞著、匍匐著想要上前。

發覺它的舉動,叢歡立刻護住人後退一步,江南星亦抓緊了他的手臂,而感受到對方的警惕與不安後,怪物忽然停下。

它愣了愣,然後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都做什麼,雙手發抖,嗚咽聲更大了,但又怕驚擾到對方,死死把聲音壓在喉嚨裡。

怪物悲切而執著地看著江南星,不敢再靠近對方,而是跪在地上,用膝蓋一寸一寸地緩緩朝後挪動遠離。

直到後退至較遠的地方,怪物停下,就這麼跪坐在那裡,和眾人保持著一個很安全的距離,不會太遠也不會太靠近。

這莫名其妙的一係列舉動讓白榆他們十分迷惑,望著不遠處一動不動的黑影,安靜半晌後眾人開始一邊警惕一邊慢慢行動。

白榆依舊盯著怪物提防它突然襲擊,江南星則立刻幫叢歡處理傷口。

整個過程裡,那怪物絲毫沒有動作,仿佛一塊雕塑靜立在那裡。

待到傷口處理完畢,雙方又對峙了一會兒,隨後顏時予靠近輕聲詢問道:“要不要先離開?江醫生?”

江南星沉默了幾秒,忽然道:“我覺得它認識我。”

聽了這話顏時予瞥了一眼那怪物,沒有回答但也沒有否認。

其實很明顯,剛剛怪物的一係列舉動,又怕又驚,又怯又喜,而其所做的一切之中偏偏又都帶著股濃濃的贖罪之感,所以才會不停地下跪,不停地顫唞,不停地磕頭……

它肯定是認出了江南星,至於為什麼這樣暫且不得而知。

看著前方跪著的黑影,江南星踏出一步,隨即手臂就被後邊的叢歡拉住,不過他並沒有選擇阻攔,而是握著對方的手一同前往。

走到距離怪物幾米遠的地方兩人停下,它依舊沒有動作,目光一直跟隨著江南星,但似乎又不敢盯得太緊,滿是小心翼翼。

江南星留心觀察了一下它的皮膚,燒傷很嚴重,皮膚大片炭化,但並沒有太多鮮血溢出,皮肉仿佛已經自動修複,剛剛中槍的地方,傷口也幾乎閉合……

心中有了考量,江南星開口向其詢問道:“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那怪物愣了愣,接著連忙點頭,十分配合,甚至下意識開口,但喉嚨裡隻能發出一些氣音。

“我想問你一些問題。”

怪物繼續用力點頭。

叢歡在一旁戒備著,江南星和他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蹲下`身與跪著的怪物平視,詢問道:“你是……原本社區的居民嗎?”

怪物立刻點頭。

“你認識我?”

點頭。

“這裡除了你還有彆人嗎?”

搖頭。

江南星又掃了一眼怪物身上的異常狀況,忽然道:“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嗎?”

對方這種樣子,實在太容易讓人聯想到NAL藥物失敗的後遺症了。

聽到這句,那怪物頓了一下,茫然地望著麵前的人,緊接著下一秒突然瘋狂搖頭,渾身都在極力否定著這個問題。

眼看它情緒激化,江南星趕緊問出下一個問題:“那是誰害的,你認識那個人嗎?”

麵對這個問題,它似乎平靜了一點,赤紅色的眼眸中逐漸染上悲切,但卻流不出淚來,最後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顫唞且悲哀地毅然指向了自己——

是我自己。

這個回答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江南星不確定它這回應的具體含義究竟是什麼,於是轉而道:“我現在忘了很多事,你能告訴我當年發生了什麼嗎?”

猶豫了一下,他又加上一句:“或者你帶我去主要的事發地點看看。”

終於發覺江南星大概是忘了所有關於社區的事,怪物愣了愣,迎著對方平靜的目光,下意識地點頭。

這個“人”,雖說外形看著十分瘮人,並且情緒有些不穩定,但實際作為人的意識卻很清晰,可以說和維恩那些要麼無意識、要麼存活期特彆短的“實驗品”比起來,已經算成功了。

這麼看來它可能真的和維恩的實驗沒關係,那就隻能是……

想到這兒江南星不由得微微皺眉,抬眼看了看這個百依百順又小心翼翼的“人”,歎了一口氣,起身時下意識伸出手,緩聲道:“起來吧,帶我去看看。”

那人看了看江南星,又看了看眼前的手,一時沒有動作,像是在思索什麼。

江南星隨口催促道:“彆跪著了。”

這回那人的手臂終於動了動,有些遲疑又有些期盼,緩緩地、緩緩地抬起手——

江南星此刻什麼都不記得,不記得社區發生的事,也不認識自己,他願意伸出手拉自己一把,就像很多年前一樣,自己現在隻要、隻要……

然而就在它要把手遞過去之前,忽然停在了半空,隨後默默收回。

江南星有些疑惑地看向它,但它隻是滿眼悲切,堅定地搖了搖頭。

這個隨手的小動作被拒絕,江南星倒也沒覺得有什麼,自行站起身詢問道:“那你現在可以動嗎?”

那人想到請求立即起身示意自己沒事,環顧了一下四周,接著朝一個方向走了幾步,轉頭看向眾人,指了指麵前的那條路。

這是要帶路了。

望著那白霧籠罩的道路,江南星下意識偏頭,但叢歡已經搶先靠近,輕輕攬住人溫聲道:“沒事,走吧。”

我在這裡。

心緒像是瞬間平靜了不少,江南星呼出一口氣,“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

越往城鎮中心,建築的燒毀越嚴重,四處皆是焦土,當初的人與物皆化作青煙。

眾人隨著指引最後停在了一棟建築前。

這樓不算高,三四層的樣子,顏時予仔細辨認了一下,猜測道:“這是醫院吧?”

前邊帶路的人點頭,然後推開醫院側邊的一道小門,領著眾人進入了旁邊的一個小院。

這院子看起來大概是給醫院員工休息暫住的,後邊有樓梯可以直達醫院內部,方便往來。

進入的第一眼,眾人都稍稍愣了一下——

完全不同於外邊的淒涼死寂,這裡乾淨整潔,甚至牆邊的花壇裡還種著血絨花,仿佛絲毫沒有受到大火的影響。

然而等真正進入了才發現,這裡的牆壁上依舊有灼燒痕跡的,應該是火災後被人認真打掃過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江南星注意到牆角的血絨花,在這片土地上竟能看見花朵,恍若廢墟上開出的鮮花,這種感覺實在奇妙。

“這是你種的?”江南星忍不住詢問道。

那人回頭看了看江南星,望著對方的神色很小心地點了點頭,緊接著立刻抬手指向一間屋子。

推開屋子的門,那人搶先快步走進去,江南星進入後第一眼注意到靠窗的書桌,和自己家中的布局十分相似。

一轉頭恰好看見那人抱著一個木盒走過來,它像是怕自己的手弄臟了盒子,木盒下邊還特地墊著一塊布,然後緩緩遞給江南星。

江南星垂眸掃了一眼,盒子裡放著一些雜物,有些還算完整,有些則在大火中損壞嚴重。

其中最上邊放著一張相片,邊角都有些焦黑,年代久遠,而照片裡的主人公正是江南星,他站在社區的入口處,看樣子剛剛到這裡,手上還提著背包,正準備進入。

這應該是一張抓拍,人物甚至都沒有看向鏡頭,而在照片裡,背後的社區正當繁榮,遠遠便可看見來往的民眾,男女老少,十分熱鬨。

可如今,這裡已經成了一座死城。

江南星情不自禁拿起照片,幾秒後猛然回神,隨即將照片放回接過盒子。

“謝謝。”

本隻是一句禮貌的話,但那人卻似乎聽了十分不自在,趕緊搖手,甚至緊張地後退了幾步。

江南星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的疑惑越發強烈,想問些什麼,但顧及對方情緒不太穩定,於是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寫下來嗎?”

他專門挑了一個看起來最簡單的問題,但意外的是麵對這個問題,那人選擇了沉默。

名字為什麼不可以告訴?

江南星剛想追問,白榆背包裡的儀器忽然傳來異響,那怪人也心有所感一樣警覺地抬起頭!

他們一路進入的時候沿路放了記錄儀,記錄路上狀況並且作為路標,這會兒總儀器突然發出警告,說明有記錄儀被人強行拆除——

有另外的人進入了社區!

社區地理位置比較隱蔽,沒有指引很難隨意找到,而且南港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地方不吉利,連野絨都少有人願意來,更彆提這個“鬨鬼”的死城了。

現在這個點兒,來的也不可能是孟安,眾人瞬間變得警惕起來,白榆立刻把背包打開,顏時予看了一眼屏幕,眉頭緊鎖,快步跑到了院子裡調試儀器。

“在入口的第二個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