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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秦王放心?怕不是讓你放心。

他就知道,今天進了宮,皇帝就沒準備輕易讓他出去。

好在他早有心理準備。

而且讓國師給他調理身體,那可是正中下懷,還省了沈子衿把話題往上麵引的功夫。

不過麵上沈子衿還是要驚訝的,他一愣:“陛下,這、這是否不妥?”

承安帝撚著佛珠:“有什麼不妥?”

沈子衿看起來局促極了:“陛下厚愛,能得國師看顧,我感激萬分,可我宿在宮中,是否逾矩?”

承安帝哈哈一笑:“都是自家人,何來逾矩,你放心住,把身體養好再說。我想想,你就住宣華宮吧,待會兒朕讓人去王府傳信,讓他們遣三五個你平時用得慣的人,剩下的人手和東西宮裡都有,定不會虧待你。”

承安帝:“來人,帶秦王妃去宣華宮。”

沈子衿好似被帝王厚愛觸動得難以言表,行禮動作利索又真誠,狠狠彎腰:“臣謝陛下隆恩!”

全公公笑眯眯一掃浮塵:“王妃,這邊請。”

沈子衿跟著全公公,白梟跟在沈子衿身後。

他作小廝打扮,明麵上也沒有佩刀,但實際上身上藏了武器,而且入宮時沒有被搜出來。

入了皇宮,沈子衿的安全就主要靠他了。

全公公領著人,卻在去宣華宮的半路被人截下了。

攔路的是太後宮中的掌事姑姑,紫姑姑。

“哎喲,紫姑姑。”全公公臉笑成一朵花——雖然他大部分時候都捏著這樣的笑,“您這是要去給陛下傳太後什麼口信?那您請,就不耽誤您了。”

紫姑姑也見了個禮:“全公公有禮,奴婢是奉太後旨意,來迎秦王妃去慈寧宮小住的。”

全公公麵色一僵:“這……姑姑,可陛下已吩咐,王妃要去宣華宮啊。”

老狐狸怎麼不知道這是又鬥上了,可宮裡這些人,即便鬥上,一個二個也是笑眯眯,說話妥帖得很:“外男怎好宿在太後宮中啊,而且咱家聽說公主也剛回宮了,秦王妃更不好去——”

他話沒說完,就見紫姑姑忽的嘴角一勾,全公公心裡咯噔一聲,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

但潑出去的水已經來不及了。

果不其然,紫姑姑一笑:“王妃怎可算‘外’男,公公,您這話說得,唉。”

全公公頭皮一緊,而紫姑姑再不給機會,直接朝沈子衿道:“王妃,隨我來吧,太後惦念您呢。”

全公公慌忙:“陛下已經——”

“陛下那邊,太後自會去說,王妃入了宮,太後想念,想讓他在近旁侍奉,難道還做不了這個主嗎?”

有時候做事,就得講究先斬後奏,找準時機,沈子衿此刻跟著去了慈寧宮,事情敲定,安排住所而已,皇帝強留他在宮中本就會遭人揣測,到時候難道還非得來慈寧宮要人不成?

沈子衿衝紫姑姑溫溫和和一笑:“勞煩姑姑帶路,我去給太後請安。”

“不敢說勞煩,分內之事,王妃殿下隨奴婢來。”

慈寧宮中依然檀香四溢,偌大的宮殿缺不了一間給沈子衿的屋子,東寧正不安地團團轉,看到沈子衿來了,急急忙忙毫無形象地撲過來:“皇嫂,他可有為難你!”

沈子衿笑著抱了抱他:“無事。”

隨即他退開身,朝太後行禮:“多謝太後相助。”

太後輕輕歎了口氣。

她腕間也掛著一串佛珠,太後垂眸,看著珠串,眼神卻好像望向了遠方,片刻後才緩緩沉聲,嗓音浸在歲月裡:“陛下十歲起,便在哀家膝下長大,哀家待他如%e4%ba%b2子,教他仁義良善,他也曾珠規玉矩,令先帝與哀家歡喜。”

皇帝並非太後%e4%ba%b2子,但太後膝下無子,也的的確確用心教養,把他當%e4%ba%b2兒子看,無論其中是否摻雜利益,該給的情誼不比%e4%ba%b2母子少半分。

曾經的母慈子孝,是真實還是虛假已經不重要了,如果是假的,無非更寒心,就算是真的,這些年情分也該消磨完了。

太後閉了閉眼,輕輕拂過衣袖,衣服乾乾淨淨,但她卻像撣去了什麼東西。

“若你們有需要哀家援手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

太後這話可不像單指沈子衿在宮內小住的事,沉重得彆有深意。

沈子衿便埋首,再度鄭重行了一禮,一切儘在不言中。

宮中在住所上,沈子衿借著太後先下一局,而宮外,楚昭也接到了沈子衿入宮的消息。

他先是一愣,隨即拔%e8%85%bf轉身便朝門口疾行。

孟管事大駭:“殿下,殿下!侯爺還給您留了口信,您聽一聽!”

不怪他害怕,楚昭轉身的一刹那,渾身殺氣四溢,血雨腥風裡淬出的煞氣驟然爆開,他平日在沈子衿麵前意氣的眉眼結了寒霜,冷得懾人。

而且秦王轉身時,手是按在刀柄上的。

捏得死緊,指節都泛白了。

活像他要立刻衝進宮裡,一刀把承安帝直接劈了。

“沈子衿”三個字成功讓怒不可遏的楚昭釘住了腳步。

孟管事趕緊道:“侯爺說,入了宮,他反而更方便行事,這是機會,他讓您不必心急,也不用擔心,好好打仗,他會把該掃的東西都掃一掃,待您歸家。”

孟管事說完,心焦地去看楚昭神色,楚昭神色沒有半點舒緩,但也沒再外走了。

楚昭站在原地,閉眼,深呼吸好幾次。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真這時候衝進宮裡去乾什麼,方才那一轉身,不過是血氣上了頭,即便放他走,他總歸也會冷靜下來,不會做傻事。

理智歸理智,不妨礙他怒火中燒,而且難受得厲害。

子衿此刻被帶去宮裡,為的是製約他,皇帝的確沒道理對子衿做什麼,但架不住楚昭聽到沈子衿被帶走時,就像龍被觸了逆鱗。

碰一下,就是雷霆之怒。

楚昭幾次深呼吸後,問候了承安帝加他族譜。

即便往常王爺氣急了、在極度凶險的戰場也罵過臟話,但這肯定是罵得最臟的一次,畢竟從前他罵人,不帶人家%e4%ba%b2戚,%e4%ba%b2戚多無辜啊。

這是氣得狠了,沒顧上了。

孟管事沒敢說那也是您祖宗,隻當沒聽見。

楚昭摁著刀柄,又轉過身來。

“子衿多半會被留在宮裡,宮裡待會兒可能會派人來傳消息,把小甄叫來,然後再讓幾個侍衛全作小廝打扮,之後跟著一起入宮,至於能進去幾個,得看老東西允許帶幾個。”

楚昭果然了解承安帝,他也不是會被情緒衝昏腦子的人,沈子衿進宮既然已成定局,原地乾生氣是無用的,但凡還有能做的,他必須儘可能做。

“讓他們收拾些子衿用得慣的東西,去了後事事警醒,一應近身東西要我們自己的人看著,彆信送過去的太監宮女。”

孟管事一一聽著。

楚昭:“宮裡太後應該會照拂……東寧呢?”

孟管事:“公主第一時間便回宮了,還趕在侯爺前麵呢,還有,白梟已經扮作小廝,被侯爺帶走了。”

楚昭麵色緩了緩:“子衿沒白疼東寧。”

他看似冷靜理智有條不紊吩咐著,方才的火氣好像已經過了,又道:“還得跟二哥知會一聲,我明日就要離京了,這京中……”

楚昭說到這裡,愈發說不下去,半響後他抹了把臉,低聲罵了一個字:“草。”

他明天就要離京了,本想今天跟沈子衿好好道彆,人卻被皇帝給拘去了。

楚昭抬眸,寒冽地望著頭頂的天。

承安帝,老東西。

明日他出征,也不知道子衿能不能說通老東西,同意他出宮來送行。

子衿肯定會想辦法去說,他知道。

沒過一會兒,宮裡果然來了人,沈子衿被留在了宮中。

楚昭在府內翻來覆去,一宿沒睡。

第二日他一早便要走,沒有皇帝率百官相送的待遇,楚昭出城時天方才微微亮,他策馬走得不快,麵上波瀾不驚,但心中忐忑。

直到——他看到了官道邊的沈子衿。

沈子衿站在宮中出來的車架前,在薄霧中翹首以盼,望著他。¤思¤兔¤網¤

四目相對,眸光都驟然一亮。

楚昭立刻策馬:“駕!”

馬到近前,馬蹄高高揚起,發出破開清晨寧靜的嘶鳴,楚昭直接翻身下馬,他匆匆三步走近,又驟然停步。

他們有說不儘的話,卻不能在此時儘數傾述,不僅時間不夠,還因為沈子衿身後跟著的太監和禁軍。

楚昭抬手,輕輕拂去了沈子衿垂落的發絲上,沾著的一點霧氣凝珠。

平日裡這個時候,他的王妃都還在睡覺,會蜷在他懷裡,安靜乖順,若是做了好夢,沒準還會呢喃著往他懷裡鑽一鑽,眉目帶著最恬淡的笑。

“怎麼不在車裡等?”他啞聲道。

沈子衿笑笑:“怕錯過。”

其實就是想能多看一會兒,就再多看一會兒。

他一雙眸子仿佛也被霧氣氤氳,水波微動,楚昭被他笑得滿腔離愁,心頭發酸,一把抬手,狠狠抱住了沈子衿。

沈子衿也用力把自己嵌進他懷裡。

“此去路途遙遠,祝秦王旗開得勝。”沈子衿道,“無往不利。”

楚昭攏住沈子衿後腦,護著自己的珍寶:“照顧好自己,彆的什麼都沒你重要。”

沈子衿眼眶裡的霧氣快盛不住了,但是他仍然笑著:“好。”

他專程來送他的殿下,可不能愁眉苦臉。

直到他們依依不舍分開,直到楚昭在馬背上一步三回頭,直到他的影子終於走遠,再看不見了。

沈子衿麵上的笑才緩緩收起。

他抬手,輕輕嗬氣,捂了捂自己在霧氣中被凍著的指尖。

但沈子衿眸子裡的水意散了,凝成了冰。

他對著太監們,神情懨懨,宮裡的太監伸手要扶他上馬車,沈子衿淡淡看了眼:“不必。”

他被楚昭扶慣了,但可沒習慣彆的人。

太監悻悻縮回手。

沈子衿落簾以前,聲音傳了出來:“興許是霧裡站久了,我這會兒有些不適,勞煩回宮後公公就通傳一聲,請國師來幫我看看。”

“陛下%e4%ba%b2口說過,要國師幫我調養身體,不是嗎?”

第74章

國師往慈寧宮走了一趟,替沈子衿看病,回去後,承安帝每頓吃的仙丹又多了兩顆。

人上了年紀,就該注重某些指標,比如血壓,血壓過高的人,是很容易突發各種急症的。

秦王府遞到國師手裡的仙丹,確實不能算單純的毒,對症下藥那是能治病的,但吃多了,不僅損害內臟,還能抬高血壓,後遺症特彆多。

藥啊,可不能亂吃。

承安帝這幾日愈發覺得不舒服,但要說好像也不算什麼大毛病,就偶爾%e8%83%b8悶腦脹,久坐後會有片刻眩暈,可時間很短,仿佛不足為道。

這類不適讓承安帝有些慌,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