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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沈子衿按了按桌麵的鎮紙,墨玉蓮花台,楚昭已經提前付過超量的工資了,嗯,給秦王府的打工生涯正式開始。

*

把沈子衿送回王府後,楚昭換了衣裳,一個人輕裝出行,去了二皇子所在的瑞王府。

“二哥,先前說的事如何?”

二皇子楚照玉坐在輪椅上,頷首:“殷南侯的事不難辦,連著吏部的人一起算,為免沈世子背上罪囚之子的名頭,貶官放出京城即可,你看如何?”

楚昭:“嗯,自然合適,我想著,等皇帝褫奪了殷南侯爵位,再找個由頭給沈世子要過來,本來還在思考什麼由頭合適,現在卻不用犯愁了。”

二皇子:“嗯?”

宮門口的鬨劇還沒傳到他耳朵裡,楚昭說給他聽了,二皇子在跌宕起伏的劇情裡神情變了好幾輪,微微睜大眼,最後難得笑出了聲。

他很久沒真心實意被逗笑過了。

“沈世子真是個……嗯,妙人。”

楚昭也莞爾:“他確實很有趣。”

楚照玉:“如此一來,殷南侯的爵位就可以當做補償,順水推舟,平息宮門口的鬨劇。”

安王府很是清靜,同樣是鐵板一塊,卻和內裡鮮活的秦王府不同,寧靜中藏著微不可見的殺意,並非淡然,而是一潭死水。

自打沈子衿來了秦王府,自己心情愉悅的時間奇異得變多,再踏進安王府,忽然就有種隔世的蕭索感。

“二哥,”楚昭知道他素來鬱結很重,還不愛跟旁人聊心事,“事是一件件辦的,一口吃不成胖子,你彆把自己逼太緊,得閒多出去轉轉,散散心。”

楚照玉沒說好或不好,他彎彎嘴角,搪塞過去:“還說我呢,倒是你,無論是不是真心成婚,都是已成家的人,要更穩重些。”

“朝堂局勢有變動時,你能看得分明,但不擅提前謀局,你府上一直缺個好的謀士,官場之事你不能總跟著我,身邊還得有人給你把關才行。”

楚照玉垂眸,否則萬一哪天他撒手人寰,誰來給他兩個弟弟出主意?

都說兵者詭道,克詭計謀略並不都是相通的,兵法實操和朝堂勾心鬥角學問大有不同,反正對楚昭來說,前者他純熟,後者有一定嗅覺,但確實不擅長。

他適合以更高的身份縱觀全局,當棋盤鋪展,就是他落子的時候。

還有三弟,有點小聰明,可不夠跟吃人的朝堂掰手腕,二皇子現在最放不下的就是他倆。

楚昭知道自己長處和短板,他不是自大的人:“良士可遇不可求,再說怎麼就不能老跟著你了,你看著前朝,我看著四境,剛好。”

楚昭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二皇子想,他大約是察覺到了什麼,在用他的方式,給自己一點溫度。

不過很快,楚昭就換上了鬆快的語氣:“馬上要接管巡防營,遊手好閒的好日子結束了,我想上任前再帶著世子出去賞賞景,二哥跟我們一起來?”

楚照玉心頭一動,雖說楚昭和沈子衿隻是逢場作戲,不是真的恩愛眷侶,但楚昭在他麵前提起沈子衿的次數越來越多,光是今天進門後,十句話就有八句離不開沈世子。

難不成楚昭和沈子衿之間……

“我就不去了。”楚照玉若有所指,出言試探,“你隨時都記著沈世子啊,難得見你這麼掛念誰。”

楚昭沒聽出他話裡彆有深意,隻道:“人到了王府,我是該多照顧一二的。”

楚照玉輕聲:“喔。”

看來兩人之間是清清白白,還什麼都沒有。

但住在同個屋簷下,如今就這麼上心,以後日子長了回變成什麼樣,還不好說。

楚昭身邊要真能有個心意相合的人,也不錯。

第20章

楚昭和沈子衿這花卻沒能去賞成。

因為之後下了一天雨,東寧公主又在第二日帶著侍從和行李住進了秦王府,楚昭和沈子衿給她接風,又過去一天。

外麵賞花去不成,楚昭直接從三皇子那兒薅了幾株金貴的花,給明月軒裡擱兩盆,再給東寧住的西苑放一盆,關起門來自賞。

假期真是眨眼就沒了。

楚昭這位成年皇子,在外吃了多年的沙,又回京無所事事一年後,終於出現在了朝堂上。

不管彆人投來怎樣的眼神,楚昭都泰然以對。

隻早朝途中遇上殷南侯的時候,他特地上去問候。

問候得很有水平,專挑侯爺的心口戳:“子衿如今已是侍讀學士,侯爺兩個兒子都在朝為官,恭喜侯爺啊。”

殷南侯表情非常精彩,即便他麵色鐵青,但在旁邊陸陸續續還有同僚道賀的情形下,他再艱難也得對楚昭擠出一個笑來。

楚昭神清氣爽:精彩,回頭就說給沈子衿聽,讓他也快樂一下。

早朝結束,楚昭就帶著黑鷹直奔巡防營。

巡防營的大營駐在城郊北麵,開了片大校場,平日集結、練兵跑馬都在此處,楚昭到後,先召集了留在營地內的所有人。

副統領崔傾山不在,今日他休沐。

楚昭第一天上任,崔傾山就特意提前遞了條子休沐,這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本以為自己可以升職,但被楚昭這個空降的截了胡,心頭不舒服,楚昭能理解,他先前已經調查過巡防營的情況,崔傾山可能隻會是個小麻煩。

皇帝故意留著崔傾山,也有製衡楚昭的意思,所以為了讓皇帝放心,楚昭最好的方式就是無視崔傾山。

營地裡的人到齊後,楚昭抬眼一掃,就看到隊伍裡三個額外顯眼的家夥。

三人衣冠不整,明顯穿得匆忙,從臉到脖子根都紅得快發紫了,楚昭手指一頓,點了三人出列。

三人腳步虛浮來到跟前,迎麵而來就是發臭的酒氣。

楚昭不動聲色往後仰了仰,避開這股十分有味道的風,沒什麼架子,用閒聊的語氣問:“你們今兒當值結束了?”

巡防營采取的是小隊輪班製度,晝夜換巡,有些人為了方便,乾脆就在營地裡休息,所以在營地內睡覺或者放鬆都很正常。

三人麵對問話,兩個完全沒酒醒,一個緊張得發抖,支支吾吾,一看就是心虛的表現。

心虛就代表有故事。

黑鷹上前一步,厲聲嗬道:“問你們話呢!”

稍微清醒點的那個肩膀一抖,結巴道:“沒、沒有,我們還……”

話都吐不清楚,實在糟心,一名將官看不下去,出列拱了拱手:“王爺,他們的小隊兩刻鐘後就要上值,按理說,應該準備起來了。”

楚昭和顏悅色的語調緩了下來:“噢。”

“兩刻鐘夠把你們腦子裡的酒晃出去嗎,就這麼去輪值,不怕摔在街上直接睡死?”

他嘴角甚至還帶著點笑意,行伍間大家插科打諢是常事,但此刻無人敢把楚昭說的當笑話。

因為下一秒,楚昭就拉平了嘴角,冷冷道:“拖下去,一人二十鞭。”☉思☉兔☉網☉

三人中剩下的兩人這下可算是酒醒了,立刻跪地求饒,因為醉得沒力氣,膝蓋重重砸在地上,讓人牙酸。

“如果什麼錯都能免,還要規矩章程乾什麼,”楚昭冷酷無情,“巡防營的規章,我剛背的,瀆職者,依所犯錯誤的大小,輕則二十鞭,罰奉一月,我沒背錯吧?”

將官倒是會來事,%e4%ba%b2自架著把三人拖下去,扒了上衣,就在旁邊打,馬鞭重重抽在皮肉上的聲音和慘叫聲同時響起,驚得營中其他士兵們大氣也不敢出。

對他們中大部分人來說,楚昭隻是個活在傳說裡的人,或說他安定四方保家衛國,或說他殘忍暴戾不近人情,直到今天,楚昭才真正站到他們麵前。

楚昭素來用的武器是一把刀,刀身細窄,長四尺,刀鞘漆黑,四爪金龍盤旋其上,楚昭將刀拿到身前,不輕不重往地上一杵,大馬金刀坐著,就著慘烈的背景音,不緊不慢開口。

“初來乍到,給各位講講我的習慣,我這人最怕麻煩,所以隻要諸位不給我找麻煩,我也不給你們添麻煩,各司其職,做好自己的事,下值後愛怎麼玩怎麼玩,在營地裡爛醉打滾都隨你們喜歡,人無完人,日常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我也能當沒看見。”

“但要是連基本的活兒做不好,旁邊三位就是例子。我今天隻想和大家好好說話,他們非要趕上來讓我揍,真會找事啊。”

散漫成這樣,崔傾山這段時間怎麼代管的。

“巡防營護著京畿重地,我也不說什麼遠大抱負,就說各位家裡老小都在京城,城內安危落在你們肩上,各位也不想提起巡防營時,他們在外人麵前抬不起頭吧?”

楚昭視線掃過每張麵孔:“好兒郎不該成為他們的驕傲嗎?”

營地邊刮過一陣風,卷過架子上泛著寒光的武器,散漫無序了大半年的巡防營,在秦王的話和刀下,風裡再度裹挾了森森的鐵器味。

有人雙眼劃過光亮,昂起頭顱,也有人把頭低了下去,被兩三句話就壓得心虛難耐。

楚昭十五開始就跟各類兵士打交道,風度翩翩的儒將、流氓出身的痞子,什麼人他沒見過,他治下有方不僅靠天賦,也是後天的磨礪。

三人的慘叫聲停下,楚昭把刀佩回腰間:“今夜錦繡閣包場,我請各位聽曲兒,美酒佳肴管夠,儘情玩,都記我賬上,夜裡當值去不了的兄弟,每人都能得我送上的一壺好酒、一隻燒鵝,下值後痛快地喝。”

錦繡閣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酒樓,老板很會做生意,樓中搭了個大台子,開業時就花大價錢請了名角樂師來造勢,吃喝玩樂齊全,比普通的酒樓花樣多,又比秦樓楚館更雅致,很快成為宴請貴客的好地方。

檔次高了,進門需要花的銀子自然不低,不是誰都舍得自掏腰包去錦繡閣吃飯。

先前主動出聲的將官非常識趣,帶頭高聲道:“多謝王爺!”

其餘人也齊聲開口:“多謝王爺!”

鏗鏘有力,整齊劃一。

楚昭重新隨意地勾了勾嘴角:“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跟我客氣,我給各位兜著底,也仰仗諸位做事,日後大家齊心協力,共進退。”

不過剛照麵,就足以讓底下的人知道楚昭行事作風,以後做事,也好掂量自己分寸,有個度。

營裡其他將領暗暗心驚,秦王不愧是兵馬大元帥,手腕乾脆,散漫的巡防營看樣子要變天了。

楚昭恩威並施,也不管有些人心裡犯什麼嘀咕,將巡防營的冊子要過來看,要不是方才三個醉漢,他在巡防營的第一天本該更加輕鬆簡單。

基礎打好後,剩下的都可以慢慢來,總不能剛上任就碰上什麼要加班的麻煩事吧,他對自己運氣還是有點自信的。

楚昭還不知道,再過幾個小時,這句話就會跟回旋鏢一樣紮到他身上。

此時此刻,就讓秦王殿下再悠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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