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1 / 1)

”謝歲幽幽道:“長公主特地囑咐我看好你的小命,王爺若是死了,我就得立刻去陪葬。”

裴珩:“………”

“藥已經給我了,王爺如今是如何打算的?”謝歲站在門口打量著那幾條翻肚小魚,“先詐死?還是按兵不動,讓他們再急幾日?”

“後天吧。”裴珩洗淨了手,毫無包袱的坐在門檻上,“你收拾收拾東西,我讓人送你出去避避,免得真讓我娘將你送去陪葬了。”

“這倒不用。”謝歲扶著門框起身,“王爺您死的時候記得同我說一聲,我好提前準備準備逃走,去投靠王尚書要點利息才是。當然,您要是有什麼想了解的,也可以同我講講,說不定我能幫忙查到點什麼。”

裴珩搞不懂謝歲還能從那群人手裡套些什麼出來,他眉頭一蹙,不安道:“這是不是有點危險?”

“還好,他們應該不會殺我,畢竟若是西北反了,還得拿我出去頂罪。”謝歲挑眉,看著裴珩調侃道:“好感動,沒想到王爺您這麼關心我,怎麼辦,我好像更喜歡您了。”

裴珩最受不了這招,按著頭側直揮手:“去去去!”死外邊彆回來了!

謝歲笑著離開,裴珩瞪著水池子裡頭翻白肚的小魚,拿瓢全舀起來,蹲在牆角挖了個坑埋了。

看著麵前的小土堆,末了,對著角落的陰影處不耐道:“去,安排兩個人跟著。”

樹蔭下露出一雙眼睛,隨後葉一純從陰影裡探出腦袋,懶洋洋的聲音也跟著響了起來,“王爺,端王雖然是個窩囊廢,但他手下眾多,端王老窩那種危險的地方,也就我能跟上了,您確定這個時候讓我走?”

“確定。”裴珩沒好氣道:“保護好他,給你加錢!”

葉一純:“得嘞,保證不讓王妃蹭破一絲油皮!”

*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

言聿白蹲在窗戶側抽木頭,他已經被關了整整五日,這五日內他每天都在拆窗子,好在柴房的窗子風吹日曬,年久失修,已經有些變形,他在窗戶口上上下下磨了許久,總算拔下來幾根柱子,給自己折騰出一個爬出去的洞口。

他擼起袖子,看著外頭漆黑的夜色,也顧不得害怕,艱難的從洞口鑽出去,再將窗戶原封不動的還原,而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從後牆翻出去。

前幾日科舉,他考完試後便被嫡兄找茬,毆打一頓後囚禁在柴房,每日隻有一個老仆過來送水送糧。

其實自從他得了傅鬱離的賞識後,他的兄長已經收斂許多,很多年沒有打過他了。本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言聿白以為這種表麵和善還可以維持下去,而且他念著兄弟情分,並不願意將家門中的醜事說給外人聽,就算被口頭上的辱罵,忍忍也就過去了。

但這次他的兄長真的欺人太甚。

他居然敢舞弊!

盜用他的試卷,替代他的名次,他怎麼可以做出如此膽大妄為之事?!春闈多年方得一次,他寒窗苦讀十幾年,如今隻卻落得一場空。父%e4%ba%b2說,他年紀小,還可以等,可憑什麼?他自己寫的東西,要為兄長讓路?他也有%e8%83%b8襟和抱負!

況且考場舞弊,公平何在?他兄長不過因為熟識考官,就敢找人換卷子,可見私底下舞弊之事該有多猖獗!

言聿白握緊了拳頭,他要去揭發!就算被父%e4%ba%b2厭棄也好,被嫡兄打死也好,他的卷子就是他的卷子,絕沒有認命一說!

少年笨重的從院牆上掉下去,灰白色的衣袍在地上打了個滾兒,蹭上不少的黑灰,隨後一溜煙爬起來,像隻兔子。

言聿白大步往前跑,他大口呼吸,卻覺得空氣中點點紙錢味兒,也不知誰家死了人,嗆得他打了個噴嚏。如今是深夜,他無處可去,若是去國子學,隻怕被府中人一發現,就讓人給抓走,他得找個隱蔽的地方過夜。

沒走兩步,便聽見官兵凶惡的搜查聲。言聿白嚇了一跳,他萬萬沒想到家裡人發現的如此之快,居然這麼快就報了官!

灰撲撲的少年拔%e8%85%bf就跑,他對金陵的地形很是熟悉,敏銳的躲避開搜查的火把,越跑越偏。今夜格外的冷寂,金陵城一向繁華,如今還不到子時,城中卻好像連一盞亮著的燈都看不見了。

他有些茫然的看著章台街漆黑的樓宇,沒想到這裡關門這麼早。揉搓著胳膊,他緩步拐進另外一條巷子,正想著自己是該去敲登聞鼓,還是去大理寺衙門口蹲著,最後估計這倆地方都太顯眼,於是找了處僻靜的小巷子,在一堆雜物裡麵清出一個小窩,擠了進去,抱著膝蓋開始發呆。

正想著些亂七八糟的雜事,言聿白忽然聽見巷子口傳來輕巧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巷子裡,像是在等些什麼。

月光從蒼穹灑落,言聿白透過雜物縫隙,看見對方坐在一個箱子上,抽出腰際長刀,暗沉的刀身上,一片粘膩的暗紅。

言聿白瞪大了眼睛。

這是剛殺了人!金陵城中怎麼會有賊匪?!

那人擦刀擦的認真,言聿白藏在角落裡打了個哆嗦,他不敢出聲,連牙齒都恐懼到打顫。

他呆呆窩著,滿心滿意都是賊人快走,賊人快走,卻不想沒多久,又聽見一道腳步聲,從巷子口的另一端傳來。不過這一次的沒那麼輕巧,腳步聲一輕一重,還有竹竿撐地的噠噠聲。言聿白從縫隙中偷偷看過去,隻見一片明晃晃的燈火,照亮了半個巷子口。

暗紅色長袍的少年像是提燈夜遊至此,烏發如墨,神態嫻靜,同那提刀賊人正正好打了個照麵。

言聿白魂都給嚇飛了!他怎麼都沒想到,會在巷子裡遇到同窗!謝歲大晚上不睡覺,怎麼淨往犄角旮瘩裡頭擠啊!

一瞬間正義感爆棚,言聿白從雜物堆裡竄起來,手持一塊木板,大喝一聲:“有賊人!快去報官!”

而後舉著那爛木板,啊啊啊衝上去——

哢嚓,木板被重刀切豆腐似的切作兩半,隨後言聿白脖頸一冷,刀鋒觸上肌膚,劃開一道細長的窄口——

“等等,不能殺他。”謝歲冷淡的聲音響起,“此人是傅家大公子的心頭肉,帶上他興許可以同傅家談條件。”

言聿白脖頸側浮出一條血線,他沒覺得疼,隻覺得震驚。看著巷子口的少年慢條斯理走過來,同賊人很熟悉的模樣。

他這才反應過來,他以為自己英雄救美,實際上是掉了賊窩。小書生有些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眼中被嚇出一包淚,他看著脖子邊的大刀,還有遠處似妖似鬼的少年,%e5%94%87角哆嗦片刻,從喉中扯出一道淒厲的叫喊:“來人啊!!救命啊!!殺人了——”

言聿白撲通一聲倒地,又被人拎了起來,抗在肩上。

“就這?傅家公子品味很一般啊。”殺手捏著少年的臉,有些嫌棄的看了兩眼,“謝公子,你可彆騙我。”

“隨你信不信。”謝歲淡淡開口,隨手滅了燈,“任務完成,裴珩死了,現在該帶我去見你們王爺了。”

殺手嘁了一聲,到底還是收了刀,“走這邊。”

第45章

裴珩死了。

昭華長公主得到消息後,頭發都沒梳,披頭散發,連夜從公主府趕往鎮北王府,踹開大門時,看見的就是一具躺在床榻上的冰冷屍體。

侍從麵容悲慽,正在給裴珩擦拭血跡,收斂儀容。

“王爺本就因為中毒需要日日用湯藥吊著,這幾日身體漸好,今夜側妃前來伺候,說是自己熬了一味甜湯,%e4%ba%b2口喂給王爺飲下,卻不想湯中下了劇毒。”府中的侍從跪在地上,語氣沉重,“待我等發現時已經遲了,不等請太醫過來救治,王爺先咽了氣。”

長公主站在房間內,空氣中有濃重的血腥味,她蹙著眉頭緩行兩步,湊至裴珩床側查看。

青年靜靜躺在床榻上,蒼白無色,他眼角還有未擦乾淨的紅,脖子上也都是沾染上的血沫,床側的水盆已經被染成赤色。

可見中毒時吐了多少血。

出乎意料的,看見自己的兒子死在此處,昭華長公主麵上沒有半分悲慟,十分冷靜的上前,抬手按在裴珩頸側,脈搏全無,渾身冰冷,肌膚僵硬,確實是死人的身體。◥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盯著床榻上的屍首沉默良久,細長紅豔的手指尖戳向裴珩側臉,不知琢磨了多久,緩緩直起身子,轉身出了大門,冰冷道:“攝政王中毒的消息還有多少人知道?”

侍從低頭,“我們並未將消息外傳。”隻是傳不傳也沒什麼意義,長公主不也第一時間趕過來了嗎?

“葉一純呢?”她看著床榻邊跪著的青年,輕聲開口。

“首領不在金陵,前幾日漠北異動,他受王爺指示,先去了北漠查看敵情。”侍衛頭也不抬,一板一眼的回答。

長公主最討厭這刻板模樣,起身道:“將謝歲押過來。”

房間內一片死寂,無一人應答,她隨即反應過來,而後怒道:“讓他跑了?!廢物!一個瘸子都看不好,養你們有何用!去查!將那賤人帶回來給我兒殉葬!”

說完,昭華長公主大袖一揮,行色匆匆離開王府,金紅的衣袍轉瞬隱沒在長夜之中。

房間內,暗衛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死主子,默默把盆子裡的血水倒了,從窗格處探頭,大聲道:“取冰來,天熱,要臭了。”

當夜,蕭家大門被人敲響,昭華長公主趁著夜色采訪蕭家,隨後禁軍出動,以有刺客刺殺皇帝為由,圍了金陵城。

翌日,朝陽初升,小皇帝罷朝。

長公主以皇帝受驚,需擇伴讀為由,召集朝臣家眷,凡五品以上官員,家中嫡子儘數送入宮中,供皇帝挑選。

浩浩蕩蕩,堪比選妃。

一時間,連科舉舞弊案都給壓了下去,輕輕放下。國子學內被軟禁的士子,回家的回家,無地可住的便暫住國子學,至於那些高管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入了宮內。

寧靜了幾個月的皇宮頓時熱鬨起來,每天都有人哭爹喊娘想回家。

李盈蹲在書房角落裡,兩眼空洞。

他從前確實缺少老師,也沒有玩伴,往日裡看見皇兄們呼朋引伴,多少還是有些羨慕的。

現在他一點也不羨慕了。

還是一個人的時候最好,清淨。

大門外傳來內侍的呼喚聲,李盈默默找了本書搭在臉上,趴在角落裝死。

堂兄受傷,在家休養,已經很久沒有過來了,堂嫂最近也不見了,沒人催著讀書,他還怪想的。

*

謝歲眼前被蒙了一層黑布,馬車搖搖晃晃,碾過一片石子地,他身側歪了一下,隨後壓到一個人。對方也像是現在察覺到他的存在,一個腦袋探到了他手邊,十分憤怒的撞擊,像是要拿腦袋撞死他一樣。

天已經大亮,謝歲能夠通過布料看見些微的日光,一夜過去,他們已然遠離了金陵,追兵再也趕不上了。

“你醒了?”謝歲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