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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看他這張臉。

至於他自己,謝家已經沒了。

所以今日不用請安,也沒折子,約法三章後也不用擔心裴珩對他圖謀不軌,不用再虛與委蛇,徹底清閒下來以後,謝歲竟然覺得有一點空虛。

他在長廊底下曬了一刻鐘的太陽,轉頭拐了個彎,邁著步子去尋裴珩了。

還不知道昨日小皇帝說的,讓他去文德殿伺候是給安排的什麼職位,總不好是太監吧?

謝歲到主臥時,一側的窗格正開著,晴光正好,微風徐徐,謝歲從窗口往裡看了一眼,發現青年王爺像隻懶貓,趴在床上打瞌睡。

沒看奏折,沒看兵書,看的是坊間的瓦數演義。書頁被風吹動,輕微的嘩啦聲響,亮而暖的光落在青年身上,俊美修目,眼睫狹長,發絲都發著光。

君子如玉,他安靜時確實無愧於“珩”這個名字。

謝歲趴在窗戶上欣賞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不打擾他休息了,靜悄悄起身,離開了主臥。

*

裴珩重傷瀕死,至今沒有清醒的消息在“重重封鎖”下還是不小心走漏了風聲。

端王看著密信,有些暢快的大笑三聲,“這小王八蛋總算遭了報應!”

端王乃是惠帝兄弟,是目前大周除裴家外,僅存的%e4%ba%b2王。當年內庭被血洗,他得到消息後,領了一萬輕騎連夜突襲前去勤王。結果讓裴珩那小兔崽子先行一步,他到的時候剛好戰亂被平。本來得到消息,皇庭內的人死光了,沒想到居然讓裴珩從死人堆裡刨出來一個小的。

端王當時還想再爭一爭,結果大部隊讓裴珩的青方軍堵在了京郊三百裡外,還讓人一箭射穿了軍旗。

鎮守南疆這麼多年,他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本想著黃口小兒,給他一點教訓,結果裴珩%e4%ba%b2自出馬,請他入城。

端王至今都還記得,當時元夕剛過不久,那是個陰天,玄色鐵騎退開,裴珩排眾而出,一身鐵甲,收了長弓,笑著說,客從遠方來,入城喝壺濁酒,慶賀新帝登基。

年輕人英俊青澀,看起來毫無城府。

他當時不信邪,帶著%e4%ba%b2衛隊入城,金陵所有人家門扉緊閉,重甲兵士來回巡邏,城中的天街上還有未乾的血跡,馬蹄聲如悶雷,他壯著膽子進宮,然後就看見了一排吊在宮城門口的屍體。

蔡家七十餘口,一個不留,夷九族,從犯韓家,一百零四口,一個不留,夷三族。

蔡相淩遲,捆在外麵正在割肉,剛割了一小半,人還活著,很有精氣神的慘叫,同時辱罵詛咒裴珩不得好死。

同時裴珩宴請群臣,大周所有官員,在青方軍的護送下,從掛滿蔡家滿門屍體的宮門走進去,進入內庭。長桌濁酒,在一片濃烈的血腥氣中,裴珩一身甲胄佩劍,抱著身穿白布麻衣的小皇帝,將他送上主座。萬籟俱寂,唯有蔡相慘烈的嘶喊聲,被冷風送進來,裴珩抬手舉杯,倒了三杯酒,祭奠皇室,戰死的兵士,被牽連的朝臣。

最後他說:“賊臣已誅,新帝當立,如今天家人丁凋敝,裴某私以為,當立璃王,諸位覺得如何啊?”

還能如何。

青方軍圍著皇宮和所有朝臣的家門,滿朝文武還有什麼不從的。璃王就璃王咯,裴珩想當攝政王那就當咯,他握著西北三十萬大軍,算他狠。

於是端王怎麼跑過來的,便怎麼加快速度跑回老家。

本來他都覺得自己這輩子毫無出頭之日,隻怕是要在南疆苟上一輩子了,甚至搞不好哪天聽說裴珩登帝,殺他們李氏一族也說不定。沒想到惡人自有天收,果然是殺人太多,罪孽纏身,老天爺都看不慣這囂張的殺神,要早早將他收走!

端王合上密信,在書房中興奮的走來走去。最後狠下心,執筆回信,同人細細商量計劃。翌日,便又派了一群細作,打算混入金陵,打聽裴珩還能活多久,如果可以,他不介意送裴珩一程。

那王八蛋若是死了,再無人護著那八歲的小傻子,皇位和西北軍權,還不手到擒來。

*

謝歲在家中悠閒了三日,而後便被內侍登門拜訪,請入了宮。

上次進宮還是三年前,他姑母尋他進宮說話逗悶子,問他有沒有心儀的姑娘,好為他擇%e4%ba%b2。

隻是他沒等來婚旨,先聽到了廢後的消息。

皇宮還是那個皇宮,雖然破破爛爛了不少,甚至還有幾個倒掉的牆沒修,但依舊可見其莊嚴宏偉。

謝歲走了許久,等他到禦書房時,小皇帝坐在主案上看著他,像是等了許久。

謝歲下跪,而後參拜。小皇帝卻並沒有第一時間讓他起來,桌案後能夠聽見嘩啦啦翻閱的聲音,許久後,一本折子丟到謝歲麵前,小孩清脆的聲音,遲鈍而緩慢的響起:“奏折,可是,你批的?”

“回稟陛下,是。”謝歲將那折子撿過來,麵無表情的攤開,是吏部的奏本,事關今年官員調動,謝歲列了幾點全新的考評方案,和裴珩討論後,見對方太忙,就自己寫上去了。

“你乃,罪臣,怎可,私自查看,奏折。”小皇帝的聲音磕磕絆絆,“你可知,這是,死罪?!”

“罪臣知罪,實乃憐惜夫君處理國事,日夜不眠,一時糊塗,妄議朝政,請陛下責罰。”謝歲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

過了好半晌,他聽見上頭的小皇帝哼了一聲,“看在,言之有理,的份上,責罰,不必了。”

“朕早年,聽聞,謝家二郎,聰穎端方,博學多識。”小皇帝的聲音打著顫,他絞儘腦汁誇了謝歲兩句,而後認真道:“朕年幼,尚缺一位侍講,明日起,你便來文德殿,候著罷。”

小皇帝扭過頭去,“你是,罪臣,是朕開恩,崇政殿說書,再不可高了。”

謝歲垂眼,俯身,再叩首,“謝陛下恩典。”

小皇帝嗯了一聲,這次讓謝歲起來了。本該讓人回去準備準備,他卻坐在位置上動了動身,艱難強調道:“大丈夫,切不可,沉迷情愛。你與裴卿新婚燕爾,但也不可,荒廢朝政。”

謝歲:“………”

“王爺他如今尚在昏迷。”他忍不住強調道,“還未醒。”

小皇帝:“哦。”

他頓了頓,又問道:“這些折子,都是你批的?”

謝歲遲疑的點點頭。

小皇帝眼睛稍微一亮,又克製的咳嗽一聲,他看了看天色,坐直了一點,沉聲道:“愛卿,今日來的,湊巧,朕恰好,有幾樣不懂,不若同朕,講解講解。”

謝歲看著桌案上的奏折,沉默片刻,默默上前,翻開一本折子,在小皇帝期待的目光中,開始講解。

暮色四合。

謝歲坐著青蓬馬車回來。教小皇帝要比裴珩難的多,李盈畢竟年幼,當年又沒有係統的學過東西,如今朝野本就亂著,更彆說找講師教他了。

他今日從早上說到晚上,除卻用膳的兩次,基本沒有歇息,嗓子都講啞了。回府時用了兩盞涼茶,他拖著疲憊的身體,不知為何又偷偷從主臥窗台前走過,這次窗戶沒開,關的很緊。

唯有上頭的囍字,極為紅豔。

不知裴珩幾時才能重新上朝。

謝歲歎了口氣,慢悠悠走了。

窗格後,裴珩坐在搖椅上,舉著書,眼角餘光看著那道淺淡的人影離開,良心逐漸不安。

他最近聽暗衛報告。謝歲已經好幾日故意從窗戶路過,還有幾次趁著他睡覺,趴在窗台邊偷看他,邊看邊笑。

握著書卷的手指緊了緊,裴珩有點不知所措。◢思◢兔◢在◢線◢閱◢讀◢

上次明明已經明確告訴謝歲,自己不會愛他。他都有白月光了,怎麼還偷偷喜歡他,正確來說,不應該心如死灰嗎?

這麼天天瞅來瞅去,可憐巴巴,倒讓他像個負心漢似的。

不行,不能讓謝歲再暗戀下去!

彎愛直是沒有結果的!

第36章

裴珩病中無事,絞儘腦汁,想出了許多種讓人生厭的方法,好用以摧毀謝歲對他的愛慕之心。

不過不等他實施,卻忽然發現自己根本碰不到謝歲的人影。每日他醒時,謝歲已經去宮裡給小皇帝講課了,等他晚上耐不住睡覺時,人還沒回來,如此三日又三日,謝歲再沒有從他窗口路過。

“他一個從七品,有這麼忙嗎?”丟掉手裡的書,裴珩翻來覆去,“李盈那小子有這麼蠢笨?教起來這麼艱難?”

窗戶外的暗衛回答不了裴珩的問題,隻能默默縮頭,蹲在陰影裡默不作聲。

其實倒不是李盈蠢笨,而是朝政太多,加之春闈將近,而且裴珩如今“昏迷不醒”,內閣那邊因為裴珩之前一頓操作,幾乎停擺。

謝歲這幾日除卻每日給小皇帝講課外,還要教他如何處理政務,熟悉六部,同時按照他從前對那幾個朝臣的性格了解,教小皇帝如何與那些朝臣相處。

隻是李盈東西學進去了,策論,包括奏折也分析的有理有據,但是上朝時依舊一言不發,一到麵見朝臣就卡殼,應該說是,一個房間裡,隻要出現了第二個人,他就開始說話停頓,額頭冒汗,不住喝茶,手指蜷縮,像隻豎起全部尖刺的小刺蝟。

但隻要將李盈一個人留在大殿,小皇帝的聲音和狀態又會恢複正常,讀書時也不會三四字一卡頓,像個小結巴了。

謝歲坐在崇政殿的大門外,聽著裡頭逐漸順暢的背書聲,眉頭緊皺。

他從小到大身邊接觸的人都挺外放,就算偶爾遇到內向的,也不會自閉成這個樣子,頂天了也就是像傅鬱離那個德行的,彆人說話,他不搭理。不過那是他太清高,李盈則完全不一樣,小時候他便不喜歡說話,那個時候有太子,謝歲隻當這小孩是害羞,現在來看,完全不是那樣。

若是持續下去,李盈確實不太適合當皇帝。連基礎的溝通都成問題,更彆提鎮壓群臣,發號施令了。也難怪原文中裴珩會野心漸生,後來敢直接造反。

謝歲長舒一口氣,覺得有些疲憊。

他揉了揉眉心,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崇政殿。

其實這段時間他辦事算不上舒坦。雖然他是皇帝%e4%ba%b2自下令安排的官位,職位也不大,但是他身上終究沾了一層“攝政王側妃”的身份。

如今的翰林院雖然沒幾個人,但留下的基本都是些老頭。個個清高倨傲,對他這個不靠科舉,靠後門進來的“男寵”之流嗤之以鼻,不屑與他為伍。

不過謝歲這幾年白眼看多了,對於那些人的冷嘲熱諷,全都一笑置之,不當一回事。有時興致上來了,還會特地放低姿態,衝著那幾位大學士伏低做小。

他禮數周到,為人謙遜,政務也全都處理的儘善儘美,還會在下雨天撐著拐杖給行動不便的上司撐傘,自己淋濕了半邊也毫不在意。衙門裡就他去的最早,走的最晚,打扮也樸素,十九歲的少年郎,滿指都是傷痕,寫久了便會手抖,他便尋了寬布,將手指同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