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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他們既沒有看到提著燈籠的侍女,也沒有看到吊%e8%88%8c頭的女鬼。

葉五將鬼故事講給謝歲聽,謝歲踉蹌起身,他看著這斷壁殘垣,輕聲道:“若是這世上真有惡鬼也就好了。”

他至少還能再看一眼家人。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他們二人啟程回府。

天氣漸熱,謝歲撩開車簾透氣,他很是疲憊,靠著軟枕昏昏欲睡。前頭小五還在絮絮叨叨同他講些北疆的趣事,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在心裡想著再有數日便是五月十五,該如何討好裴珩,才能將他這個%e8%85%bf腳有疾的病人帶著。

從小到大基本都是彆人討好他,他也不太會奉承彆人,僅有的幾次還弄巧成拙,引人生厭。不行,得去尋幾個如何討人喜歡的冊子學習學習才是。

正煩躁間,馬車忽然一個急停,隨後便是一聲極為淒慘的大叫聲,似是馬匹踏到了人。

馬車被逼停,隨後謝歲聽見了小五的嗬斥聲,“此乃鎮北王府車架,何人敢攔!”

謝歲睜眼,從車窗往外望去,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穿著短打的男人在地上翻來覆去打滾,抱著%e8%85%bf哀嚎。

“呀!原來是攝政王府上的車馬,難怪在街上隨意橫行。”

“這位小兄弟,你當街縱馬,碰傷了人,便是攝政王%e4%ba%b2自在此,也得給人一個說法吧?”

“我沒撞人,是他自己闖過來的!”小五分辨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

“小兄弟,話可不是你這麼說的,你說他自己跑過來,意思是這位兄台想要自儘?那這位兄台,你想死嗎?”

“我活的好好的怎麼會想死!誰會往彆人馬車底下撞啊!”中氣十足的聲音,“小人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忽然這輛馬車從後頭急衝衝撞上來……唉呀,%e8%85%bf好疼,小人的%e8%85%bf斷了!頭也破了!”

大約是此處動靜頗大,隨後幾道馬蹄聲噠噠靠近,有人提著燈籠圍了過來,十分輕挑的往車窗裡探,謝歲放下了簾子,馬車外的人卻並不放過他,屈指敲了敲,“勞煩裡頭這位夫人,還是小姐,下來給個說法。”

“大周法度在此,王爺既是代理攝政,府中的人更當約束自身,做朝廷表率才是。”年輕人略帶調侃的聲音響起,“如今當街縱容惡仆傷人,這是要藐視法度嗎?”

這聲音……

謝歲坐直了身體,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他冷笑一聲,“哦?那這位公子,你覺得該如何處理?”

清清冷冷的聲音從車架內傳出來,馬車外,崔寧折扇一收,沒想到裡麵會是個男人。

“我怎知該如何處理?此事定然要問苦主。”

地上翻滾的漢子一邊啊啊大叫,一邊喊著自己要死了,他身上也不知撞破了何處,刺啦往外噴著血,看起來確實一副身受重傷,命不久矣的模樣。

小五一眼就看出此人是在訛人,他從小到大哪裡生過這般氣,將人提起來就要去送官。可是他剛一伸手,旁側的儒生卻唉一聲,“你這小仆怎的如此刁蠻,他都這麼慘了,你不將他送去醫館診治,怎麼還想出手傷人?”

“我沒撞他,他也沒有受傷。”小五看著對方%e8%83%b8口不對勁的鼓起,猜想這廝應當是在懷中藏了血包。

然而他一動手,四麵八方就圍過來不少“見義勇為”的漢子,呈包抄之勢,明顯是有備而來。不遠處的街市上,已經吸引許多百姓的注意力,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他心頭煩躁,隻想將這群王八蛋丟進朱雀湖裡。

“你說沒撞就沒撞?我們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你如何證明啊?”儒生扇著扇子為民做主。

“是啊,哪裡有人往彆人馬上撞的。”

“那不是找死嗎?”

“天啊,是鎮北王府的人,攝政王殺人如麻,征北時屠了樊城,今日定然不能善了,那人倒黴咯。”

“王府的人最是霸道,聽聞攝政王是修羅投胎,戰場上無往不利,但是克父克母克兄,所以才父兄雙亡,連長公主也避諱%e4%ba%b2子。”

一圈一圈的人圍了上來,各種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蠅蟲一般在耳邊圍繞,小五聽的惡心,正待打出去,卻聽得車廂內謝歲平靜的呼喊聲。

“小五,你過來。”

葉五氣紅了臉,將那青年丟在地上,蹙著眉頭走到馬車旁,“公子不用擔心,我們這麼久不回去,府裡必然有人來尋,屆時直接押入京兆尹審問,給這群潑皮一頓好打。”

謝歲看了馬車旁憤怒的少年一眼,淡淡道:“人家有備而來,你與他們爭論無用,便是去了官府,還了你清白,在場這麼多人謠言早傳開了,又有誰會聽人解釋?他們隻信自己該信的。”

“你越是急著證明,越是落入他們的圈套。”

謝歲看了一眼圍觀的人群,以及馬車前還在抱%e8%85%bf打滾,狀似奄奄一息的男人,漠然道:“你上車,不用管他,直接鞭馬壓過去。”

他輕而易舉下了命令,仿佛要壓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蟲豸。

小五眨了眨眼,確認自己沒聽錯,哦了一聲,也沒問為什麼。翻身坐到車架上,他抬手一鞭子抽在馬%e8%87%80上,王府的馬車都是軍用,馬匹受了刺激,前蹄高抬,一聲嘶鳴,拖著沉重的車廂便氣勢洶洶向前衝去。

萬萬沒想到攝政王府的人能有這般跋扈,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還敢撞人,周圍圍觀的人群驚叫著散開。

馬蹄沉重,一步一步踩在地磚上,落在地上裝死那漢子耳中,如同九天雷鳴。他隻是按照吩咐來碰個瓷,頂天了以為自己挨頓揍,斷條胳膊,瘸條%e8%85%bf什麼的,萬沒有將自己小命搭在這裡的意思。

眼看那馬蹄子要一腳踩在他腦袋上,西北征戰沙場的重騎,那馬足若是踩實了,必定落得個腦漿迸裂的下場,漢子嚇破了膽子,從地上一躍而起,健步如飛,速速避開,朝著安全處狂奔而去,邊跑邊喊,“殺人了!殺人了!”

哪裡還有方才被撞後氣息奄奄的樣子。

小五控馬,猛拉韁繩,速度下降,馬兒不高興的嘶鳴一聲,原地踏步,噠噠跺了兩下蹄子,拉著馬車從那儒生身側駛過,謝歲喚住小五停車,隔著窗戶問,“公子還要替他討一個公道麼?”

那年輕人嗬嗬冷笑,“這能算得了什麼,人在情急之下,跑的快些而已也是應當。你們撞了就是撞了,方才還竟想撞第二次滅口,鎮北王府的人都是這般不講理的嗎?”

謝歲隔著竹簾縫隙,看著一側儒生的臉,眉頭微挑,正待掀開簾子,卻聽聞一側人群中傳來朗朗一聲清喝:“他沒撞!”

“方才我在樓上看的一清二楚,這位官人馬車行駛的極慢,也有特地避讓行人,是方才那位無……那位兄弟自己從旁側躥至馬下,立刻躺倒叫喊。”

“況且方才大家也看到了,那人一邊說著自己%e8%85%bf斷了,一邊又健步如飛。”人群中艱難擠進來一個白生生的少年,大概是跑過來的,額頭急出了一層熱汗,衣衫都給擠歪了,他衝著馬車和另一側的儒生作了一揖,“況且小生頗通醫理,若是被馬匹踩踏,當是內傷,並不會流出那樣多的血。”

“兄台若是不信,隻要將那位傷者帶過來,小生當眾一驗便知。”

那漢子見勢不對早就一溜煙跑得沒影了,哪裡還能找的回來。

謝歲倚在車廂內,單手撐頭,看著那少年同彆人耐心解釋。

“街市人流如雲,有所磕碰實屬正常,但也需合理索賠,倘若人人都往他人馬車下一躺,便要不分青紅皂白的賠錢,久而久之,民風如何?”

那孩子一身陳舊素袍,看起來年紀很小,至多十七,一雙貓兒眼,%e5%94%87紅齒白,大概不常說話,聲音乾澀有些緊張,不過也不妨礙謝歲覺得耳熟。

在哪裡聽過呢?

“崔兄,你我同為國子學門生,將來都是要一同入仕的,凡事應當三思而後行,怎可不分青紅皂白,偏聽一家之言。”

“長此以往,若是出了冤假錯案……”△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少年絮絮叨叨的聲音不斷從車廂外傳進來,謝歲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哪裡聽見過了。

胭脂山,蕭莊彆院,他朝著傅鬱離下跪時,對方身後傳來的那聲“傅兄”。

原來是主角啊。

謝歲心裡忽然就樂了。

窗戶外的主角十分耐心的同人講道理,“崔兄,你虛長我數歲,我敬你學識廣博,隻是越是如此,越該做好表率……”

“閉嘴啊!”另一道聲音顯出幾分煩躁,“言聿白你如此維護這馬車上的人,誰知道你是不是貪慕權貴,想搭上攝政王這條線,所以給他們做假證?”

少年呆了呆,繼而反駁道:“我沒有,我根本不認識馬車上的人,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公道,實事求是,不論貴賤當一視同仁……”

那儒生懶得同言聿白再辯駁,他看著馬車上攝政王府上的標記,惡從膽邊生,抬指以折扇將車簾一掀,“這位貴人怎的一直說話,不如下來同小生分辨分辨,總藏在馬車上算什麼……”

清風浮動,燈籠裡發出的暖光探進漆黑的車廂內,照亮了狹小的空間,和車廂內正襟危坐的少年郎君。

謝歲一身寬鬆玄袍,眸如漆墨,麵色蒼白,%e5%94%87紅如血,坐在車廂裡似笑非笑,像個靈堂裡紮出的紙人。

崔寧瞪大了眼睛,如同見鬼。

片刻後,紙人說話了,聲音懶散,“崔公子,久仰啊。”

崔寧手中折扇吧嗒掉了,他瞪著謝歲,%e8%88%8c頭都打了結,“謝……謝……謝歲?!你不是被流放了嗎?!”

謝歲但笑不語。

蕭鳳岐為了將他撈出來,往天牢裡使了許多銀錢,玩了出李代桃僵之計。所以按理來說,謝歲如今應當遠在去西北充軍的路上,而不是一身華服錦緞,坐在王府的車架裡。

想來蕭鳳岐也知道自己這事做的危險,故而沒讓人四處宣傳,金陵城裡除卻同蕭鳳岐熟識的那堆人外,其餘的大概還都以為他滾去西北吃灰去了。

馬車外頭那人叫崔寧,是戶部侍郎之子,從小便會溜須拍馬,謝歲老爹從前是文臣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上學時一堆擁躉,崔寧就是他的小弟之一,從小到大沒少被欺負使喚。

隻謝歲一個眼神,崔寧卻像見了鬼,老鼠見了貓似的,後退數步,連滾帶爬同馬車拉開距離,抬手就想帶人跑路。

他今日本來就是故意找茬,鎮北王一介武官,紮根北疆,在朝中沒有半分根基,如今天上掉餡餅讓他撈得了個攝政王的位置,每日裡耀武揚威,將朝中閣老罵的狗血淋頭,他爹一個月裡被氣暈了三回。

他們為難不了攝政王,還為難不了他手下嗎?所以找了無賴過來找茬,打算從王府裡的人入手,要麼他們吃了這個悶虧,要麼上折子參他們一個縱馬傷人,禦下不嚴。

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到謝歲。

淦!謝家人都死絕了,這王八蛋怎麼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