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簸,祁年反而越睡越香,在消毒水味的醫院裡吐了一通,幸運地避免了洗胃,再醒來時已是早晨。

“……放了兩天變質的奶茶,還好他隻喝了一口,雖然那一口有點多……但好在昨晚已經全部吐出來了,等他醒來就可以出院了。”

陌生的男人聲音。模糊的視野緩緩聚焦,一個戴著醫用口罩身穿白大褂的男醫生,還有他身邊滿臉焦色的蘇妤。

祁年臉頰一熱。

這回真是丟臉丟大了。

周令儀提著果籃走進病房,笑得歉疚:“妤妤,我買了點水果過來。都是我沒留意……”

“這哪能怪你,奶茶又不是你逼他喝的。更何況,變質奶茶剛進嘴裡也能嘗出味道不對吧?這孩子怎麼還吞了呢?”

祁年悄悄用兩根手指拉起被角,身子緩慢地往下滑縮。

“是因為我沒把奶茶及時丟掉。”換成周硯辭清潤的音色,帶著幾分無可奈何,“沒開封,還套著打包帶,他肯定以為是剛買回來不久的。那家店的奶茶,他剛好以前也喝過,就沒細看。”

祁年想起來了。

把他送進醫院的奶茶包裝,跟他在商場“被捕”買一送一的那杯奶茶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這杯奶茶沒有加料,他吞進肚子的,不知道是什麼發黴變質的不明固體。

祁年給自己想得一陣惡心,從床上坐了起來。

六隻眼睛立刻齊刷刷地投到他身上。

祁年耳尖發燙,不自在地左看看右看看,左邊有人,右邊也有人。

他心一橫,閉了閉眼,勇敢地麵對現實。

“我醒了……”

“我當然知道你醒了。”蘇妤到他身邊坐下,倒沒笑話他,反而拉起他的胳膊捏著她的臉仔細檢查,“年年,現在還難不難受?”

周硯辭隻用眼睛遠遠看著這邊,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蜷了蜷。

祁年小聲囁嚅:“不難受了……幾點了?我是不是該去學校了?”

“七點。”周硯辭接過話,祁年發現他身上穿的正是校服,還背了書包,下一句話也不出意外,“我先去學校了,你再休息會兒,阿姨給你請了假,確認沒事再來上課。”

祁年點點頭,被蘇妤捏來捏去的手指莫名不自在,不著痕跡抽了下。

過去了一晚,指縫間似乎還殘存著似有如無的觸?感。

同樣37度的肌膚觸碰到彼此,怎麼會突然變得那麼燙。

周令儀也走了過來:“對了年年。”

祁年喉嚨一緊,又聽周令儀說:“硯辭說沒看到你的筆記本,你今天還急著要用嗎?”

祁年臉色微僵,轉著眼睛長長“啊……”了聲,再揚起一個若無其事的笑:“應該是我記錯了,可能就在我自己抽屜裡。沒丟。太亂了才找不到,等回學校我整理整理。”

祁年丟三落四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周令儀不放心地又問:“你還有什麼彆的東西找不到了,跟阿姨說,不用不好意思,我讓硯辭一起幫你留意。”

讓周硯辭一起。

那可不行。

祁年頭皮直冒冷汗,訕笑,打哈哈敷衍過去。

查房的護士推著車穿過長廊,一眼發現穿高中校服模樣出挑的男生,男生靜靜立在門邊不動,護士過去關心地問:“你是來探望的嗎?哪間房?”

周硯辭卻輕輕搖了搖頭,透過虛掩的門縫最後往裡邊望了眼,背著書包消失在樓梯口。

第16章

祁年出院,到學校的時候正是第一節課的課間。

剛落座,立刻烏泱泱圍上一群同學,你一言我一語噓寒問暖,那叫一個熱鬨,導致出去了一趟的周硯辭都沒法坐回自己的位置。

大群人圍著祁年喋喋不休,他的目光偏偏落在一語未發沉默的少年身上,若有所思。

等到上課鈴響,周硯辭才重新坐回來,一如既往,從整齊的抽屜裡拿出數學課本。

數學。

閻羅王的課。

祁年揉了揉突然發緊的後頸皮膚,偏頭看著同桌的側臉欲言又止。

有一道來自講台上的視線正落在他身上,強烈得叫人無法忽視。

祁年抬眸看向講台,和嚴崢嶸對了一刹的視線,後者難得沒%e9%b8%a1蛋裡挑骨頭找到機會就訓他,稱得上僵硬地轉開了頭。

“咳,現在開始上課……”

課後,祁年被神色肅穆的嚴崢嶸叫去辦公室。

辦公室裡沒彆人,嚴崢嶸帶上門,開門見山。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硯辭剛考上一中不久,他成績好,參加的活動也多,他自己爭氣,但也遭人嫉妒。漸漸的,有人說他在學校有關係、有後台,說他侵占彆人資源,同學也明裡暗裡擠對他……”

“為了避嫌,從你們入學開始,我就一直是普通七班的班主任。他在實驗班待得不順心,這才轉過來的。”

祁年聽得緩緩皺起眉頭。

嚴崢嶸很快為這段話畫上句號:“所以我想拜托你,彆把他是我兒子的事說出去。”

祁年雙目圓睜:“……”

果然,他胃痛難忍在車裡聽到的聲音,不是做夢啊。

嚴崢嶸低著頭,輕聲喃喃自語:“哎,要不是他強烈要求,我也不會讓他來七班……”

祁年沒太聽清:“嗯?”

嚴崢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想了片刻,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沒想到你和硯辭關係這麼好。我有件事想問你,你彆告訴他……”

先做了漫長的鋪墊。

“你知不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誰?”

“啊?”

祁年本就怔忪的神情更添了兩分呆滯。

“你們關係好,你就沒發現什麼嗎?”

祁年努著嘴想了想,恍然,黑寶石般明亮的眼睛撲閃撲閃:“嘿,我還真知道。”

但祁年是很仗義的,頭可斷,塑料哥們也不能出賣。

嚴崢嶸好奇地抓心撓肝,就差握住他的手了,他卻往後挪了半步,含糊其辭:“我就知道個大概。你懂嘛,以他的性格,這種事也不會往外說啊……”

“我猜,他喜歡的人肯定也很優秀,不比他差。所以他蟬聯第一也不敢懈怠學習,還會抽空去鍛煉身體……好的感情都是能激勵人向上的,不能一概而論,您就彆太擔心了。”

嚴崢嶸眉心緊蹙,久久不語。

祁年察覺到一絲不妙的味道,悻悻閉上嘴。

嚴崢嶸先拜托他保守秘密,害得他都差點忘了這位是讓人敬而遠之的閻羅王了。

——不比他差。

嚴崢嶸打聽了半天情況,結果祁年這話一出,本就難以鎖定的嫌疑人範圍愈發模糊不清。

“那……我就先走了?”祁年悄摸開溜,直接把沉默當成許可。

“等等。”嚴崢嶸冷不防開口,在身後叫住他。

祁年不情不願地走回去,卻見嚴崢嶸從抽屜裡拿出一盒薄荷糖,板著臉緩緩伸出手。

“這個給你。”

微涼的金屬小盒落入祁年掌心。

祁年愣了一下,笑逐顏開:“謝謝閻……謝謝羅老師!”

什麼羅老師?

*

醫院奶茶事件過後。

早餐,不再帶了。

閒聊,不再有了。

補習……也不需要了。

祁年不會掩飾情緒,以前是排斥與厭煩,現在則是逃避和躲閃。

高高支起手臂擋在課桌的三八線,豎起銅牆鐵壁隔開同桌,除了拿筆寫字絕對不放下來。

準備做筆記。他深吸一口氣放下胳膊,剛拿起筆。

麵前多了一張小紙條。

字體清揚飄逸,筆鋒遒勁有力。

寫出來的字卻相當有流氓無賴的意思,難以想象是出自學神之筆。

——放學彆走。■思■兔■網■

哈哈。祁年在心裡大笑。

寫在小紙條上的命令沒用!

經曆過跟蹤被抓潛入偷牌反把自己送進醫院兩大社死事件之後,祁年打算迎難而退,放棄國王牌。

他留下了太多蛛絲馬跡,以周硯辭的聰明才智,很容易將這些線索串聯起來。

放棄才是上上策。

周五放學歡天喜地的氛圍中,祁年正準備開溜。

國王的命令沒起效,卻有國王本人過來將他捉住,先告知他嚴崢嶸的去向:“他們今晚有聚餐,已經走了。”

祁年仍舊目光躲閃。

周硯辭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再抿了抿%e5%94%87,這才開口:“因為你不喜歡嚴崢嶸,所以現在也要和我保持距離了?”

“嗯,這倒不是……”祁年抓抓頭發,放棄國王牌的事他又不能說,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周硯辭暫時繞過這個問題,又問:“那,你以前為什麼討厭我?”

“……”

祁年表情僵住。

看吧,他說什麼。

周硯辭果然早就知道他討厭他,而感情都是相互的。

兩人穿過林蔭道,相對無言,一路來到無人的紫藤花架。

祁年一%e5%b1%81%e8%82%a1在磚紅的木椅上坐下,臉上是斑駁的樹影,他踩了幾下無辜的小碎石子坪,悶悶地哼哼幾聲:“你打小報告,我最討厭打小報告的人了。”

周硯辭卻是不解:“什麼?”

祁年抬頭,瞳孔聚焦,憤慨漸漸轉為茫然。

“嗯?”他歪了下頭,似有所覺,“……嗯!?”

周硯辭在他身邊坐下,也回了聲:“嗯?”

“我一直以為是你向閻羅王打的小報告,導致‘狗洞’被封。”祁年遲疑問,“……難道不是?”

“我每天早早出門,但因為繞道去等你,踩點才能到教室。”周硯辭說,“那天他偷偷跟著我,才發現了‘狗洞’。”

周硯辭的話裡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祁年卻隻抓住自己最關心的一件事:不是周硯辭故意打的小報告。

“唔……”

意識到自己似乎完全不占理,祁年垂下頭,撥著自己的手指不吭聲了。

“那是我誤會了。我以前對你態度不好,你不喜歡我也很正常……”

知錯倒是能立刻認錯。

但某個地方,永遠缺了根筋。

這是個好機會,祁年下定決心,決定從源頭解決這件事。

國王牌之所以隻對他一個人有效,深層次的原因就是周硯辭討厭他。這段時間的努力下來,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可惜仍不足以徹底扭轉周硯辭對他的印象。

“周硯辭……”

被叫到的人喉結吞咽了下:“嗯?”

秋日傍晚的夕陽如同融化的黃金,暖融融、金燦燦地鋪在少年的半邊臉上,輪廓線條清晰,桃花眼呈現出通透的琥珀色澤。

“如果呢,如果以後你對我還有什麼不滿,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我不會生氣的。或者你告訴肉絲和老葉也行,讓他們轉述。我知錯就改,我保證。”

祁年深吸一口氣,都不敢看身邊的人了,瓷白的手指緊張地蜷著。

聲線